“小哥可知道倒斗四派?”
瞎老义一脸自得,端着酒杯的手指在桌上敲过。
“那自然是知晓的,摸金卸岭搬山发丘,古来有之,合称倒斗四大门派。”
“我这位结拜兄弟,就是其中一派的后人。”
说到这,瞎老义一双眉头飞起,脸色间得意之色更浓。
封白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瞎老义估计是把他当成了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
只要出身倒斗行,谁不知道四派。
当然四大氏族名声不显,也就他观山一脉名气不小,九幽将军、拘尸法王以及阴阳端公,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尤其是如今这个乱世里,要么是混惯了江湖的老人,要么是四派后人。
“小哥所言不错,我这位白老弟,就是此代发丘将军,嘿,那一手寻龙点星,掘棺倒斗的本事,老瞎子我是望尘莫及了。”
瞎老义说道兴致处,提及了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两人那会混迹于京津冀以及东北诸地,浪迹江湖,倒斗为生,因为性情相合,这才斩了鸡头拜过关公成了兄弟。
大概是民国十三年。
北方冬天来得早。
也就十月底,就已经天寒地冻,漫天雪飘。
两人窝在锦州笔架山,本来从津门出发,是想着淘了一座老满洲的古墓,但到的时候,那墓早就剩下个空壳子。
兄弟两个,一身盘缠用了个精光,再不倒点明器出来,都得饿死在那深山老林里。
那天白半拉半夜神叨叨把他从通铺上叫醒。
雪花厚的过人膝盖,深一脚浅一脚,瞎老义也不知道怎么个情形,只是跟着他走。
一路翻山越岭,到了处野山沟子里。
白半拉跟他这地方地势起伏,是一处龙鳞风水局,而且两面坡明显一个高一个矮。
他说这底下百年前肯定有人动过。
伐木开山修了大墓。
想要活命,就得挖了这个坟。
瞎老义虽然也混迹倒斗行,但眼不能视,只能用闻土辨龙的法子,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拿出铲子,往地下带了几捧土上来。
但凑到鼻子底下一闻,他脸色当即就变了。
那土里有一股浓郁的血味。
“老白,这墓倒不了,得赶紧走,底下是头厉害的血尸,要挖下去,今天我们俩这命全得交代在这。”
瞎老义抖的厉害。
他也入行有了几年,深知血尸的诡异。
比起粽子不知道恐怖多少。
“就一头血尸而已,奈何不了我们,放心,瞎老哥,那血尸交给我对付就行,你到时候瞅准机会摸金。”
哪知道白半拉一点不见惊恐,反而平静无比。
“老白,你怕是在说瞎话,血尸食人,多少条命都不够往里填的,听老哥一句劝,及时回头,还能留条命。”
瞎老义转身就要走。
打还是被白半拉一把拉住。
夜色下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从那绵长的呼吸里,瞎老义还是听出他有些激动。
“听我一次,这墓我看过,少说有三四丈大,绝对是油斗,倒一座就够我哥俩吃好几年的。”
白半拉眼睛通红,气息也喘的极重。
这样一座大斗,寻常人半辈子都见不到一次,眼下错过,多少年都得后悔。
但他一个人肯定倒不了,瞎老义一身轻功出神入化,他牵制血尸时,让他游到棺下摸走明器,方才有七成把握。
“真要倒?”
瞎老义沉默了好久。
一直到肩头上都被雪盖的白茫茫一片。
“富贵险中求,豁出这条命才有前程,要不这乱世里,咱哥俩一辈子也没法出人头地。”
“瞎老哥,信我一次。”
白半拉伸手紧紧扼住他的手腕,一直握的生疼,瞎老义才一咬牙,心里泛起一抹狠意,点头答应了下来。
雪夜深山。
两个人拼了命的挖土打洞,硬是找到了墓门。
那上边文字很古怪,像是满洲文。
白半拉学得杂,样样都能说上个一道半点的,看完墓门上的字,眼睛一下就红了。
那是清前期一个满洲贵族的墓。
那会满人入山海关,在北方烧杀抢掠,夺走了不知多少金银财宝,要是能打开这座墓,里头的明器恐怕足够他们活半辈子的了。
那墓门上布了机关,但根本难不倒白半拉,双手在周围砖墙上摸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薄弱处。
手指一探,竟是插入那砖缝里,直接夹了块砖斗出来。
这一幕把瞎老义惊的不轻。
但当时情势凶险,根本来不及问太多。
两人将砖墙层层掀开,一路进到墓室内,果然看到一具三四米长的铜角木棺。
“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勿近前。”
看到那铜角棺的刹那,白半拉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倒斗行里流传一句老话,铜角木棺那都是为了镇压凶邪之物,八字不硬的人近前必死。
难怪先前刨土带血。
这棺中的东西恐怕极为凶险。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由不得他们去想,深吸了口气,白半拉从背后取出羊皮水袋。
让瞎老义举着火把,他则是一步步小心靠过去。
等到近前时,他一把解开皮水袋,对着那铜角木棺用力淋洒下去。
很快空气里就弥漫开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
“老白,你这是放的什么?”
瞎老义看不清,但那股刺鼻味道却是让他闻之欲呕。
“牛血。”
白半拉随口回应了一句,但下一刻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霍然回过头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淋上去的血。
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点。
整个人身躯都为之颤抖起来。
那牛血并未沿着棺壁流入地下,反而是渗入了木棺内。
这法子叫淋血辨凶。
一般遇到血刹阴邪之地启出的棺椁,都会用牛血淋棺,当然羊马也行,但效果就会差很多。
若牛血顺着棺身流入棺底,就说明棺中并无凶邪,开棺无恙。
但要是棺中有异响,则说明墓主尸变。
还有一种情形,那就是牛血淋上去后,犹如淋到沙石上一般,血液渗入棺身之内,这就是比尸变还要凶险百倍的噩兆。
说明棺中的东西不是人。
在发丘派的古老相传中,把这种棺中的尸体称为妖。
眼下这摆明就是遇到了妖邪。
“瞎老哥,这次怕是要遭重了……”
他话还没说完,那口原本还如死物般的木棺,一下跟地动山摇似的,拼命晃动起来。
不但如此。
棺壁上还在不断传出刺耳的刮声。
就像是指甲刮过一样。
听到这动静,瞎老义也慌张起来,他盗墓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情形。
就算遇到粽子,缠尸网便能解决。
哪能像眼下这样,那棺材上的铜角几乎都要镇不住,随着晃动挣脱飞出去。
“那咋整,老白,要不跑吧……”
“跑不掉了。”
白半拉一脸丧气,沉声说了一句。
话音落下,那口木棺轰的一下自内裂开,碎屑四溅,一股腥臭的阴风刹那在墓室里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