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咻~”
“咻~”
一道道尖锐的口哨声,如同急促的鼓点,连绵不绝地骤然响起。
这是明军士卒发出的紧急信号。
声音划破长空,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与此同时,暹罗军队也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一时间,沉闷的鸣锣声四下响起,与明军的口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混乱的节奏。
此刻,暹罗军队与大明远征军之间的差距,就像被放大镜聚焦般,清晰地呈现出来。
当敌军来袭的警报乍然拉响,大明远征军的将士们,宛如一台台无比精密的机器,迅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一部分士兵步伐沉稳,有条不紊地朝着事先安排好的战斗岗位奔去。
更多的士兵则以极快的速度集结,动作干脆利落,火枪紧握在手,眼神中透露出冷静与坚毅,随时准备投入激烈的战斗。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慌乱失措,更没有一声尖叫打破这份紧张的秩序。
反观暹罗军队,那场面完全是天壤之别。
随着哨声和锣声的轰然响起,暹罗士兵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之中。
有的人惊恐地尖叫着,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无助。
有的人以为敌人已然杀到眼前,吓得抱头鼠窜。
甚至还有人不顾一切地朝着军营外疯狂逃窜。
暹罗将领们的表现也是参差不齐。
有的将领声嘶力竭地狂喊着,试图让士兵们赶紧集合。
可他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中,很快被淹没。
有的将领则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偷偷躲了起来,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威风。
还有的将领不管下属士兵,自己提起武器,便如脱缰的野马般英勇无比地往外冲去……然而,这看似勇敢的举动,实际上却非常盲目,因为他连敌人究竟在哪个方向都全然不知。
总而言之,整个暹罗军营乱成了一锅粥。
到处鸡飞狗跳,混乱到了极点。
拉玛菩提二世站在高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不禁微微泛起红晕。
那是尴尬与羞愧交织的色彩。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镇定自若的朱寿。
只见朱寿神色平静,目光冷静地注视着局势,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再望向下方明军的军营,看着明军将士的表现,拉玛菩提二世忍不住在心底暗暗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啊!
别说他们手中配备的是远比暹罗士兵更先进、威力更强大的火枪火炮。
就算双方同样使用刀枪弓箭,仅仅从明军士兵遇袭时的冷静反应来看,其战斗力也要远远超过暹罗军队十倍不止。
“大哥,敌军来袭,你恐怕得下去指挥作战了吧?”
短暂的尴尬如同轻烟般散去,拉玛菩提二世迅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开口说道。
身为国王,尽管他随军出征,却从不直接插手军队的作战指挥。
暹罗军队自有其统帅,一切作战调度都由那位统帅负责。
但朱寿不一样。
作为统兵大将,他直接掌控着明军的指挥大权。
实际上,虽说暹罗军队在人数上是明军的十倍之多,可在这场军事行动中,明军才是当之无愧的核心,暹罗军更多扮演的是辅助角色。
并且,暹罗军也会听从明军统帅,也就是朱寿的号令。
“确实要下去,但不是去指挥作战。”
朱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悠悠说道:“勃固早就被我大明天军的赫赫威名吓破了胆,他们最多也就是在自家境内设防,又怎敢主动派兵出击,来招惹我大明天军呢?”
拉玛菩提二世闻言,不禁愣了一下,满脸疑惑地问道:“不是勃固军队来袭?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又是依据什么判断出来的呢?”
“二弟,你且看。”朱寿笑容依旧,神色轻松,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指向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那里,正是所谓“敌军”来袭的方向。
放眼望去,隐隐约约能瞧见树林里人头攒动,尘土飞扬,似有大队人马正在缓缓逼近。
拉玛菩提二世定睛看了许久,却依旧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要是放在以前,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他定会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免得让旁人看出自己的无知,丢了颜面。
但如今,既然已经和朱寿结拜为兄弟,他便觉得无需再这般惺惺作态。
当下,拉玛菩提二世无奈地苦笑一声,坦诚说道:“我实在看不明白,还请大哥给我详细讲讲。”
“但凡派兵袭击敌营,最重要的便是隐蔽行踪。先悄悄潜伏到近处,再出其不意地突然发动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唯有如此,才能收获奇效。”
朱寿解释道:“这一带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对于大军而言,隐藏行踪并非难事。”
“可你看这支军队,他们并未分散开来隐藏身形,悄无声息地靠近,反而大摇大摆地聚集在一起,明目张胆地前来,这实在不符合袭击敌军的常理。”
“再者,我军发出警报后,他们竟然毫无反应,没有趁着我军紧急迎战、阵脚大乱之时,立刻发起冲锋,进攻我军,反而还是不紧不慢地向前行进,这就更不对劲了。”
“还有第三点,你再仔细瞧瞧敌军的旗帜,其中有几面白色的大旗。”
“哪有行军打仗却挂白旗的道理?”
“从上面这些迹象来看,这支所谓的勃固军队,应该是前来向我军投降的。”
拉玛菩提二世听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震撼与惊愕。
他实在想不到,朱寿仅仅只是远远看上几眼,竟能从这看似寻常的动静里,瞧出如此多的门道。
反观自己,站在一旁,却全然懵懂无知,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异样。
此刻,听朱寿这般详细地分析之后,他再次抬眼望过去,才惊觉一切竟与朱寿所说的分毫不差。
那所谓的“敌军”正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地前进着。
在茂密的树林中,隐约还能看到几面白旗在缓缓移动。
只不过,由于树高林密,若不是朱寿特意提醒,他就算望穿双眼,也难以将这些细节瞧得这般清楚。
果然,自己还是大大低估了这位刚刚结拜的“大哥”。
之前初见朱寿时,还以为他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粗鄙武夫”,行事莽撞,说话大声,只知舞刀弄剑。
后来听他说出那些见解深刻、玄之又玄的深奥言论,才对他的印象有所改变。
而与他结拜,本是为了抱住他的大腿,寻求大明的庇佑,巩固自身的统治。
可直到此刻,亲耳听“大哥”一番鞭辟入里的解释,他才明白,朱寿能成为大明的大将军,统率千军万马,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这般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在暹罗将领中,确实无人能及。
事实上,对朱寿而言,这不过是小菜一碟,根本算不得什么。
观阵,乃是每一个大明将领的必修课。
临阵对敌时,将领们需通过仔细观察敌军的军阵,去深入了解敌军的兵力部署、士气高低、装备优劣等情况,进而准确地评估敌军的实力,做到真正的“知己知彼”。
不会观阵的将领,根本不配担任一军统帅,更不会被朝廷委任领兵出征。
当然,观阵的水平因人而异,有高有低。
有的人一眼便能看透敌军的虚实,洞悉其战略意图。
而有的人则只能瞧出个大概,浮于表面。
这其中的差距,既看天赋,也看经验,也最能体现将领的真实水平和能力高低。
朱寿身为领兵数十年的老将,身经百战,经验老到。
若是连这么明显的敌军情况都看不出来,又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成为大明的开国侯呢?
只不过,在拉玛菩提二世这个蛮夷国王的眼中,朱寿的这种本领简直神奇得如同仙人一般。
毕竟,蛮夷之地的战术战法与中原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他们大多依靠蛮力和简单的战术冲锋陷阵,根本不懂这些蕴含着数千年深厚智慧传承的门道。
朱寿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开口说道:“走吧,咱们一起下去看看,究竟是哪支勃固军队来投降了。”
说罢,他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率先朝着下方的军营走去。
见状,拉玛菩提二世不敢有丝毫耽搁,脚下生风,赶忙紧紧跟上朱寿的步伐。
没一会儿,两人来到了明军的军营前。
只见那里站着一名少年,上身赤裸,双手被绳子紧紧反绑在身后,背上还绑着荆条,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勃固国王宾亚霍,前来向大明天军请罪!”
就在两人满心好奇,猜测来人究竟是谁之时,那人看到朱寿到来,又从周围人对朱寿毕恭毕敬的反应中,敏锐地判断出了朱寿的身份,当即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行起大礼。
“宾亚霍?”拉玛菩提二世闻言,不禁大惊失色,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从未与眼前这个人谋面,可这个名字,他却如雷贯耳,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这是勃固国王的名字。
勃固和暹罗的体制颇为相似,同样是神权与王权高度合一的国家。
在勃固的官方宣扬里,勃固国王乃是“神”在人间的具象化身,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威严。
拉玛菩提二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堂堂的勃固国王,竟然会如此不顾身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亲自来到大明军营,以“负荆请罪”这般屈辱的姿态出现。
拉玛菩提二世在心中已经开始暗暗咒骂宾亚霍的厚颜无耻。
身为国王,怎么能如此毫无底线,全然不顾及自己尊贵的身份呢?
他此举,将勃固皇室世代传承的威严和体面置于何处?
难道他就丝毫不怕,一旦让勃固的百姓知晓此事,他们对国王那曾经无比虔诚的崇拜,便会瞬间土崩瓦解,化为乌有吗?
到了那时,他还凭什么去统治勃固的万千子民?
又如何号令勃固的臣民,让他们对自己唯命是从?
还有,勃固皇室列祖列宗的颜面呢?
此人就是个十足的不孝子孙!
他本应该坚守到底,死不投降。
等大明和暹罗的联军杀进勃固境内,再慷慨赴死,秉持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这才配得上他勃固国王的身份。
可如今却这般轻易地跪下,而且跪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实在是令人不齿。
最关键是,勃固降了,那他暹罗借大明天军之力,一举灭掉勃固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也难怪拉玛菩提二世在心中狠狠“鄙视”宾亚霍了!
不过,在鄙夷的同时,拉玛菩提二世暗自庆幸不已。
幸亏自己当机立断,抢先一步和朱寿结拜为兄弟。
要不然,看宾亚霍这副毫无底线,乞尾求怜的劲头,说不定会不择手段地讨好大明的将领和官员。
甚至不惜卖国求荣,只为换取大明的原谅和赞赏。
到那个时候,暹罗作为勃固向来的“敌国”,可就危险了。
极有可能会吃大亏。
尤其是自己这个暹罗国王,说不定还会被大明认为没有勃固国王宾亚霍“听话”,从而招致大明的不满,给自己带来祸患。
万幸眼下自己已与抢先朱寿结拜兄弟,有了“保护伞”!
“你就是勃固国王宾亚霍?”
朱寿目光如炬,紧紧打量着跪在地上,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的勃固国王,陡然间,他神色一凛,声若洪钟:
“宾亚霍,你身为勃固国王,本应保境安民,可面对境内军阀包庇强盗、肆意残害大明百姓的恶行,你却选择视若无睹,任由事态发展,使无数大明百姓,遭受迫害。”
“如今,我大明天军兵临城下,你迫于天威,这才灰溜溜地出来请罪,你就不觉得,一切都太晚了吗?”
这番话,几乎是从朱寿的胸腔中狂吼而出。
声音犹如滚滚雷霆,在众人耳边炸响。
这磅礴的气势,直震得周围一众人的耳膜都隐隐作痛,心中满是震撼与畏惧。
宾亚霍被这声怒吼吓得双腿发软,抖如筛糠,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
他忙不迭地连连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口中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将军饶命啊!我对天发誓,绝无迫害大明百姓的歹意。”
“这一切都是那些地方上的都督肆意妄为,他们与丧心病狂的人贩子和强盗狼狈为奸,完全不把我这个国王放在眼里,根本不听我的命令啊!”
说着说着,他情绪崩溃,泪水和鼻涕一起流淌,下身处更是不知不觉间便湿了一大片。
原来,他竟在极度恐惧之下,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朱寿将这不堪的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暗自冷笑。
原来这个年轻的勃固国王,竟是如此胆小,懦弱不堪。
既然如此,那就更要好好吓唬吓唬他,在他心底种下对大明深深的畏惧,从此不敢再有丝毫忤逆之心。
如此一来,也能为后续大明与勃固的“和谈”铺平道路,创造有利条件。
“哼,你身为勃固国王,却无法节制那些都督,致使他们胡作非为,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
朱寿怒目圆睁,再次厉声喝道:“难道还要我大明天军深入勃固境内,替你去清扫那些为非作歹的地方军阀吗?”
宾亚霍脸色惨白,忙不迭地回应道:“下王已经调集大军,正准备出兵,誓要将被囚禁为奴的大明百姓解救出来。”
“听闻大明天军已然抵达边境,我深知罪孽深重,特地前来负荆请罪,祈求大将军的原谅。”
“请大将军尽管放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勃固必定竭尽全力,将大明百姓解救出来。”
朱寿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你说说,这需要多久呢?”
“这个……这个……这个……嘛……”宾亚霍瞬间全身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宾亚霍心里清楚,勃固军阀割据的局面由来已,若中央王朝真有能力统一全境,灭掉各地军阀,又怎么会拖到今日,还任由这些军阀继续割据一方,为所欲为呢?
“罢了,既然你们自己做不到,那还不如由我大明天军出兵去讨伐,你们只需在一旁协助便可,你觉得如何啊?”
朱寿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又补充道:“不过,我大明劳师远征,耗费巨大,所需的军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笔钱,总不该由我们大明承担吧?”
宾亚霍原以为自己会被大明的大将军问罪,被拿荆条狠狠抽打,甚至是人头落地,此际却骤然听到大明愿意出兵帮勃固讨伐地方上的分裂军阀,顿时喜出望外。
原本灰暗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连声道:“大明天军若愿意帮我勃固做成此事,我勃固愿倾尽所有,以谢大明天军的大恩大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