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间没有了进门的勇气。
蒙蒙的细雨打湿了她的睫毛,她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年前挂起门前的红灯笼不知为何被摘了下来,檐下如今只悬着两盏清冷的白炽灯。
两只不知死活的飞蛾正拼命地扑着光,童岸隐约听见有乐曲声从院子里飘出来,仔细再听,是爸爸最喜欢的越剧《梁祝十八相送》。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觉得恍惚。
要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了?当初他们就反对自己自己去法国学酿酒,毕业时听说她要留下,虽没有多加阻碍,却始终有些不满。现在她突然回来,总得有个令人信服的说法。
她向来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难免心中生怯。
正踟蹰着,院子里走出了几个人,看见她,震惊地回头喊:“天呐!快看,是你家囡囡回来了!”
院内的童母听见了,急忙跑出来查看。
确定真是童岸没错,她“啪”一下便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还知道要回家?!”
童岸被打得懵了,捂住脸:“妈……怎么了?”
童母死咬着嘴唇,一双红肿的眼死死瞪着她,浑身抖得厉害。
童岸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着的是丧服!
她吓得立刻清醒了过来:“妈!怎么回事?你怎么穿着丧服?难道家里有谁……去世了?”
童母听罢,从鼻腔中挤出了一声凄厉的冷笑:“一个星期啊!童岸!整整一个星期,我们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你!你现在竟然还有脸问我怎么回事?去世是你爸啊!你唯一的爸爸啊!他脑溢血送医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他这辈子最疼爱的人就是你,可你竟然因为那狗屁的酿酒梦非要留在法国,甚至连通电话都不接!既然这样,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站在你爸的面前!?”
“妈……你在胡说什么?过年的时候,爸不还好好的吗?”
“童岸,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没有资格再进我家的门!”
“妈,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童岸!你现在就给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母亲尖锐的声音如匕首剜在她心上,钻心的疼。童岸胃中忽然一阵翻滚,恶心与悲恸同时袭来,她猛地跪倒在地,捂住脸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是女儿不孝……”
那场雨瓢泼了整整一夜,童岸也在街上走了整整一夜。
冰冷的雨水把她浑身都浇透了,而她却完全感觉不到寒冷。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像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梦中,妈妈依稀是对她说,爸爸死了;妈妈还说,这一周联系不到自己,爸爸是前天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而妈妈最后对她说的是,她讨厌自己,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那失联一周里她究竟在做什么?好像是被困在巴黎市郊的那座别墅,被程少颐找来的不认识的男人收走了手机卡……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死去的人是自己。
不过一夕,她曾拥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而她连再流泪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妈妈说,她不配。
小城的夜晚静谧,童岸如孤魂野鬼般,沿着街道一遍又一遍徒劳地走着。每走一遍,她就对自己说一遍:“没关系的,我现在只是在做梦罢了,等梦醒了,一切就好了……”
庄晋的车经过那条无人的街道时,信号灯已经停了。
黑暗中,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自漆黑的巷中冲出来,直奔对面的马路。
被暖气吹得昏昏欲睡的庄晋陡然清醒过来,连声惊呼:“停车!停车!”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司机及时踩住了刹车。
车灯将那个灰色的身影照亮,庄晋定睛一看,居然是个年轻的女人。
雨雾疯狂地拍打着挡风玻璃,他们沉默地对视着。
庄晋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死气沉沉的女人,一双大大的眼睛分明盯着车内,眼中却没有一丝生气,简直……像个幽灵。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车前,浑身散发出的绝望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惊恐过后,恢复理智的庄晋心中渐渐起了疑虑——难道她是受伤了?
示意司机开门,他快步走下车去。
“请问,你受伤了吗?”
没有回答。
“如果真的受伤了,就得尽快去医院做检查,先上车吧。”
依然没有回应。
湿漉漉的雨水终于淋得他失去了耐性:“你不说话的意思就是没事对吗?既然你没事,我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这一次,童岸终于瑟缩地出了声:“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庄晋不由一愣。
刚才隔着玻璃,他看不真切她的脸,现在离得近了,他忽然觉得这张脸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回忆了许久,这才想起陆子昂展示给自己的那张毕业照上他提到的那位心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