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国闭上眼睛,她没有答话。他没有注意到黄佩云的表情变化。她不知道李其国故意想刺激她,看她的变化。在黄佩云在电话中说在家里,挂断电话后,李其国打了家里的电话,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黄佩云看着李其国,心中感到万分伤感,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强烈的自尊心使她不想让李其国看到她的泪水,她转身走了出去。她走到姚燕的病床门口时,看到我低着头削苹果,姚燕的双眼正深情地望着我。黄佩云走到楼梯口,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毒蛇撕咬着,很痛很痛。很明显,李其国不再顾及她的感受,要是在以前,当她情绪稍有变化的时候,他就会抱过她,亲昵地问个为什么,变着法子逗她开心。她感到万分失落,感到很茫然,她甚至感到自己在医院里都显得多余。
一位年纪约有五十上下的妇人看见她在楼梯口哭泣,好奇地望了一会,然后走到她的身边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不管你是病人,还是病人的亲人,保持乐观比治疗更重要啊。”
黄佩云赶紧擦去脸上的泪水道:“是的,阿姨,我也懂,就是忍不住想哭。”
“想哭说明你有爱心,好啊,爱心加上坚强,就没有什么可以打跨你了,要想得开。”说完女人转身离开了。
她不认识那个人,望着女人的背景,她愣在那里。“坚强……”她反复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这种事情让我怎么坚强?!”她感到很无奈。她宁愿自己象姚燕那样,把所有的烦恼都忘却,唯留下自己渴望的爱,让她欢畅地幸福着、快乐着。她有些羡慕姚燕了。姚燕那幸福陶醉的神情在她的眼前闪动着,她想象李其国在她那幸福灵动的眼神面前迷醉的样子,她的心急剧绞痛。她感到姚燕的眼神真的特别迷人,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着她那神情也会生出爱怜来。
黄佩云怀疑自己的感受,平时耳闻那么多婚外恋情的例子,受害的女主人大多都痛恨小三,都会找到小三当众辱骂一番,让其知难而退。她一直想女人守住自己的男人,总要提防其他女人,时刻做好与其他女人战斗的准备。这些话她开玩笑地和李其国说过,但她怎么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到她自己身上。然而战斗却早就拉开了,她还蒙在鼓里,就已经成了失败者。她不想去夺回李其国,更不想当众让姚燕出丑,爱与不爱是每个人自己的权利。男人不爱自己,争取回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在她的心中,相爱是两个人心灵的默契,是上天赋予的美好姻缘,是发自内心的吸引和牵挂,是对爱人的全心呵护的欲望。爱消失了,那副曾经爱过的肉体躯壳也就失去了温暖。也许她能做到的,就是安葬好曾经美好的爱情,时常祭奠那些柔情、快乐和幸福。
黄佩云走下了楼,院子里的巨大雪松苍翠如故,庄重又高雅,象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守护着它枝丛下那方浓荫,在炎炎的夏季带来丝丝温馨和清凉。黄佩云最想做那种淳厚温情的女人,她理想的终生事业就是照顾好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丈夫和儿子。然而就这点小小的愿望也被她最爱的丈夫无情地打碎,这让她万分绝望。
黄佩云回到了宾馆里,趴在床上拼命地哭,哭得浑身颤抖无力。她哀惋地躺下,任由毒蛇咬噬着她的心,把她的心脏一点点洞穿。天渐渐地昏暗下来,黄佩云想到该是送饭的时间了,她想了半天,还是撑着到饭店里订做了李其国喜欢的红莲炖排骨。李其国接过饭盒的时候,没有象以前那样温情地道一声“谢谢”。他望了黄佩云一眼,独自吃了起来,黄佩云看着李其国,心中油然泛起爱怜,她感到自己还是那么爱他,他心飘走象万箭猛穿她的心,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颤动欲哭的嘴角,但她马上镇定下来。
“我要坚强,我不再让她看到我的软弱了。”黄佩云暗暗地给自己鼓劲。
她走到宾馆的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看见我坐在里面抽闷烟。
我看她那伤感的模样,无比凄楚可怜,他到卫生间拿了毛巾递给她。黄佩云接过毛巾,揩干了脸上的泪水,到卫生间洗了脸,然后坐下我的对面问他:“小妍,看我是不是很丑很令人讨厌?”
我摇头道:“你很美,很有气质。”
“是不是我只顾家,没有水平,其国嫌我了?”
“不是,是命运让他们接触了,他们萌生了感情,与你无关。”
“我是不是一点也不浪漫?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浪漫的情调。”
“也许吧,意外的相遇,越是巧合惊奇的事情越能引起人的注意和共鸣吧。”
“一定是平淡的生活使其国厌倦了。”
“心就象向日葵,哪里阳光多些,就会朝哪里转吧。精神的需求往往就转化为情感的趋向了。”
“小妍,你怎么懂这么多,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懂呢?”
“懂得多自己制造悲剧,懂得不多等着忍受悲剧,没有什么差别。”
“看来李其国是真的不要我了。”
“……”
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他想告诉她,活出自己吧,依赖更容易受伤,那等于是在教唆她远离李其国,他不想那样。
黄佩云望着我,她感到特别虚弱,她太迷茫,太失落,世界似乎不再需要她了,她感到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人。
她抬起头,望着我,嚅嚅地说道:“小妍,我想请你抱着我好吗?”
我望着她,看着她凄悯的眼睛,他不忍心拒绝。他走过去,抱起她,走到床边,坐到床上,把她放在蜷起的腿上,拥她在怀里。他感到她象一个受惊吓的孩子,她太需要抚慰,太需要安全感。
黄佩云闭起眼睛,象是躺在爸妈的怀里,受伤的心慢慢地恢复着。她想象着痛在越走越远,迷雾逐渐消散开,她的身体越来越轻,漂浮地云雾间,澄明的太空流荡着无数快乐的笑声,云朵象一个个温馨的梦飘来飘去。世界变得透明,变得轻松,变得可以传递笑声。
黄佩云忆往昔,多情柔曼,情感的希翼和想念夺走她许许多多不眠之夜,纯洁的笑容宛如一朵娇艳的花朵,散放着醉人的芳香。焦灼,幸福,期待,思念……各种青春的悸动使她每日象风中的雨荷,无限娇羞地幸福着。她微笑着,睫毛轻颤,她扶过眼前的热唇,轻轻地吻,香舌掠着柔曼的温热。
空调里的冷气一阵阵拂过来,黄佩云下意识地抱着贴住身体的温热,脱落的羞涩展开漂亮的双羽在澄清的天空飞呀飞,流光舒缓地漂过,鸟儿啁啾地掠过,飘渺的云峰拂过……黄佩云贪婪地吮吸着雨荷上的甘霖,心儿飞过虚幻的太空,在星云之间流连,一股清泉肆意奔涌,洗净了所有的尘滓和烦忧……
我抱着伏在身上的赤裸的佩云,望着她轻颤的睫毛,象婴儿一般,脸上没有一丝的烦忧。他心疼黄佩云,他不忍心拒绝他,他感到竟然对黄佩云有了那种软软的温情。他伸展开双臂抱紧她,竟然有了一种融合的安逸和温馨。烦恼和痛苦飞越了雷池,疼痛飘然而去,古怪的乐音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掠走了疲惫和哀伤……
我的心飞回到激浪滔天的海南,回到了天崖海角那个寂寂的孤岛,他看见了莹莹,听见了她那碎玉般的笑声,她在云里飞,在朝他招手,她的衣袖掠起巨大的浪涛,象舞着数条巨龙,在湛蓝的云天飘飞着。
莹莹的笑声清纯得天籁传来的清铃,她的双眼闪动着深情的流眄,她朝我飞过来,近了,近了,无限的相思和怀念化作深情的拥抱,我抱紧她亲吻她,无数相思的泪水涌出,掀起一波波巨大的狂澜,绸缎般奔涌而来,又奔涌而去,一波又一波……
帐篷里的灯光依然那么昏黄地摇曳,咸腥的浪风挤进来,为他们举行着热烈的礼仪。神圣的爱神在他们心中种下的爱情的种子,绽放成美丽的情爱之花,在烛光里发散着醉人的芬芳。
时光奔跑着,阳光、暮色和熠熠生辉的星光一齐布满了天空,晚风裹着血色残阳拉起鲜红的帏帐,海洋轻柔地漾动着,波纹就象是天地的裙幅,荡漾着,万千海洋的精灵为他们举行着动人的婚礼。
爱在奔涌,泪水在奔涌。我呼唤着莹莹的名字,深情地望着莹莹那双秀美得让他迷醉的眼睛,他再也无法度过孤独的日子,时光凝固在这一刻,苍茫的太空化成一个巨大的琥珀,连同夕阳、红霞、腥涩的海风把他们凝结在琥珀中间,不再分离,不再分离……
泪水在我的脸上肆意地宣泄着,痛苦的哀号弥漫着他心灵的天空,他抱紧她,仿佛怕她一下子消失掉,他抚摸着她的肌肤,忘情地吮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她陶醉着,舒展着身躯享受着他的爱昵。激浪奔涌,他们融合了,融化了,化成一个交织的情爱的绵缎,激越的浪潮把他们淹没了,灵魂穿过星空,沿着柔和星光飞越太空,永远地远离了尘世,无数烦恼和痛苦远远地抛在了纷乱的喧嚣之中。
时光流逝,那些生活的艰辛已经淡忘了,淘洗而留下的都是那些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感动。快乐和幸福并不因财富增加和现代文明的发展而有所增加,他特别怀念那纯洁透明的艰辛的日子,然而时光不再,慈详的父亲也已经与他阴阳相隔,那些时刻陪在身边的叮咛再也不会回来了。
黄佩云赤裸着伏在床上,睡得很香甜,梦中,她一定忘了忧伤,不再有痛苦了。我看着她,心中升起一种爱怜的情怀,她确实是太美了,柔缓的曲线象天地相接处的泛影,勾起他无限和遐想。她的背影,就象是莹莹,清纯得象天使,她的神情似乎就是莹莹再世,心中的情爱象热火一样熊熊燃烧着,可脸上总上那么温馨恬淡,只有在心爱的人面前,她才会肆意挥洒着如火的热情。她象莹莹一样,爱情是她的生命。
然而,现在她失去了李其国的爱。我知道,她在我的身上散放着柔情并不是因为爱,她的心承受的伤痛太重,我成了她精神的寓所,成了她情爱报复的寄身,也成了她麻醉灵魂的针剂。她是对李其国失望了,她感到李其国真切地远离了她,失望、痛苦、落漠一齐撕咬着她的心,她承受不住了。
外面的天空开始有些泛白,我似乎听到轻轻的敲门的声音,一夜里,他的思绪跑遍了他曾经有过的所有时空,他感觉这种敲门声只是一种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