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过了一会,他还是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静心去听,象是真的,真的有人在敲门。他舒展一下身躯,拉一条床单盖在黄佩云的身上,他简单地穿上内衣,伸了个懒腰去开门。
他呆住了。
李其国拄着拐站在门外!
我还有反应过来,李其国已经站到了门里。我伸手去挡住他,但李其国表情平静,用手轻轻地推开我的胳膊,穿过短短的走道,李其国看到黄佩云赤裸的肩,她依然睡得很香很甜……
李其国闭起眼睛,咽下了一口唾液,他回转身,慢慢地走出了房门,连拐杖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我怔在那里,他想喊住李其国,想向他解释什么,但喉咙被噎着,他一句话也讲不出,只能看着李其国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走廊上。
他转身看着还在熟睡中的黄佩云,他的头脑里空空的,他的身体里的所有的精神元气都一下子挥散掉了。他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极力召回思想的能力。
我看着依然在熟睡的黄佩云,心乱如麻,他想象不到即将面临的会是怎样的窘境。黄佩云和李其国的家是必然要毁掉了,而现在姚燕每天口口声声呼唤着李其国。
怎么会是这样!我急得想要哭出来,一切变得异常糟糕,他感到自己一下子成了罪人,他不知不不觉地被推到了地狱的门口。
他掏出烟,用颤抖的手点上拼命地吸,他感到浑身在颤栗,感到呼吸困难。
如果黄佩云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因而自杀。如果她感觉到是自己最后彻底毁掉了自己的爱情,毁掉那个家,她的精神肯定会崩溃掉。
李其国的出轨以及对她态度的转变已经使她变得如此绝望,我忽然不理解黄佩云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两次用身体来发泄,到底是报复,还是一种自我的救赎,她到底想把自己推向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这一切呈现到了李其国的面前,他们的关系必然雪上加霜,可以说已经是彻底崩溃了。而最终促使他们决裂的竟然是自己!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现在他与黄佩云由受害者一下子变成了破坏两个家庭的元凶,如果李其国坚决与姚燕好下去,并以此为借口与黄佩云离婚,绝口不提她与我之间的事情,这对黄佩云反倒成了最好的结果了。但是万一李其国以黄佩云出轨为借口,那无疑是让黄佩云去死。
我感到自己与李其国朋友这么多年,现在一下子变得那么陌生,他们竟然分别同对方的妻子有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太荒唐!太荒唐了!我觉得如果这些事情让世人知道,他们一定会成为世人唾骂的对象,会成为爆炸性的谈资。
这太怕了!我的心提到了噪眼,紧张、焦虑让他的头脑晕眩,他感到自己已经不能自持,他需要上帝的帮助,需要有人给他指出一条路,告诉他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一会儿,我面前已经散落着好几个烟蒂了,他不停地吸烟,但袅袅升腾的烟雾却不能让我有丝毫的解脱。他想了一个小时,唯一决定的就是,只要李其国不说出来,他永远都不能让黄佩云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
天已经亮了,路上车水马龙,杂沓的汽笛声和叫卖声钻进窗户,让我格外心烦。
黄佩云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她赤裸的身子完全暴露出来。她依然睡眼惺忪,我看到她的睫毛在颤动着,她已经快醒来了,她已经看到了外面透射进来的亮光,马上她就会伸个懒腰醒来。我感到很担心,当她回到医院里的时候,李其国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如果李其国当面指责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我感到非常害怕!
黄佩云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他恐怖地望着黄佩云的包,他望了望黄佩云,她依然仰躺着,奇怪地望着我,我的表情让她很惊讶。
她伸出一只手,示意我把包递给她,我伸手把包抓过递到她的面前,等待判决一般等候着通话的内容。
电话接通了,我能听到通话的内容。
“喂,您是李其国的爱人吗?”
“哦,我是。您是……”
“您迅速赶到北立交桥下,您丈夫出事了。”
电话挂断了。
黄佩云使劲震动了一下头,她以为是幻觉。
我的心提到了噪眼,出事了,真是是出事了,他的心急剧碎裂,他感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黄佩云重新回拨了刚才那个号码。
“喂,你是哪位呀,你在说什么那?!大清早,你怎么开这种玩笑呀?!”
“谁在开玩笑,你老公出车祸了,很严重,你赶快过来!”
黄佩云眼睛直直地望着我,我不等他她说话,把散落在床边的衣裙扔给她,急道:“快点,我们马上赶过去吧!”
黄佩云飞速穿好衣服,用手梳理了两下凌乱的头发,提上包随着我下楼,招呼一辆taxi朝北立交桥飞驰而去。
一下车,黄佩云看到立交桥下围了一大圈人,她奔了过去,一位交警迎上来道:“您是黄佩云女士?”
黄佩云点点头。
交警递过手机道:“这是从事主身上掉下来的手机,我按上面电话联系好几个人才知道您。”
黄佩云没有去接手机,她拨开人群冲了进去,顿时一抹鲜红冲进了她的头脑,她昏了过去。
我惊呆了,轿车撞在桥墩上,车头已经被撞得支离破碎,李其国还血肉模糊地蜷缩在被挤成细缝的驾驶座上,有人在拍照,几个人在想办法把李其国救出来。
当黄佩云在医院里苏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的护士告诉她:“你的丈夫在送到医院时已经过世了。”
黄佩云刷地翻地身,抓着护士的手哭道:“快告诉我,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眼泪象倾盆大雨,绝望的眼神让护士不禁落下泪来:“姐姐,节哀顺变,姐姐,不要过度悲伤啊。”虽然嘴上这么说,护士眼泪哗哗,抱住黄佩云的肩膀哭起来。
黄佩云像从梦中醒来一般,飞速下床,拉起护士:“快带我去见其国。”
她们一路奔跑,直跑到太平间,一袭白布裹着李其国僵硬的尸身。黄佩云抱着李其国嚎哭道:“我的天啊,我的爱人,你怎么了嘛!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嘛,你起来,我们一起回家呀……”
李其国的尸体被黄佩云搬着摇来摇去,赶过来的几个人上去拉住黄佩云,黄佩云疯了一般,挣脱拉着她的手臂,死死地抱住李其国的头,她把脸贴在李其国的腮上,拼命地嚎哭,惹得在场的人们不禁心酸。
李其国的丧事办得好不凄凉,亲朋好友或许从医院里听到一些消息,加之添油加醋地进行完善,便成为人们唏嘘的谈资。没过多久,人们都知道李其国是因为与朋友的老婆发生私情,偷情时驾车不小心丧了命。
“造孽啊!”前来吊孝的人瞄着李家人不在,多有感叹。弄得李其国死得好不悲凉,好不尴尬。
黄佩云厚葬了李其国,为他在墓园里买了一个很大的墓穴,竖了一个很大的墓碑,她坚持把自己的名字刻上了墓碑。出殡的当天,黄佩云一路撒了漫天的纸钱,一路嚎哭,抱着李其国的骨灰,依依不舍地不肯将它放归墓穴。
黄佩云搀着儿子李明明,跪在李其国的墓前,直至黄昏,在众亲友的劝说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墓园。
黄佩云怎么也不明白,李其国尽管与姚燕的私情暴露,也不至于他走这条路,撞车目击车说,李其国驾驶的车子开得飞快,径直朝桥墩上撞击,如果不是车子完全失控,定然是开车人故意寻了短见。
车子是黄佩云的红色轿车,她的车子根本就没有问题,她相信李其国因想不通而走此绝路。她以为,如果不是她和我都目击李其国抱着姚燕的场面,他也不至于尴尬至此。
我始终默不作声,心情复杂地帮助黄佩云办完了丧事。几天夜里,他都在街上转悠。多少天深夜,他转到黄佩云家的楼下,听到黄佩云的哭泣声,他心如刀绞。他无法排解心中的懊悔,自责几乎让他发疯,他感到实在难过,没有人能听他的诉说,没有人可以排解他心中的哀伤。
在医院里,姚燕依然每天甜甜地喊我“其国”,看着姚燕近乎天真的神情,我的心灵难过得象要撕裂。姚燕依然沉浸在“李其国”爱情的幸福之中,我不想再去提醒她,不想再试图让她知道他叫我,不是李其国。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事物的兴趣。他的精神已经完全麻木,他的母亲看着儿子一天天不说话不吃饭,万分焦虑。她一天朝医院跑三四趟,看着姚燕亲热地喊着“其国”,苗母心中亦如刀绞一般。但姚燕现在毕竟是病人,医生费了好多口舌才让苗母清楚知道姚燕的病情。老人家只好天天祷告,让儿子儿媳妇快乐好起来,虽然姚燕天天喊着“其国”,但老人依然对姚燕不减疼爱之心。
几天以后,医生向我建议,把姚燕接出医院,多陪她四处走动,看接触过去的生活,多与她谈心交流,以期她能够恢复记忆。
姚燕的精神确实已经恢复得很好,腿部的骨折要几个月以后才能恢复。我遵从医院的建议,把她接回到家里。姚燕回到家里,看到原来熟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好奇,她不住地赞叹“其国”为他们的生活想得那么周到,样样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儿子看到妈妈奇怪的样子,刚开始很害怕,渐渐地也习惯了,一家人一起每天陪着姚燕说话,推着轮椅陪姚燕满城去走动。姚燕对这个城市并不陌生,她还叫得起很多商场的名字。她已经记不得她苦心经营的服装店了。
我心力交瘁,委托朋友把服装店转让了出去,几个年轻的女店员哭了一场,直到新的主人答应依然雇用她们几个,他们才破啼为笑。
姚燕的身体日渐强健起来,她象个纯情的少女整日里要我陪她,苗母纵然有心陪着姚燕,但看到姚燕当着儿子的面嗲声嗲气地央求我陪她时,老人也只好避开,拉着孙子,教导孙子要懂事,理解体贴爸妈,少给家里添乱。
一个月过去了,黄佩云渐渐地恢复了每天接送明明上学的日子。我抽空就去看望黄佩云。家里有什么体力事情,我都要亲自承揽。他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弥补对李其国和黄佩云的歉疚,虽然他时而想到李其国与姚燕的私情,但却无减轻他灵魂所忍受的折磨。
我的母亲发现我一直疯狂地吸烟,疯狂地饮酒,我的身体明显消瘦了许多。苗母一直以为,姚燕出车祸和他失去朋友让他难过,所以我抽烟酗酒,她虽然心疼,但并没有控制。但是两个月过去,我精神竟然一天比一天颓废,苗母开始训斥我,她把家里所有的香烟拧碎,每天翻遍我的口袋,不让一根香烟出现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