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光市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这一场大雪下来,气温骤降了十多度,晚上回到远山县县局这边的时候,气温已经低到滴水成冻,仿佛连空气中都带着细小的冰渣子,吸进肺里疼得慌。
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冰天雪地的现场中忙活到了现在,一行人脸色早已经冻得有些发青,走起路来都有些不利索了。
张柏岩看了眼时间,不算太晚,索性让大家都休息一会,十五分钟后在会议室开会。
顾宁见张柏岩的脸色也有些冻得发僵,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大杯滚开水递了过去:“喝点先暖暖吧,不然等会议开完了之后,在回市区一趟。”
张柏岩愣了一下,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天澜路现场那边的情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啊,为什么?你回去有事情吗?”
“……不是,”顾宁看了一眼此人并不算厚实的外套:“未来几天肯定还有的忙,你穿的这么少行吗?”
张柏岩这会穿的还是刚入秋时候换上的薄棉服,明天等雪一化开,气温只会更低,就他这样的,出门非得被活活冻死。
然而张柏岩这会压根就没什么心情去想自己冷不冷,见顾宁为的不是自己的事,便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没事,其实也不算太冷,当年我们还在警校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雪,大家照样大清早光着膀子爬起来去操场铲雪,小意思小意思。”
说起这话的时候,张柏岩恐怕还沉浸在自己依旧青春年少的假象中,丝毫没有再过几年自己就该三十的觉悟了。
当然,顾宁也没有将此人从假象中点醒出来,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一杯热茶的功夫,叶承乐已经小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狠狠的搓了搓手:“张队,时间差不多了,会议室走起吧?”
张柏岩将纸杯搁在一边,点了点头:“就来了。”
会议室中的暖气开的很足,刚一走进去没多久,身上的寒气就被驱逐了个干净,人多少也恢复了几分力气。
顾宁跟着叶承乐方糖等人坐在了一起,静静的看着张柏岩将案件中的几大重点写在会议室的白板上。
张柏岩的字迹自带一种张扬,但也不是随心所欲的那种张扬法,虽然有些草,但是内容却叫人一目了然。
“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心里面应该都很清楚了。”张柏岩转过身,神色严肃而又冷峻,语气淡淡的说道:“总之,这桩案件的性质也十分恶劣,加上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太好,大家都多辛苦一点吧。”
话毕,他敲了敲身后白板,继续开口说道:“秦怀洲,案件中发现的第一名死者,当我们抵达案发现场的时候,人已经中毒身亡,对了……法医那边检测出来死者是因什么中毒身亡的了么?”
负责秦怀洲尸检工作的法医闻言,跟着就站了起来,皱眉道:“尸检报告已经做出来了,我们在死者的肺部检测到了大量的化学药剂,这也是导致死者死亡最重要的一个诱因之一,另外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受到外界攻击留下的痕迹,所以我们排除了死者死之前和人搏斗过的可能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是单纯的中毒死亡。”
张柏岩点了点头,手指又指向了白板上的第二张照片,那是天澜路的天桥部分,照片上包括了绿叶配送公司专门的电瓶车,以及坠桥身亡的毛止华。
“案发将近五个小时之后,我们确定了首位犯罪嫌疑人毛止华。”张柏岩皱眉飞快的说:“但是在抵达现场的时候,毛止华同样已经死亡,和技术队同志初步得出来的结果是,毛止华可能在骑车上天桥的时候,速度放的很快,那时候桥面已经结了一层冰霜,导致发生侧滑,人直接从没有护栏的豁口滚了下去,脑袋朝下,当场死亡。”
他这边话音刚落,在场的一群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中。
意料之中的场面。
大家并不是不相信技术队提出来的结论,只是在这个骨节眼,唯一的犯罪嫌疑人突然死亡,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多心,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张柏岩双手撑着桌子,目光在众人脸上走了个来回后,不慌不忙的继续说:“坦白讲,我也觉得这个巧合实在是有点扯淡,但通过对现场的勘查来看,的确都是意外才能形成的痕迹。所以,现在有两个可能性。”
说到这里,张柏岩稍稍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心中斟酌些什么,三五秒之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第一,我们暂时姑且认为毛止华就是凶手,在他投毒杀了人之后,畏罪潜逃,途经天澜路得了报应,所以接下来我们只需要调查毛止华和秦怀洲之间到底有没有过什么私人恩怨即可。第二,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说,毛止华可能也是一名受害者,但也并不排除他和秦怀洲的死没有关联,或许他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许我们之前所有的调查都是别人的混淆视听,毛止华只是一个替死鬼也说不定。”
“但是……”听到这里,叶承乐适时的发出了自己的质疑,若有所指的说道:“但问题是,通过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犯罪嫌弃人犯罪的手段非常高超,要么是他之前就有过相同的犯罪经历,要么就是他有一颗常人所没有的犯罪头脑,在准备毒害秦怀洲之前,他已经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不管是从哪点可能上去看,毛止华都不像是会畏罪潜逃的人。”
方糖闻言,眉梢微锁:“所以现在就只剩下张队所给出的第二种可能性了,毛止华也可能是个受害者?”
这种可能性简直是颠翻了他们之前揣摩出来的所有猜测,毛止华这会一下子从犯罪嫌疑人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受害者,实在是让人的思想一时之间有些转变不过来。
“也不一定,这只是我的猜测。”张柏岩沉吟了一会,敲了敲桌子,顺着话继续说道:“毛止华,男,三十八岁,未婚,内网上并没有他过往的犯罪记录,是个很普通的人,家住在远山县西边一栋亟待拆迁的回迁楼里……哦对了,是一个人住。”
“一个三十八岁还没有结婚的男人……”一直静默没说话的罗浩中闻言,若有所指的道:“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张柏岩没正面回答罗浩中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所以目前,我的看法仅仅只是倾向于毛止华可能是个受害者,但是却不能肯定。小人物的身份排查有些麻烦,明天让小杨带几个人出去走访一下,先确定下来毛止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另外,同时和毛止华这个人平时接触过密的人也全部调查出来,我们得做好二手准备,以防万一。”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起来了些什么,朝着罗浩中看了去:“对了,之前让你帮忙查看一下秦怀洲住的那套房子的房主是谁,你调查出来了吗?”
“哦对,你不说我都给忘了!”罗浩中一拍脑门,回应了一声:“小区那边登记房子的主人叫做关娴,女,二十五岁。之后我调查了一下这个人,发现此人在丰年地产上班,应该是个小白领,但具体个人信息情况我们现在也不好排查,毕竟也不能无端确定人家的是否和秦怀洲的死有什么关联。”
张柏岩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询问:“传讯了吗?”
“恩。”罗浩中应了一声:“确定了之后,就已经传讯过去了,但是对方说她现在不在远山县这边,说是出去出差了。”
张柏岩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指:“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不清楚啊。”罗浩中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问她的时候,她那边太吵了,大概应该是在工地一类的地方,说话也不是很清楚,”
“和对方说明情况了吗?”张柏岩眉梢微蹙:“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罗浩中:“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对方说已经开始做工作交接了,说是争取明天就会坐高铁回来。”
“那成。”张柏岩略一点头:“明天人到市局的时候你在和我说,另外绿叶配送公司你们还要多留心注意一点,毛止华到底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仔细一点总是没错的。”
罗浩中点了点头:“好,记下了。”
“总结一下。”张柏岩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有两起命案发生了,并且这两起命案看似都互相有牵连,但是仔细一想,却又是两桩不同的事情。总之,技术队这边记得调查一下天澜路那边的监控,以及将天澜路附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建筑之类的,全都调查出来。”
“这……恐怕有点困难。”技术队王伟往后靠了靠,一字一顿的说道:“天澜路那边一直在修路,监控什么的也一直没有投入使用,那边就相当于是一片死区域,所以我们现在最多只能还原一下当时毛止华死亡的场景过程,但具体的监控画面,我们可能没办法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