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局里出来的时候，雪还没停，但倒也是比下午的时候小了一点，昏黄的路灯下，仰头便能看见片片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虽然有些冷，却又不失精致好看。
方糖捧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有些好奇的看了顾宁一眼，问：“你不是说找我事情要说吗，现在就我们两个了，说吧？”
“嗯。”顾宁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怕冷，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小半张脸都隐在了大衣领子里面，轻声问：“远山县这边，现在这个点，卖衣服的店还开着在吗？”
“这个我不清楚哎，如果没下这么大的雪的话，应该都还没关门才对。”顿了顿，方糖在停在路边的轿车车头上掬了一把雪，问道：“怎么，你现在要去买衣服吗？正好，我这次出来也没来得及带衣服，也去买两件好了。”
顾宁应了一声，没去看方糖，声音虽然小却字字清晰：“好，其实我主要是想去逛逛男装店的。”
“哦，那就一起去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我们……等等！”方糖猛地停下了脚步，像是从顾宁的话中反应过来了些什么，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指的说：“去逛男装店，你是要去给张队买衣服吗？”
顾宁神色不变，但是耳根却漫起了一丝绯红，十分镇定的应了一声：“嗯，气温降得厉害，他穿的衣服太单薄了，我就想着去给他买件羽绒服，你知道他平时都喜欢穿什么牌子的吗？”
“我知道啊。”方糖的神色中透着一丝魔幻的意思，点了点头：“就是一年逛两次，每次都有新发现的那个。”
顾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方糖笑了起来：“就是海澜之家啊，一年逛两次海澜之家，每次都有新发现，海澜之家男人的衣柜~”
“……哦，”顾宁应了一声，记在了心里：“他喜欢海澜之家的衣服是吗？”
“不是喜欢海澜之家的衣服，而是他们这群铁血直男只对海澜之家有那么点概念。”方糖眉宇间透着一丝促狭，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眉飞色舞的说：“你难道没注意吗，咱们市局那些单身男同胞，穿的衣服全是海澜之家出品，个别两个还经常撞衫，海澜之家出来的衣服，都快成了咱们市局男警的第二队服了。”
听到这里，顾宁微微一怔，跟着脑补了一下全队撞衫的场景，脸上不免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大约是觉得挺有趣的，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这都是谁带出来的风气啊？”
“还能是谁。”方糖现学现用，摆出张柏岩同款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不徐不疾的说：“当然是张队和叶副队呗，他们在年轻一辈的刑警中资历是最老的，前些年也办过几起大案件，有两个案件还被送去警校做了案例，以小杨小马他们两个为首，一大票都是张队和叶副队的小迷弟，我记得有次开会的时候张队嘚啵了一句海澜之家的衣服简单又大方，隔天下面的那群人就纷纷效仿了。”
顿了顿，方糖轻轻的咳了一声，随后连同着眼角都露出了一丝笑意来，极其不厚道的说：“所以啊，咱们市局算是把‘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这句话演绎到了极致，留心一点，基本每天都能在办公室里看见广大男同胞竞相斗艳的诡异场面。”
顾宁：“……”
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丝下次回局里一定要好好观察观察广大男同胞竞相斗艳全过程的想法。
方糖见顾宁没说话，只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家男朋友‘尴尬’，便摆了摆手，继续科普：“不过你放心，张队那张脸就算是穿一身破烂，也都能比别人多穿出一种高级感来，久居市局局草宝座这么多年，一直很稳，不是浪得虚名的。”
“噗……”顾宁笑了起来：“算了，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其他牌子吧。”
*
其实远山县县警察局就在县中心这边，出门走半个小时差不多就能走到县城最大的一条商业街中，也算是两人运气好，到了的时候，一条街的门店都没有关门，甚至还挺热闹的，许多年轻人都趁着晚上雪下的小了，跑出来溜达。
说实话，顾宁差不多已经有将近五六年的时间没有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行走过了，彼时正和方糖挤在一家奶茶店前买奶茶，周遭此起彼伏的欢笑声淌在耳边，恍惚间就给了她一种一切都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幻觉来。
她还在上学，和同学逛完街回家之后，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给她留了一盏灯，生活和万千普通的家庭并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在按照正常的方向所进行着。
“顾宁？”
方糖见顾宁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将新做出来的一杯热奶茶递到了顾宁的手中：“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对劲，是不是饿了，不然咱们先去吃饭吧？”
顾宁勉强笑了一声，努力将自己从刚刚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道了一声谢后，才继续说：“没事，就是刚刚在想其他事情，我们还是先去买衣服吧，动作快点，他们都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方糖点了点头，没有多追问什么，只是反复确认了一句：“那也行，你要是不舒服随时和我说啊，之前还听张队在群里说你贫血，赶紧喝点热奶茶吧，万一回去真的病倒了，张队估计会扒了我的皮。”
“哪有这么夸张。”顾宁笑着摇了摇头，跟着方糖往街里走，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落在了很远的地方。
张柏岩是标准的模特身材男神脸，就算人不在场，买他的衣服也十分好买。
顾宁最终还是没有去海澜之家，而是在另外一家品牌店里买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以及一件驼色的大衣，跟着又陪着方糖挑了两件衣服后，买了点盒饭就往酒店的方向回去了。
远山县就巴掌大，从商业街到事先定好的酒店也并不是很远，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了。
彼时张柏岩正和叶承乐躺在床上看电视干等着顾宁方糖回来投喂，这一会一见到两人，感动的瞬间迎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拆外卖盒子。
“我的老天，你们要是再不回来，估计就能看到我们挺尸的模样了。”张柏岩叹了一口气，觑了一眼方糖顾宁手上的大包小包，打趣道：“说实话，我是真的挺佩服你们女人的精力，都逛了一天了竟然还有力气去逛街，都买了啥了？”
顾宁没说话，只是将衣服袋子搁在了沙发上，跟着就在张柏岩的旁边坐了下来，心中莫名的有些想笑：方糖说的果然没错，张柏岩只认识海澜之家这么一个男装品牌，换了一家店，连着男装女装都分不出来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张柏岩早就将顾宁摸得透透的了，这会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眉宇间的笑意，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问：“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啊。”方糖从外卖袋子里找出了自己的那份盒饭，作为全程和顾宁一起逛街的人，她这会非常明白顾宁的笑点，不过也没说破，言简意赅的说：“说句良心话，张队，找到顾宁这样的女朋友，你可真的是赚了，逛到现在自己一件衣服都没买，全都是给你买的。”
“什么？”张柏岩倏地一挑眉，侧目看了顾宁一眼：“给我买的？？？”
顾宁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
张大队长又愣了一下，神色从讶异到震惊到懵逼在到最后的欣喜，可谓是丰富多彩，顿了顿，伸手去够沙发上的纸袋，眉梢眼角都吊着一丝止不住的笑意：“怎么就这么贴心呢。”
叶承乐神色郁郁：“哎，无形狗粮，最为致命。”
张柏岩将两个纸袋拎到了自己跟前，眉宇间的得意几乎就要溢了出来：“嚯，还挺重的啊。”
一边说，一边摸出吊牌一看，登时瞪大眼睛：“我去，这什么牌子啊，竟然卖这么贵，而且还是男装，你们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顾宁神色不变，只是低头吃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淡淡的说：“嗯，比海澜之家的确要贵那么一点。”
张柏岩：“……”
总感觉像是被逮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下意识的朝着方糖看去。
方糖清了清嗓子，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好在张大队长嘴里说贵，但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意，直接饭也不吃了，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十分嫌弃的往沙发上一丢，先试了试羽绒服，算是将心口不一演绎到了极致。
叶承乐看不下去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撂：“张队，就你这种没出息的样子，要是给伯父伯母看见了，那还不得气死？”
“去去去，你没谈过恋爱懂什么？”张柏岩裹着自己的新衣服坐了下来，心满意足的在叶副队心口插刀：“感情是无价的，明白吗？”
叶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