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的天气已经有点隐隐放晴的意思，奈何老天爷不知道又在闹哪一出，就在张柏岩和顾宁下车了之后，天色逐渐又阴沉了下来，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能感觉的到已经开始下起了那种极其细小的冰粒子，就像是粗盐一样，砸在脸上还有一种微弱的刺痛感。
张柏岩揉了揉脸，一步一个坑的走在这条泥泞小路上。
远山县的东部虽然更靠近市区一些，但不管是东部还是西部，如今都处于一种亟待开发的状态，只不过是开发早一些晚一些的区别，可不管怎么说，水泥大马路都应该是普及的了，但是在接近市区的地方却还是能看见这种偏僻近乎农村一般的地，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突兀感。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发现这块地皮的。
张柏岩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抬头看去，在这条宽度逼仄的小路上几乎看不见一块完好的天空，除了几乎快要被积雪压断的枝桠，就是纵横交错的电线。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顾宁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视频上面的绿色小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动了：“通过视频来看，毛止华至少在这里停留了将近六七分钟左右。”
张柏岩往四周看了一眼，这条路虽然夹在道路中间范围内，但却很少有车辆过来，就算有车开过来，一旦遇上下雨之类的天气，也不见得能把车从这条路里开出去，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道：“因为僻静，不容易被人发现。”
说完，剑眉又皱紧了几分：“毛止华莫名其妙的都正路返回，又到了这条无名路，肯定是在与什么人会见。”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其实我心里又有了一个猜测，你之前说，回忆在案发现场时看见的画面，发现给秦怀洲送外卖的人可能并不是毛止华，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会不会……他们是有人在这里做交接？”
“应该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顾宁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之后，又有些不解的问：“可是我越想还是觉得越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做交接？反正为的都是秦怀洲死，不管是去送这份剧毒外卖，结果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张柏岩斟酌了一下：“或许是为了嫁祸转移罪名。”
顾宁依旧不解：“有什么意思呢，毛止华也已经死了啊。”
“嗯……”张柏岩神色不明的点了点头，没立马说话，又往四周看了一眼之后，语焉不详的跟在后边又补了一句：“有的时候，死人的嘴是最严实的了。”
顾宁一怔，像是听出了张柏岩的言外之意，瞳孔一阵紧缩。
也就是说。
如果按照张柏岩的意思来看，真正的犯罪嫌疑人，不光涉嫌毒害了秦怀洲，之后因为担心事情被泄露了出去，所以又杀了毛止华，将最后一点不确定的因素，彻底扼杀。
但关键是……
根据技术队那边得出的结果来看，已经可以排除毛止华是他杀的可能，种种迹象皆是表明，他是自杀的。
张柏岩觑了顾宁一眼，像是猜出了对方的心中所想，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开口说道：“你别忘了法医们检验出来的结果，他们在毛止华的尸体中也发现了少量的致幻剂。”
顾宁又是一怔。
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一些什么，张柏岩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这种幽静的小路上，显得尤为清晰。
张柏岩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跟着很快的就揿了下接听键：“喂，老张？”
来电的正是此次市局技术队总负责人，王伟。
顾宁闻言，也是停下了步子，耐着心等张柏岩将电话接完。
也不知道王伟打来电话说了什么好消息，张柏岩听了之后，方才还紧皱的眉头竟然逐渐舒展了起来，嘴角甚至还漾起了一丝笑意，连着说了好几声辛苦了之后，才将电话给挂断了。
“dna匹配结果出来了？”顾宁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跟着就反应了过来。
“嗯。”张柏岩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结果已经出来了，和秦怀洲同居过的人是个女性，名叫李蔓枝，四十七岁，户籍同样也是汉光市远山县人，已经让人去传讯了。”
顾宁闻言，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应了一声：“那就好。”
“确实，”张柏岩将手机装回大衣口袋，顿了顿，像是又回想起了什么事情，跟在后边就又补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了，按照李蔓枝的个人信息来看，差不多可以排除此人是秦怀洲情人的可能性了，所以秦怀洲的死，因为情杀的可能性更小了，回去就可以攻击攻击咱们的叶副队长了。”
顾宁：“……”
见了顾宁不说话，张柏岩自己乐呵了两声，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忽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小厂房。
小厂房破旧不堪，哪怕是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去，都能看见厂房的门已经被卸了，甚至连墙壁都有好些大洞，能清晰的看见那些砌墙用的空心砖，在风雪中一副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会坍塌的样子。
俨然是一个危房的样子。
察觉到了张柏岩的异样，顾宁顺着他的目光也一同看了过去，愣了一下：“怎么这里还有个房子？”
张柏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走吧，先一起去看看再说。”
彼时盐豆子越下越大，已经在两人的发梢上凝结出了一层细细的冰霜，张柏岩随手撸了一把头发，跟着就又先一步的往厂房方向走去。
顾宁见状，亦步亦趋的跟在其后。
这里离小厂房位置差不多有百来米左右，走过去的时候，更是为厂房的破旧程度而感到震惊。
屋顶的瓦块有许多已经不见踪影，不知道是被风刮了，还是怎么了，雪水顺着空隙往屋子里渗透，整间屋子里面都透着一丝森寒。
正面的墙壁上，还用红漆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大字——远山食品厂。
“这厂房有年头了。”张柏岩看了一眼那已经有些褪色的红漆，若有所思的说：“至少有几十个年头了。”
“几十个年头？”顾宁抿了抿嘴唇，上前了一步，从门口往里面看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怎么还留在这里？”
张柏岩摇了摇头：“不清楚，这块地皮可能是早就被谁买下来了，但一直没有用途，所以就这么任由着它荒废着。还有一种可能是，这间厂房可能对其主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人家不愿意拆，谁也不能强拆。”
说着，就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外面好歹还有一层厚厚的雪作为遮掩，但里面却什么都没有，相较而言，破败感比从外面看来还要直观许多。
多待一会，甚至有种里面比外面还要更加寒冷的感觉。
厂房破损太严重，寒风无孔不入，顺着墙壁以及屋顶的破洞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俨然是将其当成了寒风聚集地。
张柏岩搓了搓手，捧在嘴边哈了口热气：“真冷。”
然而顾宁就跟着没事人一样，她似乎是感受不到冷，神色不变，在厂房里面走了一圈之后，若有所指的说道：“你说，如果毛止华先前真的是和人做过交接的话，会不会就是在这里？”
“有可能。”张柏岩应了一声：“可是他们交接……小宁！”
话音未落，张柏岩眼风一瞥，陡然发现顾宁的双眼竟然开始以肉眼看的见的速度开始变红，心中一急：“不是说暂时不用……”
“嘘。”不等张柏岩将话说完，顾宁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又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才又重新的审视周围的一切。
在眼睛变红了之后，顾宁能明显的感觉得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了起来，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渐渐的，眼前的事物又逐渐开始模糊，包括张柏岩的脸也逐渐模糊了起来，隐约间只能听见寒冷的风凛冽吹过的声音。
继而，眼前原本颜色各异的物件，甚至包括门外的积雪，一瞬之间都开始快速的褪色，不过只是几息的功夫，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灰白的样子，单调的近乎诡异。
然而顾宁就像是见惯了这些场面一样，神色依旧不变，赤红的眼珠子时不时的转动，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厂房内部，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大约是眼睛赤红的缘故，衬着神色中透着那么一丝诡异。
张柏岩却神色紧张的紧跟在顾宁的身后，生怕顾宁又想前几次那样的忽然晕倒，同时，也在注意着顾宁目光所经过的地方。
十分钟过去。
顾宁瞳孔中的血色逐渐开始消散。
张柏岩由衷的松了一口气：“怎么样，发现什么了么？”
顾宁抿了抿嘴唇，神色不明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