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案组的所有人都集中在会议室。
很简单,他们带回来了五个人,他们现在分别在独立的审讯室里,等待着被审问。
在此之前,特案组的每一位成员只有四十八小时的黄金时间,如果四十八小时一过,他们五个就会被释放,以后想要找到他们就会很难。
机会只有一次,蛇已经被惊动了,剩下来的,就是要如何令它被打败。
为此,对于审问的技巧,还需要心理剖析师的建议和战术明细。
小燕的经验还不足以应付这次的罪犯,所以这一次要孙老师亲自出马。
她今天穿着淡黄色的外套,戴着一副较为时尚的黑框眼镜,似有还无的倾吐神情,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她看。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屏神静气地说着:综合你们提交给我的各种资料与案发的背景。
我对这次行凶的嫌疑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首先,我们来分析受害者的遭遇。
从现场来看,她似乎被禁锢了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她遭受着惨无人道的毒打,受尽所有的凌辱,施虐者情感淡然,毫无感觉,甚至充满着快感。
在这一件事上,我们发现了什么?
如果是单打独斗,施虐者不可能维持那么久的施虐耐心,到底是什么造就了他的犯罪呢?我给你们的答案是,群众感染力,集体施虐。
我举个例子,例如你对玩一个游戏可能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但是当你看到身边的朋友在疯狂地玩那个游戏,而且玩得很开心,那一副满足的表情,或许就能吸引到你,参与进去,而且不分青红皂白地进行游戏。
这个游戏,我们暂时称为杀人游戏。
这种游戏很容易麻痹人的直觉和意识,颠倒是非黑白,抹杀你的判断能力,令你欲罢不能,控制不了自己。
宗仪断断续续地说:你的意思是……五个嫌疑人里面,可能只有一个人对受害者有憎恨的情感,他禁锢受害者,对她进行虐待、虐打、凌辱……
这个行为很快便吸引他的同伴参与其中,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是为了发泄内心的那种快感,全然不顾他人死活。
没错!孙老师赞成她的说法,总结一句话,这次的案件可以用一个专业名词来代替。
drivecrime
憎恨取代内心的犯罪,从而带动犯罪。
首领就是最好的感染力,对群众实施催眠的信号,导致他们情绪高昂、激将、深信自己无所不能,从而进行犯罪。
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最好的比喻。
希特勒带动了德国,发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战败的德国,迅速走下滑坡路,德国人民生活在贫苦的环境里,也受到各方面的压迫。
希特勒在那个时候,内心已经积存了不少的怨恨。
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便号令群众,挑动战争,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序幕。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绝对是一个恶魔,这是毋容置疑的。
但是他有能力带动德国在二战获得了不少的好处与辉煌,这也是他王者的一面。
我们这次的犯罪嫌疑人也是一样。
他本来是一个人罪犯的,可是他利用暗示的力量感染其他的嫌疑人,一起参与这次的虐杀案件中,而他们却不自知。
被感染的人失去信念、情感和同情心,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他们对受害者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这次我们要捣破这个犯罪团伙,就必须要引导他们其中一个说出案件的真相,但是这个人的意志一定要是非常薄弱的那种,对自我,对四周的神秘力量感到不可信。
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找出隙缝,从而攻进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宗仪艰难地说:这个……恐怕有点难度吧?
一起犯罪的恶劣关系,对彼此的信任非常牢固,一般都不会轻易动摇的。
孙老师咬着手指头说:这个倒是没有错,不过审讯可以暂时开始,我要在旁边看着,从他们的微表情,我大概可以判断出哪个人的意志最为薄弱。
陈乐由玛丽阿审问。
她装作很凶的样子,猛地拍着桌子,大声地喊:你不要装蒜了!樊敏仪是不是你杀的!说!是不是你!
他冷笑着,话语里充满着讥讽:上次你们抓我回来的时候,对我说的好像也是同一番话吧?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很喜欢图新鲜感的,能不能换一句台词,如果不够时间,我可以等,等到你说出新台词出来为止。
她再次拍着桌子说:如果你不是心里有鬼,干嘛要订飞往外国的机票,还要去美国。
你这还不是做贼心虚,畏罪潜逃?!
他轻佻地说着:不会吧,美女警官?我心情烦躁,闷得很,想去外国逛逛不行啊!这个城市地方那么小,我早就厌倦了,出去走走不犯法吧?
如果是这样,那些移民外国的朋友岂不是变成了头号通缉犯?
孙老师站在外面,默默地盯着陈乐,冷冷地对黄雁如说:这家伙聪明、冷静,而且反侦探、逆思维的情感做得很充足,可以来去自如地切换。
他的情商很高,而且意志力很坚定,他不好对付的,暂时先停止吧。我们可以往下一个下手。
黄雁如捂着耳机说:玛丽阿,你先撤退吧,这家伙很难应付的。
玛丽阿狠狠地站起来说:你老老实实给我待着!我找到证据你就完蛋!
他非常享受地说:我等你!
她摔门而出,忧心忡忡地问:怎么办?我搞不定他!
黄雁如安慰她:没事,我们还有四个嫌疑人。
第二被告(指犯罪者的代称)由宗仪负责审讯。
他倒是很镇定,慢悠悠地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宗仪的审讯方式倒是很安稳,轻轻地放下档案,轻声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请你回来协助调查吧?
他的手指轻轻地弹着玻璃杯,一字一句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不要浪费我的宝贵时间好不好,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樊敏仪,你应该认识吧?她问着。
不认识。
她是一件案子中的受害人。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看新闻的。
她一群毫无良知的畜生虐打致死,更被肢解!
他冷笑着说:原来你请我回来,只是想让我听你讲故事!抱歉,我没有心情。
我知道你们不是没有良知,只是被误导了,做了错误的决定才会酿成这次的悲剧,只要你肯供出主谋,法庭那边会对你轻判的!
他把身体稍微往后一缩,空洞的眼神凝固在空中,突然咧嘴一笑,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我可以给你讲童话故事……
黄雁如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表示非常无奈。
孙老师建议她:先停止吧,这个罪犯也很聪明。
天生拥有惊人的思维引导,可以随时随地转移话题,分散你的谈话注意力。
心理转演用得惟妙惟肖。玩不过他的,换下一个吧。
黄雁如神色慌张地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可能一个个地试,这样太浪费时间了,有没有高效一点的方法?可以迅速一点找到我们的目标人物。
孙老师摸着自己的下颚说:这个……你倒是提醒了我。
他们的年纪多半徘徊在三十至四十之间,社会经验丰富,见多识广。面对着各式各样的引导提问都能很好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们轻易地控制这些,与他们的社会经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么,我们要找的只能是社会经验没有那么深厚,入世未深,对周边的事物感到好奇与刺激,自信心不足,对自己的见解容易动摇,价值观不明确,随时会处于把自己逼疯的境界。
五个人里面,哪一个的年龄是最小的?
黄雁如激动地喊着:最后一个,十六岁的不良少女!
孙老师笑着说:那就由她那里开始入手吧!
不过警察对她而言是充满了戒备,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放松警惕,逐渐令她打开心扉,畅所欲言。
所以进行审问的这个人,一定不可以是警察!
那我们找谁?她反问着。
孙老师说:我心里已经有最佳人选了。
小燕惊讶地问着:什么?你要我去审问那个年轻的不良少女?
孙老师笑着说:你是最合适的最佳人选,我可是挑了很久的。
为什么是我呢?我又不是警察。她仿佛不明白孙老师的用意。
孙老师干咳了一下:可你的年龄最小,而且和她的年纪最为接近。
少女之间的心事,只有少女才懂。
好吧,我知道了,可是我要注意哪些细节呢?这次可不能搞砸了,事关重大啊!
孙老师站起来,对着窗口说:首先,你不能先入为主,用一个看待问题少女的角度去和她沟通、交谈。
你必须要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她进行交谈,尊重她的生活习惯,了解她的兴趣爱好和赞同她的内心的坚持。
再慢慢带领她深入案情的领域,透过回忆的方式勾起她那做过的恶行,引导她说出案件的真相。
这样你便可以大功告成了!
她艰难地说:这个似乎有点难度啊!我怕自己不会成功。
孙老师拍着她的肩膀,亲切地说:如果这次让你成功了,说明你的专业已经和我不相伯仲,恭喜你,正式毕业啦。
记住了,我们现在还剩下二十四小时不到的时间。
时间实在有限,抓紧时间去做人!
她猛地咽着口水说: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吧,我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还有,我要这件案子的每一份档案和每一份结构性的报告。
拘留病房里住在一名少女,她的名字叫阿芳。
她今年突然很喜欢紫色的头发,于是向朋友借了钱去染头发。
事实上,她染这个头发最主要是想刺激一下自己的父母,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反应。
可是,他们依然是对她不闻不问,眼看她那乱七八糟的发型,都不屑一顾。
她懂,她都懂,大人的世界是非常的忙碌,充满着应酬与交际,打着工作的旗号,进行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交易。
她不喜欢这样的大人,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现在她被无缘无故抓了进来,已经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了,父母一点也不感到焦急,甚至都没有来警局探望她,可想而知,她的存在是多么的渺小。
事实上,她进来以后,脑袋乱哄哄的,乱作一团,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脑海里总是闪出一帧一帧的画面,总会令她失声尖叫起来……
她害怕昏睡过去,害怕双眼闭上之后,会陷入昏暗的世界里,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不可以轻易睡着,绝对不可以。
因为直觉告诉她,一旦睡着了,就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现在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强撑着双眼,强制自己,不让自己睡着。
那双恶心的面孔依然存在她的脑海里,盘踞在脑神经附近,久久挥之不去。
门外有人把锁开了,大声地朝她喊着:小芳!该你了!审讯时间到了!
她彷徨地面对着外面的世界,有些事情要她去面对的,始终都要去。
她是避无可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