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城市的验尸房要比我的好太多,最起码他们拥有的是独立的办公室,太平间距离验尸房只有五分钟的路程,有时候你跑快两步,还不用三分钟。
苍白的墙壁,光滑靓丽,铁架床上躺着一副一副失去生命的臭皮囊,我们称之为尸体。然而有一件事你不得不承认,无论你再厉害,最后的下场都只是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这是每一个人的宿命,避无可避。
太平间的尸体多不胜数,他们每一副尸体都表露着不一的伤痕,关于他们死亡的故事,似乎有太多说话想要倾诉,但是很抱歉,这一次我的重点任务落在了一男一女的身上,他们的尸体被警局的工作人员推着去验尸房。
他们把尸体推好以后,便默默无闻地离开了。
我缓缓地戴上手套,男死者,郭楠,今年五十岁左右……念着念着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斯佳丽并不在这里,我出门的时候较为匆忙,她估计还在那边处理其他的案件吧?不管了,她不在,我也不用念出来。
他很安静,双手平放在银白色的铁架床上,指甲损耗程度蛮大,脖子上全是淤泥,黑乎乎的那种,嘴唇发白,看似干燥。手指僵硬地伸展着,青筋爆现。
头发紧贴着木枕头,缠绕在细缝处,额头光鲜亮结,肌肤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粗造无比,毛孔细胞无限放大,这是一个中年男人该有的模样。
死者的脑门经过铁门的撞击以后,两侧的表层细胞破了一个小洞,空旷旷的那种,血水还凝固在小洞内,皮肉卷了起来,脓液和血水互相缠绕在一起。
活活夹死一个人,得需要多大的力气?研究上没有太多的叙述。
我抬起他的后脑勺,发现有一处伤痕,苍白色的烂肉,附近缠着血红细胞,创伤从头皮处往外延伸3.5cm半径,伤口的形态呈管状,两边相对较窄,我按着头皮上的伤痕,模拟画了一幅关于凶器的草图,起初是一个水管缩小版的形状,可是后来考虑到这样无法使力,于是我在上面加了一个类似于小木棍形状的东西上去,就这样,水管变成了一个面擀子,这个就是凶器。
凶手先使用硬物袭击死者的后脑勺,使他失去三分之一的抵抗力。
死者的膝盖有磨损,但是集中在膝盖的顶上面,以圆点为中心,这里是跪着或者爬着的造成的磨损痕迹。我参考过死者遇害时所穿的裤子,发现膝盖部位的布料有着相同的损耗。
很明显,当时死者的后脑勺遭到袭击以后,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不断地往厨房外面爬,由于他后脑勺严重受伤,导致脑供应不足,爬行的速度逐渐减慢,在爬的过程中便形成了这些痕迹。
当时凶手估计还站在他身后,一点也不焦急,慢慢地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爬出去。
直到他爬到铁门的位置,他才猛地把门往尽头紧紧地勒紧着,在这个过程中,他要完全泄愤,于是用脚踩着死者的背脊。
两边的门夹着脑袋,紧迫着脑门,脑干受到压迫,自然会死亡。
我走到另外一边,开始检查女死者的尸体。
她的脸庞上,从鼻子到下颚的部位有一个巴掌型的淤痕深深地烙在那里,两边的面颊甚至被尖的物体刺穿了皮肤,渗出淡淡的的血迹。
她的衣服被活生生地扯烂,从胸骨的位置,由上至下呈直线的角度沿着平滑的肌肤直线拉扯下来,值得注意的是,冬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很久,和1990年那样,我们重新回到了1990年的夏天,凶案也以同样的方式重演着。
她的颈部有多处的吻痕,这一回没有锋利的牙印,事实上,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对比过1990年的验尸报告,确实是同一个凶手所犯下的罪行。
但是他也有所改变,至少他这回没有用锋利的牙齿撕咬死者的颈部,他只是不停地亲吻着,或许他的兴奋点不在撕咬的范围点内。我用把颈部上残留的唾液提取出来,准备送过去給鉴证科的同事做化验。
她的双眼开而不闭合,死前估计遭受着某种恐惧,令她瞳孔放大。
被剖开的腹部,竟然没有伤及内脏器官,内部的东西完好无损,要么他精通外科手术,对此十分了解;要么他在剖开死者腹部的时候,很小心翼翼地割开肚皮上的组织,不过这一举动并不符合他作案的逻辑,根据现场的惨况,他当时的情绪应该是很高涨,极度愤怒,以致失去所有的理智,这样的情绪怎么会在最后解剖死者尸体的时候,下手的力度会如此举足投轻?这一行为要非常冷静才能做到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抱了主观的态度,认为那是愤怒过头犯下的错误。
我微微弯下身,检查着死者的下阴,发现阴道的收窄情况并非很严重,最后也没有扩张的迹象,如果是从性交的角度来看,凶手的性能力估计使他本人大受挫折,或许他有阳痿或者早泄的可能,性行为不能满足他,于是才会选择剖开死者的腹部?是的,没错,他的确在泄愤。
我站起来,用手扭过死者的颈部,撑开她的嘴巴,发现她肿胀的舌头有被咬伤过的迹象,腭垂表层有淡淡的血迹,分散在两边的位置,对上刚好是侧切牙和中切牙,咬的力度显然在持续增加,她在受虐的过程中,有想过咬舌头自杀?!
我扒开她的眼眶底下层,湿哒哒的,她哭了,的确是流了眼泪在眼眶底下沉积着。
突然之间,她那股想死又死不去,却要饱受折磨的痛苦酝酿遍我的全身,我感到呼吸困难,一时之间感到无任何藏身之处,灵魂所无飘荡,放下了手中的解剖刀。
我坐在他们提供给我的临时办公室里,陷入了沉思。
外面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我苍白无力地喊着:进来。
布鲁手里拿着几份档案文件,一话不说地坐在我对面。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面无表情地问:案件的来龙去脉是如何的,说来听听。
死者叫郭楠,他们两夫妻经营一家饭店,后厨的工作人员全部是过去的同事。
发现尸体的是他们的女儿,案发的时候,她正在发高烧,吃了一点药,然后昏昏沉沉地在阁楼上休眠着。没想到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的爸爸妈妈惨死在厨房里。
她还能跑去报警,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说到这里,布鲁突然停顿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抿着嘴巴,小声地问他:怎么了?有话直说。
其实在郭楠遇害之前,我们已经找到足够的证据怀疑他就是1990年那宗悬案的幕后黑手,可是刚刚怀疑到他头上,他却离奇死亡了,连同他妻子一起遇害。
他就这样说着,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好奇地问他:“你们找到哪些证据了?”
首先,我们在若清的遗物里找到很多封疑似情信的信件,内容充满着脏脏的非分之想,令人厌恶的下流词汇。从信封上的字迹和文案,都足以证明,写信的人是一个变态的色情狂,极有可能具有变态的倾向。
若清才是凶手的真正目的,董瑞的死,只是因为他妨碍了变态狂的计划。
由于当时的凶案调查组都弄错了调查方向,以为董瑞才是目标人物,所以对若清的遗物没有仔细地查证。
我们把所有的信封都拿回去化验,最终的化验结果令我们目瞪口呆。在信封上检验出一些陈年污渍,经过仔细化验之后,发现是咖喱调味料,而郭楠以前做厨师的时候,最擅长做的菜也是咖喱炒牛肉,还有,在信封上检验到的唾液,经过化验后,怀疑唾液者患有严重的病毒细菌,情况已经恶劣到滋生脑细胞。
原本这些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的,可是当我们查到1990年的时候,董瑞的对面住户单位住了一个人……
他把一张住户记录递给我看,我心中的疑惑更是愁云密布了。
“就算郭楠以前住在董瑞家对面,也证明不了什么吧。”我说着。
他默默地拿出一份被塑料袋包裹着的信件,递到我手里。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但是其中一句便足以令我相信他的怀疑合理性。
“那晚我亲眼看到你们在房间里做爱,我多希望他就是我……”
我把信件默默地折叠起来,疑惑地说:如果郭楠是凶手,为何他会被人杀了呢?
1990年那件凶案的凶手是否就是他?若然不是他,杀害他的凶手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太多的内情,而惨遭杀害呢?
布鲁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郭楠在和我交谈的时候,眼神有犹豫,我知道他肯定有所隐瞒,估计就是关于凶手身份的事。他现在被杀,无疑是被人灭口。
看来这个凶手一直都存在我们的周围、附近,甚至很清楚我们的调查进度。
在我们找到郭楠的嫌疑,他就无故毙命!
我把双手放在胸前,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说:“1990年的案件,凶手的目标是死者的妻子,到了今天,他的目标人物依然没有改变,依旧是一位性感美丽大方奔放热情的女人。”
而且他还很变态!
“嗯?!你才刚刚开始接触这宗案件,便有了如此大的感触?”他问我。
我从底下拿出验尸笔记給他看。
女死者的尸体有出现超过两次的尸斑。
尸斑的形成是由于人的体内血液不再循环,停止供血,然后有些色素沉淀了下来便形成了尸斑,此后若果再移动尸体,尸斑会随着尸体被移动的位置而产生变化。
女死者遇害时,是全身卧仰四十五度角,胯下撑开,腹部被剖开,这时候她的尸斑的位置应该在背部中央,但是她的尸斑偏偏出现在脊椎的位置,很明显,她在气绝身亡的时候,尸体是以坐着的姿势共同与血液停止循环,出现凝固的情况。
她的尸体为何会坐着坐着,变成了躺在上面呢?
这就说明,凶手是故意把她的尸体那样放置的,他还坐在她的旁边,神经兮兮地与她交谈了好一阵子,然后再改变尸体放置的地方,最后才把她的腹部剖开,暴露着那充满恶心的大小肠。
还有一件事,我怀疑凶手有间歇性的唾液遗留症,因为我在女死者的尸体附近找到微量的唾液成份,虽然是微量,但是发现了好几组,这个估计是病毒所导致的吧?如果这种病毒存在的情况下。
布鲁颇为伤脑筋地说:凶手如此残忍,他是如何做到十几年都不犯案的?
突然,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位年老、但经验丰富的老探员手里拿着一沓档案,一下子全部摊在桌子上,冷漠中带有一点愤怒:他不是没有犯案,而是犯案以后我们根本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找到尸体!
这些就是各地失踪人口的记录,全都是一对夫妻这样的搭配,而且是属于年轻化的婚姻关系。
好吧,我粗略地点了一下数量,最少有五十多个档案,也就是说……
他杀了一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