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耸着肩膀,摇摇晃晃地移动到某间餐馆前面,古老的招牌上赫然地雕刻着:“老鲁餐馆”的字眼,鲁字的雕刻物左上角漂浮着棉花之类的物品。牌匾以淡金色为背景色调,高高在挂在上面,看样子,这是一间老字号,招牌也是某个书法极佳的人亲手写上去的,随后被做成了雕刻而已。
他拿出在熊银出租屋里捡到的名片,上面提及的地址就是眼前的这家店,按照她最后的消费记录表示,这里就是她最后一次吃东西的地方,吃完之后便离奇遇害。
从名片的起皱程度来看,她肯定不止一次在这家店进行点餐外卖服务,估计早已经是老熟客,不然不可能,整个房子都找不到其他的外卖电话,只找到眼前这一家的。
所以他的第三直觉告诉他,这家店里隐藏着非常重要的信息,如果他的第三直觉没有欺骗他的情况下。
他推开门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身形稍微有点肥胖的中年女人,热情好客地招呼他:欢迎光临!请问要吃点什么?
呃……其实我……他刚刚想表露自己的身份,可是想到自己一大早起来调查案件,连早饭都没有吃,肚子饿得不得了,他决定先吃一顿好的,随后再进入主题。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有好的介绍吗?他面带微笑地问着。
可多了。有特式快餐,面包点心,还有美味满满的海鲜粥……
听了那么多的选择,他突然想起熊银临死之前也只是喝了一点点粥而已。
那就给我来一份海鲜粥吧。他有点害怕眼前这位中年妇女。
点了一碗粥以后,她才肯离去,忙其他的事情。
随着叮当的一声,他知道已经下单了。不禁环顾着四周,观察着这家老字号的一切。稀稀散散的用餐桌子和椅子,左边四张用餐的桌子,右边有五张,两边用餐的距离非常接近,万一在客人很多的情况下,很容易发生碰撞的。油光满满的木质材料,散发出古怪气味的餐牌,他轻轻触碰着,油便沾满了他的左手。
地面肮脏不堪,暗沉的木质地板,劣质的纸巾和许许多多的一次性碗筷乱摆乱放。
店内放着很古老的歌曲,一把颤抖的女高音在忘我地嘶吼着,乱七八糟的乐器在伴奏着,至少他是听不懂的,甚至无法理解这种风格的音乐为何还会有人欣赏。
现在才刚刚十点,客人还不是特别的多,整个店就只有刚才那个肥胖女人在收银台忙来忙去,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小手拿着铅笔在写着字,至于写什么字,他就不知道了。因为小女孩一直用背对着他,别说是写什么字,就连她脸上的神情都无法看到。
七分钟过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端了上来,香味诱人,饥肠辘辘的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用餐了。
在他连续吃了好几口后,那个肥胖女人站在他旁边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他狼狈不堪地问:是挺好吃,不过吃了会拉肚子吗?很明显,他在试探着。
怎么可能?!你在开什么玩笑?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感到肩膀严重的发麻。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在他身后传来,他便感觉到,有人从外面进来了。中年妇女连忙跑到后面去,恭恭敬敬地说:哎呀,老板,你去哪里了,有些事情等着你去做呢。她称呼他为老板,他不禁回过头一看,只见一名体形瘦削的男人,面无血色,脖子异于常人的长,苍老的眼睛,沉稳的呼吸,穿着一件老式的背心,拖着缓慢的脚步移向收银台的位置。
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年龄大约在三十至三十五岁左右,思想估计属于守旧的一派,情绪不够稳定,易怒易火爆,一般家暴的案件都是发生在这种类型男人的身上,固执得不得了,还以为自己在坚持原则,可笑至极。
如果他是老板,那么苏的这碗粥便无法安心吃下去了。
苏喊了一声:结账!
刚才的那个中年女人估计跑回厨房了,弄得老板要亲自过来收钱。
还剩下那么多,有点浪费!你好,盛惠二十五块。他对苏吃剩那么多食物有点不满,可是没有轻易地发作出来。
请问你认识这个女孩吗?苏拿出了熊银的照片。
老板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皱着眉头问他:你是谁,问这个干嘛?
我是探员,也就是警察,这次前来主要是调查照片中女人的命案,希望你合作。他不厌其烦地介绍自己的身份。
老板在回避他的眼神,嘴里说着:不认识……
不认识,可是据我所知,她是你们这里的老顾客了吧?他在步步逼近。
是吗?我们这里的客人天天换来换去,我都不认得。老板的脚步在逐步往后移,产生了逃避的微动作。
根据她胃内的消化情况,证实她在临遇害之前只吃了一点点小米粥,然后那些米粥里其实混了少量的泻药,之后她便遇害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程都在盯着老板不放,气势上在逼他反击。
她吃了小米粥,不一定是我们这里的,或许是其他店的呢?老板转过身,回到收银台的位置,假装做正经事,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他对老板穷追不舍,移步到收银台前面,似笑非笑地说:可是我们查过她的消费记录,最后一次消费的地方,产生金钱交易的位置,就是你这个店!
老板无法再抑压,拍岸而起,大声地喊着:没错!那些泻药是我放的!
坐在他后面的小女孩站了起来,跑回收银台那里,抱在老板的身上,万分委屈地说:爸爸,上次有一个坏姐姐打了我一巴掌!她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不讲道理的恶魔!苏这时候才发现,小女孩左边的脸上贴了一个很大的ok布,周围娇嫩的皮肤全都淤青了。
没错……上次就是这个小妞打了我女儿一巴掌!他的眼里带着恨意。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他看着苏手上的照片说:这个女孩是我们这里的熟客,人倒是长得很漂亮也很性感,可惜素质方面一败涂地!那天我女儿不小心踩脏了她的裙子,她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打在我女儿脸上,我女儿一下子站不稳趴在地上,被玻璃碎片擦伤了一点点,可是医生说了,还差一点点,那些玻璃碎片便会准确无误地插进我女儿的眼球里,她差点就瞎了一个左眼!
你们为何不报警?苏好奇地问着。
他可怜兮兮地又带有几分愤怒地说:原本我也想报警的,可是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的名牌,说话又高傲自大,目中无人,我看她的后台背景估计挺大的,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也只能哑忍。
那天,那个可怕的女人又来这里吃东西,我女儿都怕得躲起来了。我看着她点了一碗小米粥,还很风骚地和电话里的人通话,小声说话,大声笑。看着她那副贱相,我就来火!于是我故意在她的小米粥里下了泻药。
是我故意报复她的!老板在他面前直接承认了。老板腰挺直的样子还挺酷的,也因为这样,他才留意到,他的衣服肩膀的位置沾惹了部分淡白色的污渍,其实不算污渍,算是用漂白粉漂过衣物的后遗症吧,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他盯着老板的衣服说:你肩膀的位置用漂白粉漂过了,那里曾经弄脏过?
老板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的肩膀说:没有,很久以前的事了。
“熊银的尸体在公共厕所里被发现的,门口的墙壁被撞塌了一小部分,初步怀疑是凶手撞塌的,换言之,谁的衣服脏了,谁就是凶手。而你的衣服恰巧又被漂白过,之前又和死者结怨,这样我很难相信你。”他老实地说着。
本来呢,我只是怀疑下泻药的可疑人一直徘徊在你的店里,想通过和你交谈的方式了解一下那个可疑人的身份,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会是你。他说话的语气略显失望。
老板怒气未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我那天下了泻药之后,一直跟着她,想找个机会报复她,可是她竟然在半途就憋不住,在转角处便去了厕所,我刚想追上去,猛然想起那里是女厕所,我不可以进去的,就在那一刹那我站住了,我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稀松的墙壁,才不经意沾惹了那里的石灰石。
他问老板:你的意思是,由始至终你都没有进去过?
当然没有进去!里面可是女厕所耶!就算我真的要报复她,也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才行。
他疑惑地说:“你的意思是,当时你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等她?”
“当然,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出来,后来店里实在是忙不过来,于是打了电话通知我赶回去,我才离开了。‘
他捏着自己的鼻子,发出很重的鼻音说:如果你当时没有离开过现场,那么你肯定看到了凶手的身影。当时有没有可疑的家伙在附近出入?
老板丝毫不用思考便回答着:肯定没有,那里可是女厕所,如果有陌生男人进去,我一定会记得很清楚的,而且印象很深刻。第二天我看了新闻才知道那个贱人被人杀死在厕所里了,我担心警方会怀疑我,所以一直不敢到处乱说那天的事。
他有点不满地说:人都去世了,请你尊重一下她。
抱歉。老板看起来很累,接着说:总之我没有杀人。她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很开心,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你会这样想就对了。他动身正欲要离开,看着后面的座位已经坐了一个一言不发的女人,戴着墨镜,看不清她的模样,看起来很神秘。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
“我不邀请你回去协助调查,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老板没有回应他,只是待在那里,陷入了片刻的思考。
临走之前,他看到了小女孩那复杂又沉重的眼神。他开始很担心,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女孩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
成长以后,注定会有令人烦恼的一面。
晚上的气温莫名其妙地降了一个标准,我瑟瑟发抖在从对面马路穿过一片片的人流潮涌,找到苏警官,发现他正在悠哉悠哉地品尝着奶白色的珍珠奶茶。
多年以前的珍珠奶茶是什么味道的,我几乎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我只记得那晚没有喝任何的饮料,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到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喝奶茶。
他的嘴巴离开了吸管,轻轻地吞咽着,发出细微的声音。“我查过了,下泻药的是餐馆的老板,虽然他有报复杀人的嫌疑,可是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
我反问他:你真的相信他?
他无奈地摇摇头,摊开手说:我只相信证据,目前没有任何的矛头指向他,说他是杀人凶手。你可别忘了,死者曾经遭受过性侵犯,我和他交谈过,发现他并不符合色情狂的客观条件,更加没有性犯罪的前科。
我把身体往后一倾斜,呼着气说:反正调查凶案是你的责任,我只负责验尸。
他似乎在故意打击我:拜托,现在尸检的主要工作也不是由你负责。
那又怎么样?我并不想接他的下文。
其实你有没有认真地想过,自己以后要做什么的?
这是那晚他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躺在病床上说着。
黄雁如坐在我病床旁边,手里在替我削着苹果,反问着:你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看了看自己腹部缠着血的绷带,说:答案很显然啊。
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她问我。
我再次陷入了回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