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我拖着腹部上的伤口,怀旧又谨慎的心态在整理办公室里的文件。一双鞋子走的路太多,总会累积太多的灰尘;有时候一个人的回忆也需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进行一个系统化的整理。陈年旧案、纸张泛黄的旧案子一件接着一件地如同电影般倒放在我的脑海里。一幅幅·似曾相识的感觉。缠满着纱布的腹部在我稍微用一点点力气的时候,都会隐隐作痛。我的病假还有一个星期才结束,可我已经迫不及待要重新投入工作了。
人到中年,尚未成家立业,空有一颗追求梦想的心,却无能为力。在我整理这些旧案件的时候,上面标记的日期随着时间在倒放……2011……2010……2009……2008
直到2004年……我翻开了2004年的旧档案,一股扑鼻而来的灰尘,染满了我的眼眶。说实在的,2004年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呢?
容许我痛苦地回忆一阵子。
2004年,法医的公共关系科联名请求终于凑效。工作福利和工作待遇增加了百分之四十(说白了就是涨工资)
在那个时候的人们,涨了工资之后第一时间去做哪些事情呢?买一件漂亮的衣服;去吃一顿好的;抱歉,我的追求很简单,只是想要更换一个居住的环境。我不是指自己目前居住的环境不好,可是它相对来说,空气很潮湿,地方狭窄,而且到了夏天的时候总会停水停电,妨碍我的工作进度;到了冬天的时候更为糟糕,衣服洗涤过后,几乎不干,害得我不敢轻易洗衣服。等到工资涨了,终于有空余的金钱更换更好的居住环境,所以这是我的一个短期目标。
更换新环境的地理位置距离郊区又稍微偏远了一点,已经逐步向市中心逼近,租金也上涨了不少,从原来的300升到600,升了两倍。除此之外,居住的环境确实改进了很多。
例如说……我终于可以拥有一个像样的客厅,一个简洁的单间,三四十平方的空间,尽管空间不大,但是最起码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还有一张老款式的沙发,看起来是破烂了一点,当我以尝试的心态躺在沙发上便能体会到那种令人放松自我,警惕完全解除的状态,此后我深深地爱上了这张老款式的沙发。上一任的住户要回老家买房子,才放弃续租的,这张沙发她也很喜欢,可是在我的再三诚意要求之下,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成全我了。基本上我完完全全是为了那张最爱的沙发才选择搬到这里的。
一张虽然小,但是承重能力特别强的书桌,对我众多的书籍都能起了一个抗压的能力。一本一本像高楼大厦累积起来。墙上写满了关于尸检笔记的便利贴,旁边还放了一个人体模型的骷髅头架,上面挂了一个听诊器,我把自己的生活演变成一位骨科医生,说来可笑至极。夜晚我睡不着的时候,多半会在沙发上睡;或者喝上一杯温热的牛奶,与崔悦通过邮件的方式进行学术性的交流……好吧,有时候也会互相关心彼此,我一直对彼此的关心感到迷惘。
住在楼上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法国女人,她拥有一束修长,金黄色微微蜷曲起来的卷发,脸部轮廓清晰易见,哲白的皮肤,偶尔发愁的表情会让你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想起那天的黄昏,目着她拖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小女孩的脸上稚气未脱,估计也才七、八岁,可却拥有一双清澈见底,一眼便能看透你的双眼,常常会很沉默,放学回家以后,喜欢拿着一本莫名其妙的书籍坐在楼下的小区里安静地阅读,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她那珍贵的文字,显得尤为吸引。虽然她是法国人,但是她却能说出一大堆标准口音的中文,她女儿的口音比较纯正,而且她面上光滑富有弹性的肌肤比她妈妈还要嫩白,正副五官像被精打细琢做出来的一样。
这位法国女人的丈夫估计也是中国人,但不知为何,关于他的身份一直都很神秘。
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她就像一个单亲妈妈一样,一直在独立抚养那看起来单纯可爱,实际却充满了神秘感的女儿。她和其他的小朋友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同龄的小朋友都喜欢聚在一起听天说地,集体交流,玩得不亦悦乎。她却把自己封闭在自我的孤独世界里。在某天的夜里,我发现她手里拿着的书本《东方快车谋杀案》英译本,顿时感到很困惑,像她这个年龄阶段是不应该看这种类型的,或许看安徒生童话会比较适合她。
我清理完所有的灰尘,抹干净房间的卫生时,脸上愁云密布、充满忧虑地打开了房间内的一盏小灯,这盏小灯是我在搬来的第一天时所遇到的。一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体形瘦削,脸上脏兮兮,脸无半点肉,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有吃饭的感觉。不知为何,当我看着她时,便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胡民鲁遗留下来的女儿,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她的命运应该很坎坷吧?父母都不在身边,没有人疼爱她,日子一定不好过。动了恻隐之心的我,当着她的面,买走了那盏台灯,尽管我并不需要它。被婚纱色感笼罩着的纱布覆盖着台灯的表面,透过那布质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但它有时候会神经兮兮,我拉下开关,那盏台灯会没有反应,失去了光芒,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或者莫名其妙地预测到不详的事情将要发生。就好比今天,我接到了陈以文的短信通知,在一个接近清晨六点左右的时间里,友联大学发生了一起残忍的谋杀案。当时的我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拖着疲惫的的身躯,日常坐计程车赶到案发的大学城里。
友联大学是国家的举办的一所大学,专门提供给家庭经济困难的贫苦学生就读的一个学习环境,这里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性格各异,但大多半是生性善良,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给人留下一种老实淳朴的印象。学风端正,除了平时的上课时间之外,其余的多半会躲在图书馆里温习功课,或者阅读课外书籍,学习那更多的知识点。其中有一部分相对来说是比较活跃的学生便会拿着那破旧不堪的篮球,像争名逐利般在篮球场上你追我赶,充满了生机勃勃,极具年轻化的一幕。这些孩子在这种年龄阶段内,除了来自贫穷的自卑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活得坦坦荡荡,无惧无畏,生性纯良,敢爱敢恨。
可是,就在这种花样年华的年龄阶段,却发生了一宗极其惨烈的案件。
我走下计程车,付了款以后,凝视着金辉碧黄的字体,赫然地雕刻着“友联大学”今天的天气也不是特别好,至少在清晨的时间里,还看不到阳光。踏进友联大学的范围,其中一名保安很凶很野蛮地阻挡我,并加以恐吓:闲杂人等!不许轻易进入!他那黝黑的皮肤,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估计是年轻的时候闯祸遗留下来的,综合来看他的年龄估计在四十一至五十岁左右,手上满是茧,右手手指有残缺,充满着仇视一切的眼神令普通人都望而却步。不过很抱歉,我不是普通人。
我默默地出示了自己的法医证件,尽管是见习生,可他仍然不相信我的身份,半信半疑,怒气难填地接过我的证件,像研究稀有动物一样研究了半天,我想说的是……一张普通的证件有那么多研究的地方?
他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我:“你这是身份证?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
噢,原来他目不识丁的。我接过自己的证件,低沉地说:“抱歉,我是一名法医,因为接到报案的电话,所以前来一趟这里。”
“原来你也是为了这件案子才来这里的!哎!那孩子真可怜!“他竟然在一瞬间哀伤起来,活像处于默哀期一样。这变化太频繁,我竟然有点措手不及。
“请问我可以进去了吗?“我刚要问他,突然被一把声音打断了。
“爸爸!“一名年轻,俊俏,但是皮肤有点黝黑的青少年出现在我身后,他脸上的青涩还有那青春期的痘痘标记,执意令我相信他是这里的学生,尽管他身上还穿着类似于校服的服装。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篮球,两边的皮已经裂开一半,线条裸露在外面,可怜兮兮被囚困在他的手里。只见他额头的汗珠挂满在上面,快要落到眼眉的下面,嘴唇上满是汗水,气喘吁吁的呼吸频率,让我感觉到他刚刚做完剧烈运动。
“爸,发生什么事了?”他站在原地不动,很有礼貌地不走上前。
“没事,赶紧回寝室学习!这里没你的事!“保安大叔说话的语气永远都带着感叹号,不曾留有句号或者逗号,任何时候,他说话的语气都是这样的沉重。
他好像习惯了父亲的粗暴和无理,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噢。那我回去了。
“先等等!“他再次提高了声音的分贝,带这位先生一起前往你的寝室!
他回过头看着我,再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们两个都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只见他语重心长地说:发生命案的寝室,我儿子也住在那里面。
只见那厚黑老实的少年维持着礼貌说:我住在402寝室,可是什么命案?!
最后,我在那对自己寝室发生命案一无所知的少年的带领下,踏进了男生寝室的大楼,楼道干净整洁,墙壁破裂,微量的墙灰散落在地上,楼梯相对狭窄,几乎不能同时两个人同时站在一条平行线上,只能单独站一个人。由于是他带路,自然是他走在我前面。其实在楼下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下面停满了警车和民警在维持秩序,喜爱凑热闹的学生聚在一起,指手画脚,指指点点地讨论着402寝室的情况。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上到了三楼,面对面走下来一个体形硕大的男孩,他同样拥有年轻的脸庞,穿着人字拖,超短裤,刚要往楼下走。
奇怪的是,当他看到站在我前面的少年时,不禁低下头,胆怯般从侧边走下去。如此一来,我才猛然发现,带领着我的少年,全程都是一言不发的,或许是不爱说话的男性看起来很可怕吧?这才对他产生了无形的恐惧?这很难说。
在四楼的右方拐角处,连续过两个寝室门口,他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似乎不太愿意进去,低沉地对我说:我们到了!这里就是402寝室。
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因为那寝室的门前包围了警戒线,工作人员在现场不断地拍照,闪光灯在现场闪烁不停,隔壁寝室的学生都在孜孜不倦、小声讨论大声惊讶地交流着。
如果你感觉不舒服,就先下去吧。我看他的脸色不是很对劲。
嗯。抱歉。他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此时议论声更为沸腾。
站在门口的我,都已经闻到血腥气味,而且很浓重。我把自己的证件挂在胸口,无所畏惧地踏进大学寝室的凶案现场。陈以文站在寝室的尽头,也就是厕所的位置,我走了过去,发现他的视线不在厕所的范围内,而是在一个衣柜里。我顺着他的目光,转移到床位的后面放着一个深褐色的木衣柜里,里面摆满了各种廉价的服装,淡淡的洗衣粉气味,从中间的位置开始,便有几件衣服上沾染了浓重的血迹,一直未褪去,从血液的喷射角度来看,估计是头颅遭到重击,迸出鲜血洒在那狭窄的衣柜里。金属的边框,木质的门槛,都沾有少量的血迹。
一副正值花样年华的尸体,赤裸裸地躺在衣柜里,斜着角度蜷缩在衣柜的死角里,像整个人陷进去了一样。他的上身没有穿着衣服,只挂着一条满是皱纹的内裤,老款式的那种,除了血腥的气味之外,我还闻到了沐浴露的香味。
陈以文紧皱着眉头,全程保持着沉默,怪怪地凝视着衣柜里的尸体。
我打开手里的怀表,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八点三十分,顿时传来刺耳的铃声……
是的,上课的时间到了。
一场无可避免的杀戳拉开了故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