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使我对着桌面上的纸质文件的字体,对得久了,眼睛开始发疼。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笔放下,站起来,头仰天,伸了一个懒腰,拍着自己的脖子,皱着眉头,离开椅子,打开门,走出实验室。猛然发现窗外的景色已经陷入一片昏暗,这几天的工作量其实也挺多的,我好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阳光了。刚走出实验室,黄雁如便兴高采烈地朝我这边奔过来,兴奋地喊着:暗中资助马家继的那个人已经被我们找到了,他被我们带了回来,就在审讯室里。是吗?!我敷衍地回应她的问题,展露出一副疲倦不堪的神情。怎么了?她关切地问起来,观察着我脸上的反应,疑惑地说:听说小村庄的火灾现场找到一具焦尸,情况很糟糕吗?噢……我眯着眼睛,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边向前走,一边耐心地向她解释:发现焦尸是很正常的,火灾现场找不到受害者那才是不正常,可是这个受害者的身份确实吓到我了。这个是他的身份证!我滴了一张卡片给她,她接了过去,惊慌失措地说:“林欢之也被烧死了?!怎么回事?”嗯……我拖长了尾音,纠正她的说法:准确来说,他不是被活活烧死的,我检查过他口腔内和鼻子内,均找不到丝毫的灰尘。正常来说,如果一个人是被活活烧死的,那么他在临死之前必定会挣扎过,口腔和鼻子会吸入大量的灰尘,但如果情况是刚好相反的话,他在火灾发生之前,已经没有了呼吸,无法吸入大量的灰尘,因此他是先遭人谋杀然后再被大火活活烧死的。行凶者先从他背后刺了两刀,再以钝器敲击他的头顶,颅骨碎裂,颅内压上升,压迫了血管,造成当场死亡。“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杀了人之后,还要放火烧尸那么麻烦呢?”她好奇地问着。我勇往向前的脚步不禁停了下来,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着:这本是燃烧,直到一切毁灭。马家继越狱以后,找到林欢之,将他残忍地杀害,并且放火烧尸。刚好应验了那一句圣经的诗句。他真的非常沉迷于圣经的诗篇,林欢之是当时的幸存者,没想到多年以后还是无法逃过这一劫。他究竟还有哪些可怕的计划呢?说着说着,我们在不经意之间便到了审讯室,里面坐着一个气定神闲的中年男子,年龄和我不分上下,他闭着眼睛的神情,看起来很疯狂。
黄雁如率先坐了下去,我拉出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桌面上的是他个人资料,包括出生年月,职业,还有学历方面的,全部都齐了。专科生……理应有大好的前途和希望,你为什么会走上这样的一条路?我问他。
他那布满坑纹的脸庞,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很丑陋,他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着,手很自然地放在上面,用非常难听的声线说着:如果我没有那么丑陋,或许我的人生会容易很多,你说是吗?
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找到马家继的!我在抑压着自己的怒气。
噢……这个可怜的家伙,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迷惘,我只不过在他的黑暗时期给了他一种别样的选择和新的希望而已。
黄雁如拍着桌子,发出一声巨响:这才不是新的希望,他的下半生本来就应该在牢狱里度过,直到执行死刑那天。是你重新点燃了他犯罪的决心,你罪大恶极!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扑克牌,堂而皇之地在我们面前玩起来:不不不!我只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最好的选择,他可以不听我的,但这个就是他的使命!
什么使命?我问他。
他吹嘘着手上的扑克牌:杀人狂魔的使命!对了,你会不会玩扑克牌?
黄雁如展开一张白纸,说着:我们已经破译了你们之间的摩斯密码,这个就是你们的原话!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纸上面写的是啥了。要知道,我走遍了大东南北,才找到一个可悲的亡命之徒,而且他们的样子无独有偶,百分之八十的相似,这就说明上帝也允许他越狱,逃到外面的世界。
你不要借着上帝的名义,籍此胡作非为。我平静地说着。
所以呢?他把扑克牌朝桌子上摊开,摊成一个扇形,小声地说:你们抓我回来,估计也告不了我多少罪,恐怕也是另有目的!
他很聪明,一猜就对了,不过我非常讨厌那些聪明的人。
“告诉我,在那里可以找到他,还有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想要在我口中套取秘密,就只能跟我玩一局游戏了。”他捂着嘴笑起来,样子极之讨厌!同时,我发现他开始用那色眯眯的眼神盯着黄雁如看。他的牙齿全是烂的,黑不溜秋,下面那一排,全都发黄了。看着都觉得恶心。
既然要阻止一场杀戳,就只能静观其变。“你想怎么玩?”我问他。
斗大小!一人抽一张!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但是如果你输了,我只要闻一闻这位美女的头发!我想,一定很芳香!
你去死吧!我面不改色地骂他。
他笑得瑟瑟发抖,摊开双手说:这场交易你随时可以终止。我很累了,想回监狱里歇一会。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我刚要站起来离开,黄雁如便抓住我的手低声地说:算了,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一人抽一张对不对?她问着。
他从容不迫地说:没错。随意抽一张。
我插了一句:扑克牌要重新洗。
他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我把扑克牌拿在手上重新洗牌,整个过程中,他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黄雁如看,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我恨不得立刻把他暴打一顿!
牌洗好了,摊在桌面上,一字排开,我做了一个五星级的服务手势:请!
他刚要抽一张出来,黄雁如故意说:女士优先对吧?
对对对!美女你先吧!他的兴奋度全部都集中在她身上了。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手伸过去抽出了一张,黄雁如手中的牌正在无情地压着。眼睛缓缓睁开,严肃地说:你先开牌吧。他看都不看,直接说:不好意思,葵扇王子。快过来让我闻一闻。我眉头一皱,她伸出手做了一个慢着的手势:你还是先看看我的底牌吧。她从边角抽起,高高地举在空中,从容地扔在桌面上,她的底牌是黑心a!我们赢了!
他虽然输了,可脸上丝毫没有挫败的表情。该死!他在笑着说。这家伙肯定是变态的!
你输了,告诉我,他在哪里?还有他的下一步计划要做什么?黄雁如追问他。
他撅着嘴,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扑克牌,神秘兮兮地说:你读书的时候,对历史熟不熟?不要给我转移话题!她虽然很生气,但无奈不能完全地表达出来。
他发出怪声,这么没有耐心,怎么跟罪犯搏斗?!我再问你一次,对历史是否熟悉?
一知半解。她没好气地说着。
嗯……我喜欢你的一知半解。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起原因和战争结束以后,欧洲的局势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忍不住问他。
马家继的再度犯罪,原因不在于我的引诱,而是在于德国发起战争的缘故。具体情况你可以参考第二次世界大战发生的原因和经过,很容易找出答案的。前提条件是,你对那些尘封多年的历史要掌握到一定的程度。好了,我要回牢房了!他极不耐烦地站起来,转身就想走,突然他回过头说了最后一句:其实历史是会轮回的,该重演的还是会重演!我们都躲不开这个命运!他离开以后,我陷入了沉思。
在我的另外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原本是杂物房)贴满了马家继那一宗校园血案的详细时间和每一位受害者的背景资料,每一幅纪要都用了剪裁的形式,剪成一个窗口似的,完全没有按照既定的顺序贴在墙上,我那办公室的位置原本就是死角,白天的时候都看不到阳光,到了晚上就显得更加阴暗。在那样的环境里,看着剪裁出来的相片,估计会被那浓郁的氛围给紧紧压抑着吧?他提示我,马家继的内心仇恨复燃不完全在他自己身上,所有的原因均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发起的经过有关?二战的发起者是希特勒,德国因为一战的失败,被迫签订《凡尔赛条约》,从此德国被列强瓜分,德国的人民生活艰苦,希特勒在少年时期经历过的苦难,迫使他从画家的身份转变成政界人物,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也极之痛恨犹太人,所以在二战期间实行种族屠杀,大量残害犹太人。有压迫就有反抗,有反抗就有革命!我明白了!我明白马家继逃出去的目的是什么了。
我异常激动地打了一通电话给她,对面那边很快便传来调皮的声音:这边是百科小全书,有问题尽管问。
别闹,替我查一件事。我冷冷地说着。
我的手指和脑袋已经迫不及待了。
马家继逃狱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我问她。
她疑惑地说:那个大学寝室狂魔?我知道,他是逃了出去,可是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
不……事实上,他逃出去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替我查查,他在被囚禁的期间,都发生过哪些事?
嗯……有官方的文件记录,他在被囚禁的期间,曾被多次殴打,最严重的一次,有一个囚犯开枪打伤了他的肩膀,去医院缝了四针。后来那个囚犯怎么样了?我问她。
她用一种抱歉的语气说:他早就放狱了,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会感觉难以置信的。
什么?说来听听。我用红色签字笔在相片上划着一个大大的交叉。
涉嫌殴打马家继的几个疑犯,在出狱以后,个个都死于非命。时间均在马家继执行死刑之前的那段时期。对了,他们的致命伤口同样是在头部,只不过因为当时我们还以为马家继还在坐牢,所以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来。
开枪打伤马家继的疑犯还没有死?我好奇地问着。
她拖长了尾音:好像……没有,我找不到他的官方死亡记录。
最后一颗子弹……我缓缓地放下电话。此时,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我是许仲文,你是谁?”
“许医生,你还记得我吧?没想到,你连我的人生导师也一起抓了。”
“你这混蛋!”我忍不住要骂他。
“我都逃出来那么久,你们才发现,不得不说,工作效率很有问题!”他在嘲讽我们。
“你连斯佳丽也一起杀了?!她肚子里还有另外一条新的生命!”
“抱歉,所有知道我秘密的人,一般都活不下去!她自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你这是……”
“包括你在内,医生!”
“你的目标才不是我,你的子弹要还给朝你开枪的人!”
“很遗憾,我的子弹可以打死两个人!天亮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我刚要回驳他,却发现他已经挂线,对面只传来无限的嘟嘟嘟声。
日出以后……将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