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差回来以后,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失去了黄雁如的消息,但我又非常执着地隐藏自己心中的某种渴望,在患得患失的情况下,我对工作的进度产生了莫大的影响,首先按照既定程序,我在两天以前就应该解剖尸体,再次详细地对尸体进行检验,但是因为我的私人感情,这一系列的工作程序统统押后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田青看得出我的私人情绪出现了问题,于是她也对这个话题避开不谈,尽量不与我讨论这个话题,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感到不安乐。工作是不应该被个人情绪凌驾着,这是一个错误的观点,为此我要极力控制目前的局面,对张家惨案的受害者遗体进行一系列的检验。
首先,我给自己心中预设了一个立场,该案件的诞生主要来源于张家自身的问题,那么重点自然不在嫁进来的罗丽和莫惠,她们分别是张家两个儿子的妻子,问题的关键不在他们的身上,所以我要集中精神检验的尸体就只有两副,第一副是小儿子张富来;第二副是小女儿张欣雨,从他们的尸体上,应该可以找出共同点,如果凶手的作案动机源于张家的情况下。
依旧狭窄的实验室里,摆放着很多奇奇怪怪的杂物,其他人把一个检验尸体的场所当作杂物房了,这一点令我深感不满,但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张富来,男性,年龄二十有八,是一间私人电脑公司的最高负责人,根据调查,该公司的资金充足,不存在经济危机的潜伏。死者身上没有遭受虐打的痕迹,同时没有发现抵御性的伤痕,致命原因是颈动脉被利器一瞬间割破,失血过多致死。我抬起他后面的颈部,自己用笔记录着这一切:颈椎有旧伤痕,从伤痕的宽度估计,是棒球棒从后而上造成的,左边的耳朵有被割伤的痕迹,胸骨曾经折断,但后来自然愈合,他当时并没有去医院接受治疗?从骨头的愈合情况来看,他没有做任何的补救措施。额头有淤青,大概是两个月以前造成的。他在两个月之前,曾经与其他人搏斗过,留下一身表面伤痕,没有处理过任何一处伤口,也就是说,他不敢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受了伤,甚至连医院也不敢去。我用解剖刀开始对尸体进行剖尸检验,随着肚皮的裂缝逐渐地从上往下展开,他腹部的情况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我眼里,他的肾脏器官非常完好,毫发无损,但他的胃部有溃烂的迹象,看样子是服食过量的药物所导致的,他究竟吃了什么药呢?我用刀采取了他胃部的组织,轻轻地放在一个盘子里,用塑料袋打包好,通过化验才能知道,他在过去的两个月内服食了哪些药物。我重新把他的腹部重新缝合以后,突然想到脑部的重要性,于是我站在他尸体的前面,半蹲下去,仔细地检验着头部的位置,轻轻拨开杂乱的头发,发现了几处割伤的疤痕,从被割的轨迹来看,似乎是碎玻璃所造成的。我顺着疤痕的位置,沿着下方一直寻找,结果让我在另外一边的耳朵里找到一块玻璃碎,很细小的一块,如果不是检验尸体,就算去医院做全身检查,也未必检查出来。我把玻璃碎放在塑料袋里,它的碎片会自动告诉我们,它来自哪里,它是如何跑进死者的耳朵里的。检查完眼前的尸体,我的眼睛开始感到疲倦不堪,疼痛难忍,眼泪开始从眼珠里挤出来,我只能以手肘轻轻安抚着,然后继续尸检工作。
张欣雨,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二至二十八之间,所谓是正值芳华年龄,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应该很有理想很有抱负才对。现在只能躺在实验台上,被我检验着。
由于经过第一次的检验,她脸庞上的妆容已经淡化了,甚至说有点吓人,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虽然死人的样子多半是这样),眼睛突兀着,长如瀑布的发丝垂延在额头上,被割破的颈动脉伤口淡去了血色,血迹已经凝固,顽固地残留在颈部上,出于尊重女性的惯例做法,我闭上眼睛,默默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开始检验尸体。
她的左侧颈部有被玻璃碎块插入血管的迹象,但也只是伤及表面,没有刺破血管,所以问题不算严重。我谨慎地把玻璃块弄下来,发现碎块的体积还挺大的,鉴于这块碎片的成色还挺新的,所以我可以断定,这块碎片是在案发当天刺入她的颈部,而地上的确有许许多多的玻璃碎块,难道这只是一种巧合?我突然想好好研究一下被割破的致命伤口,正当我以为被割破的伤口会很平常,根本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的时候,我却惊奇地发现了,被割伤的伤口里,有持续扩大的迹象,皮肉边上萌结的血丝正在准确无误地告诉我,凶手在同一个伤口下手的次数不少于三次或者五次,他在重复动作的同时,也在不经意之间留下了破绽。他为什么要在同一个伤口连续下手呢?是一时冲动呢?还是用于发泄的渠道。我把她的尸体翻过来,在左侧的肩骨上发现了骨头坏死的表面迹象,这是一种极其严重的创伤所导致的。一般由椅子、木棍等硬物所抛出的力度形成的,有一点非常肯定的是,该物体的硬度一定很充足,否则不会造成骨头坏死的表面现象。好了,到了现在,我该休息一下,我脱下手套,跑到空气流畅的室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破天荒地用手机打开了黄雁如的博客网页,发现她的博客并没有更新,微博也没有新的动态,一时之间我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与她失去联络。我叹息着靠近围栏,佩戴在脖子上的工作证件倒是提醒了我,我的工作职责是法医,负责检验尸体。想到这里,我便乖乖地跑了回去。
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对她的尸体进行系统上的解剖。其实对于她尸体上的解剖,是我策划已久的一件事情,因为只有解剖验尸,我才能找到她的体温比其他人高了一倍的原因,因为这个体温的差异,她的死亡时间在表面上会被认为,她比其他人晚了一个小时遇害,但我不相信凶手会特意相隔一个小时之后才杀她,所以这背后一定有原因的,尽管在此之前,我已经对这个原因有了一个大致上的把握。可是我仍然很想证明给自己看,我的猜测没有错。
解剖刀在肚皮上的摩擦速度在加速,不锈钢的材料与肚皮上的接触发出很奇怪的声音,一小阵轻烟袅袅飘起,我的眼睛紧紧地皱着,仿佛面对着一场生关死劫的大手术一样。腹部被剖开,我在她的胃部同样发现了溃烂的迹象,他们两兄妹估计在服食同一种药物,胃内有残余的药渣,我小心翼翼地用试管采取了药渣的成份,谨慎地放到一旁。奇怪,当我的眼睛再次注视着她腹部内的一切时,心里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个念头,为什么她体内的营养成份那么低,我研究过她以往的饮食记录,她不属于挑食的那种,按道理来说,她体内的营养成份应该很充足才对。为什么呢?想着想着,我的解剖刀在腹部的尾端便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下剖开。我没有为她的肚皮缝合起来,而是跑到她的两腿之间,我开始检验她的私处。很简单,凶手对她的遗体表现得如此愧疚,会不会是因为曾经性侵了她?或者在死后对她进行性侵呢?在我检查她的子宫内壁时,突然发现……她好像正在怀孕,但腹中的胎儿尚没有成型,只是一个小小的雏形而已。所以她的营养成份一直被腹中的孩子在吸收着,难怪看起来那么没有营养。所以说……这是一位未婚先孕的女受害者?我手中的解剖刀不禁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田青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充满期待地问我:怎么样?尸检工作进展如何?
我双手撑在实验台上,仿佛遭受重大打击一样:貌似不太乐观。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我。
死者在遇害时,已经怀有身孕。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充满着疑惑说:可是根据死者以往的医疗记录,我们并没有找到她被检验出已经怀孕的记录,看来有人故意向医院要求,把她怀孕的事彻底保密!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看来,这宗案件终于有了调查方向。
黄雁如紧紧地守护在急症病房的外面,她生怕那些狱警会再次找欧路明的麻烦,彭鸿丹已经往警局那边跑,尝试着找出有关于这宗案件的资料记录。她们这是分头行事。医生从急症病房里无奈地摇摇头,拖着缓慢的脚步走了出来,看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情况不太乐观。她心急如焚地询问医生: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痛心疾首地说:哎呀,下手的人也太狠心了!拳拳打到要害处,头部,胸口,眼珠,生殖器官,所有人体最脆弱的地方,都被打遍了,对方这是想要他的命,要置他于死地啊!他要是再晚几分钟送来医院,估计命就保不住了。
他现在没事了吧?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医生叹息着说:这也是很离奇的事情。伤者虽然被打伤,但我看他本身的求生意志就很薄弱,刚才在病房里,他像发了疯似的,扑到墙上,用指甲深深在刻入墙壁表面,肉屑都划破了,在墙壁上活生生地留下一条惊心动魄的血痕,他还企图以头撞向墙壁,自寻短见!不过还好,护士已经给他打了镇静剂,他目前已经再度陷入昏迷的状态。为了避免他受到外来的刺激,我会建议长期给他注射镇静剂,直到他的情绪得到平复为止。
医生啊,其实他……黄雁如想向他解释欧路明的情况,谁料医生早已经洞悉一切:哪怕是死囚,他的生命也应该被尊重起来。黄雁如艰难地说:我还想着和他进行谈话呢。
医生看着病房:现阶段不太适合。
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她强调着时间的紧迫。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麻醉他的身体,让他的头脑保持清醒,这样就不会妨碍你们的正常沟通。
谢谢你,医生。她不禁喜悦为开。
走进急症室病房以后,她终于看到了他,他的全身缠满了纱布,手臂打了僵硬的石膏,额头贴着可恶的ok布,嘴角处冒着触目惊心的鲜血,他的手里还打着点滴,心跳显示机器的跳动频率明显在放慢,他的心跳于衰弱的状态,发出连连不断的轻微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对着进来的女孩表现得无动于衷。她慢慢走近,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前面,端详着他指甲上的伤痕,大部分的血迹已经凝固。她看着有点感到生疼生疼的感觉,欧路明虽然全身被麻醉,无法动弹,他依然不太愿意说话,选择把头扭到另外一旁去,躲开她的视线。
她犹豫了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他们为什么打你?你为什么要活生生咬掉布莱警长的耳朵?
他大部分的神经细胞处于麻醉状态,所以脸上的神情显得很乏味和枯燥,不屑一顾,毫不留情地展露着凶狠的目光,锐利的眼神足以刺穿每个人的内心。
你的反应告诉我,这个绝非表面简单的理由。她耐心地说着。
他艰难地露出笑容,下颚在颤动着,最开始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直到他嘴角的鲜血再次流淌着,她才意识到,他在企图咬舌自尽!她连忙拿被子塞进他嘴巴里,防止他继续咬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