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公立医院的服务态度应该很好才对,可是我傻乎乎地找了一街的护士姐姐,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明确地告诉我,饮水机在哪里,她们同样戴着白色的帽子,帽的中间还缠了一条红色的丝带,这应该是最大公无私,无私奉献的精神面貌才对,为什么她们对于我的询问多半是置之不理或者视若无睹的呢?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虑不安地频繁走动着,甚至开始猜测着饮水机大概在哪个位置。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突然冒起了一把声音:先生~你在这里干嘛呢?我不禁抬头望过去,一张愈发精致的脸孔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她那不知疲倦的笑容,友好的口吻令我彻底忘记了刚才的微焦虑,我呆呆地说:额……我想喝杯水,可是找不到饮水机的位置。她万分羞涩地捂着嘴巴笑了笑,然后柔情似水地说:饮水机在这边,跟我来吧。原本我以为这饮水机距离目前的位置还有很远的一段路程才对,可是没想到就在转过弯的位置上,这个大家伙,天呐,哪有那么奇形怪状的饮水机,古古怪怪的设计样式,谁猜得到这奇怪的家伙竟然是饮水机?!难怪她刚才笑得那么厉害,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甚至无从知道,这时代究竟进步到什么程度了。她还很热情地把杯子递给我,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连忙接了一杯热水,然后跑往休息室,把热水递给田青,只见她全身以及头部包裹着头巾,拿着纸巾在鼻子之间擦拭着,时不时吸着鼻子,身体偶尔会微微颤抖着,她多半是受凉然后感冒了,两眼都现在都不能很好地集中在一起,单手接过我手上的热水,还不忘嫌弃我:倒杯热水都去了半天,工作效率有够差劲的!我不以为然地说:医院那么大,又没有指示牌,所以我迷路了。胡扯一通!她拖着病重的身躯弱弱地责怪我,我连忙扶着她的双臂,示意让她好好休息,别太激动。急症室里的医生从里面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听诊器,披着大白褂,凝视着田青说:怎么样?你的身体还好吧?田青很严肃,甚至表现着完全没有变化的表情说:没事了,病人怎么样?
他还好,跳进大海里的时候,脚被扭伤了,加上海水的温度挺低的,他和你一样,患了重感冒,不过情况还算良好,不会太糟糕。
我现在进去看他!田青固执地动起身,想着往外走,医生拦住了她:你先好好休息,他也要休养一个晚上,你们都别折腾了。我连忙附和着:对啊,追捕犯人,把自己也弄感冒了,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过的。“你闭嘴!”她很凶地呵斥我。
半夜里,我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打瞌睡(其实我想回家的,但田青不让我回去)或许是长椅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又或者是我不太习惯坐着睡觉,反正我睡了一个多小时,都无法正常入眠。匆匆忙忙、赶来赶去的护士姐姐们,似乎夜里的病人总是状态百出,她们不停地忙来忙去,我毫无困意,万分无聊地在走廊闲逛着,突然从病房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我循着声音源头走了进去,只看到田青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全身在发抖,脚部在抽搐着。我打开病房旁边的小台灯,透过微弱的光线下,看到她脸如潮红,口干舌燥的表现,不禁轻轻触碰、抚摸着她的额头,发现一阵狂热,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手刚才被烫到了。在这个深夜里,她发高烧了。她迷迷糊糊地说:好冷……我好冷……看着她如此痛苦的表现,我不禁地说:肯定啦,整个人跳进海里,温度又那么低,不发烧就有鬼了!正在处于发烧状态的她,还像个小孩子那样,调皮地踢着被子,手舞足蹈地划着我的脸庞,深夜里的值班医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又不知道在哪里找退烧药,所以……我只能用最古老的方法给她退烧了……隔壁病床空无一人,我拿了多余的被子,差不多有五六张这样,全部盖在她身上,她还在拼命地挣扎,期间打了我的脸颊,打了无数次,我忍受着莫名其妙的疼痛,坚持为她盖着被子,一直到天亮……
当我恢复自主意识时,那一团糟的被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我睁着朦朦胧胧的眼睛,疑惑地掀开被子,她一大清早去哪里了呢?隔壁的护士姐姐在万般无聊地整理着床铺,我拉着她的手臂问:睡在这里的病人呢?她双眼慵懒地说:不知道,没有见过。她说完刚要离开,瞬间又被我重新拉了回来:现在几点?她非常不耐烦地说:十点钟左右。你好烦啊!我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这一下我知道她去哪里了。
男病房在另外一边的走廊上,我躲在门口外面,偷偷地倾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冯志水的头上裹着纱布,他一脸的不满对着田青呐喊着:喂!警官小姐!你没事吧?昨天追我追得跳进海里还不够,现在我还没有睡醒,你一大清早就过来骚扰我休息!?信不信我去投诉你!我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田青淡定自如地说: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承认张家命案是你所为,被你投诉我也无所谓。
冯志水略显激动:神经病!杀人要坐牢的!我才没有那么笨!况且小雨是我女朋友,我再冷血都不会杀害自己的爱人啊!
当一个人开始犯罪时,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抛弃原则两个字。别说杀人,自残都有可能!
瞎扯!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冯志水动了动身,舒展着筋骨。杀人要讲动机的,我并不符合你们最理想的描述吧?
田青观察着他脑袋被扳手所伤的伤口说:张富来用扳手袭击你,你恼羞成恨,还有,他们一家人都极力反对你和小雨谈恋爱,你痛恨他们,所以把他们全部都杀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张富来的确是袭击了我,可是不代表我会杀害他。
“那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冯志水不甘心地说:那晚,我偷偷爬进小雨的房间,打算和她幽会,没想到她哥哥一早就在房间等候我的来临,出其不意地用扳手袭击我,还好小雨当时极力地阻止他,不然我就要被他给打死了。
田青抱着怀疑的态度说:你无端端被人殴打,这也能忍?不太像你风格。
他动了动鼻子,说:其实也不算无缘无故的,小雨她怀孕了……她家里的人恨不得杀了我。所以他们要这样对待我,没问题,可是小雨和孩子是无辜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要负责任!
你那晚几点离开的?田青好奇地问着。
九点钟左右,我和小雨聊了一会就离开了,然后回酒吧和朋友喝通宵,你不信大可以去酒吧查当晚的闭路电视。
那条属于死者的项链,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在案发之后便不翼而飞,之后我们的同事在你的私人工衣柜找到那条丢失的项链,对此你有什么解释?她质问着。
他想发怒,但又不好发作:那条项链不是在案发后丢失的,而是在案发之前已经丢失。
她似乎抓住了他的把柄:也就是说,你亲口承认,那条项链是你自己偷盗的?
他变得更无比焦急:不是,项链不是我偷的,是小雨拿给我的,因为我们需要足够的资金购买房子,只有这样,她的家人才会允许我们结婚!
她沉默了,他接着说:那晚小雨生病了,她又怀孕着,我担心她出事,所以偷偷溜进去找她,她把那条项链交给我,让我把项链典当了,这样我们就有钱买房子,然后结婚,生小孩,原本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是没想到,那晚之后,她就死了……就这样死了……他说着说着,留下来悔恨又痛苦的泪水,双手在抽搐着。
她看着眼前这个流着真心眼泪的男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酸:为什么你不把项链拿去卖了?
他很执着地说:我说过,我要靠自己,一手一脚开创属于我们的未来,哪怕是尺金寸土的繁华盛世,我都要亲手给予她幸福又稳定的未来。我怎么可以要她的项链呢?他这一番话一出,她更是安静下来,捏着自己的下巴,顿时陷入了沉思。躲在门外的我,把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扭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皱着眉头,头微微一歪,默默地离开了。
黄雁如坐在椅子上,很平静地看着莫琳,此时已经苍老的她,明显记忆力已经不如以前,但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她呆呆地拿着手上的档案文件,轻轻抚摸着右上角的照片,那张是欧路明十七岁时候的模样,他光着额头,脸色苍白,眼神迷离,双唇紧闭着,万分忧郁的情绪充斥着整张照片,她怪为惋惜地说:不知不觉,都过了那么多年,我都忘了有多久,他到了今天也快要判处死刑。时间真是一下子就来到,不服老都不行。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黄雁如很平静地问着。莫琳闭上眼睛,沉着气息,慢悠悠地开始回忆起多年前的一宗案件……
时间是1989年,她当时进入凶案调查组已经有一年,王教授是那一队的组长,负责调查中所有的汇报结果。那一年的早上,她接到王教授的电话,据称一栋大厦里发生了血腥的命案,让她第一时间赶去现场,她带着沉重的心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中挣脱出来,印象中的案发现场是很干净的,尤其是客厅那里,所有东西都摆得很整齐,一尘不染的,现场人员在客厅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工作要处理,他们只是循例地在客厅搜索着,心里早就知道,不会有意外的发现。王教授早就已经在房间里等待她的来临了,她刚踏进房间的第一步,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进了鼻子里,好就好在她做了凶案组的探员差不多有一年,她早已经习惯面对着惨烈无比的尸体,闻着令人恶心的尸臭气味,对此,她内心已经变得十分强大,纵使面对着床上的两副尸体,她也无动于衷。王教授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表现,有点惊讶:哎,真奇怪,你居然毫无反应。
她冷冷地说:还能有什么反应?现场是什么情况?
王教授拿出手帕捂着嘴巴,咳嗽着说:尸体是送外卖的小哥发现的,大约在九点三十分左右,他接到外卖的订单,要求他送一碗云吞和一碟炒粉上门,订单上的地址就是案发现场,他来到这里以后,正想着敲门,然后愕然发现门是没有上锁的,客厅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他尝试在门口喊人,但没有人回应他,凭着赶时间的意念和决心,他很大胆地闯了进去。客厅没有人,他小心翼翼地往卧室的位置靠近,结果在距离不远处,便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惊心动魄地打开了卧室的门,发现了床上的尸体,阳光微微照耀着那赤裸裸的尸体,显得尤为心有余悸。他很镇静地打了报案电话,随后我就接到了凶案发生的通知。
她尝试着说:两名死者分别在临死之前叫了外卖?然后遇害?凶手在杀了人之后,为什么没有把门关上,房间的门也开着,这很容易暴露尸体的存在,一宗凶案里,尸体越晚被发现,凶手的掩饰时间越是延长,这一回凶手没有做任何的措施,究竟意图何在呢?
王教授看着尸体说:首先要弄清楚,他们两夫妻究竟是在死后叫的外卖还是死前,好吧,其实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环顾着四周说:法医呢?还没有到达现场?
王教授眺望着她的身后说:喏!站在你身后,头发凌乱的男人就是负责这宗案件的法医。
她不禁回过头看着,他头发出奇的乱,脸上脏兮兮的,留着乱七八糟的胡子,半眯着眼睛,嘴里叼着烧了一半的香烟,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近床铺,嘴里在说着:很抱歉,今天早上很塞车,所以迟到了一会。
王教授小声兮兮地在她耳边说:你不要介意,其实他是走路过来的。
黄雁如不禁皱着眉头问莫琳:那时候的法医如此懒散的吗?
她转动着眼珠子,不以为然地说:谁知道呢,我的记忆一直都很模模糊糊的。
黄雁如问她: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