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亚哥医生是情绪病科的权威专家,他醉心研究人的精神状况和情绪病,他认为情绪病与精神病是息息相关的,在有关报告上,他曾经不止一次指出,大都市的病态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人性的扭曲是阻碍社会进步的一个重大原因。但很多专家纷纷指出他在危言耸听,无病呻吟,在和平时代维持了将近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长度里,人人忙碌于生活,到处奔跑,已经身心疲劳,和平年代或许会令人麻醉,但绝不会去到一个病态的程度。他撰写的书籍也被禁止出版,因为该作品里蕴藏着极其危险的思想。尽管他的表现显得过于偏激,但他在治理情绪病这一方面,确实有神奇的功效,被称为情绪科的救星。或许是因为这个尊称令他的自信心不断地膨胀,越来越目中无人。很多时候,大部分的谋杀案件归根到底都是源于情绪的失控所造成的局面,警方每次请他协助调查,或者请求他给予专业独特的见解,他都置之不理,完全拒绝与警方合作,这一件事,我早有所闻。
他虽然很高傲自大,但也很宅心仁厚,否则他绝对不会选择做医生这个行业。单凭这个坚定的心中信念,我便单独一人找上他的私人诊所。原本田青也想跟着过来,可是他既然非常不愿意与警方合作,那很明显,他很憎恨很讨厌执法者,具体原因暂时还没有查到,但执法人员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就对了,这就是田青不可以出现在他眼前的原因。纪医生的私人诊所门面比较简陋,前台是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我一边手搭在前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耸了耸肩,往里面的方向走过去,站在类似于办公室的门前,轻轻地敲着门,里面肯定有人,但他是故意不理会我,因为我听到了永无间断的敲打键盘声,很有节奏感,似乎在打着结案报告的那种节奏感。我细细地倾听他打字的声音,掌握了他的打字规律,模仿他的速度和频率,在门的上面敲出相同的节奏声感……大约过了三十秒后,门终于被打开了,他探出那血红的双眼,口中的异味极其浓重。
“你是谁,来这里干嘛?”他问我。
我微微鞠躬着,笑了笑说:“来这里的,当然是看情绪病啊,医生。”
他嗤之以鼻:“你说话的时候,神态自若,轻佻浮躁,带有娱乐性的意味,可谓是玩世不恭,心境欢乐无常,根本就没有情绪上的困扰,你别想骗我了,走吧。”他刚要把门关上,我想都不想就用手挡着门说:“有情绪病的不是我,而是张至朋,不过他现在住在医院里不太方便过来找你,所以由我来替他过来。”这下他更加不相信了:伤风感冒都要望、闻、问、切。他本人不亲自过来,我是不会为他诊断的。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进入话题:他现在涉及一宗灭门惨案,我怀疑这与他的情绪病有关,而你又是他的主诊医生,所以我特意过来找你了解了解他的病情。
“对不起,这是病人的私隐,我是不会透露任何病情的,请你离开吧!”他尝试着再次把门合上,但我继续用手挡着,很严肃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对他说:“如果你不肯合作,张至朋就会被落案起诉谋杀;如果你肯合作,我们还可以帮他一把,一条人命几乎就掌握在你手里了。怎么样?”
他冷笑着,不以为然地说:张至朋只是我其中一个病人,就算他真的被控告谋杀也只是他个人的事,与我无关,我根本不需要理会。
不!你一定理会的!我执着地说。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地反问我。
“因为你是一名医生,一名济世为怀的医生!”
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他利用电脑内部的档案记录,将张至朋的病例表打印出来,然后展示给我看,并且一一解释:这个就是张先生的病例表,他从小就有强烈的燥郁症,焦虑症是他的日常表现,他大部分的表现为抑郁,思维缺乏弹性,动不动就会破口大骂,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行为,甚至是很凶残的临床表现。
我好奇地反问着:“他的病情算不算很棘手?”
纪医生苦笑着说:当然棘手了!我做了他的私人医生,前前后后也有二十几年了,他每次病情发作,都会回来找我做心理辅导,尤其是他经历婚姻的那段时间,或许是他压力太大,导致他的发病率大大地提高了。他也很痛苦,不断地哀求我,找出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但是稍微有一点点精神科常识的人都知道,精神科必须是长期作战,根本没有一劳永逸,药到病除的说法。
奇怪了!我困惑地说:张至朋曾经表示过,他之前一直很忌讳看医生的,怎么……
纪医生解释说:男人嘛,都是死要面子的,他不想其它人把他当作精神病人看待,所以一定要装作很酷,不去看医生的那种叛逆,这样才显得有性格。直到后来他妻子离开以后,他终于开始接受我的治疗方案……药物治疗。
我半推半就地说:“你的意思是,利用精神药物来控制他的燥郁症?”
他无奈地说:“张先生的病情实在令我束手无策,靠药物治疗来控制病情是唯一一个方法,也是唯一的选择。”
我摸着自己的下颚,问他:“燥郁症的病人,他们在发病的期间,会不会不记得自己在病发的时候做过什么事?”
他摇摇头说:不可能的!人的记忆是百分百真实!不过张先生的病情有点特殊,他在殴打妻子的时候,的确是事后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每次都是妻子的哭诉,他才猛然记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的病情为什么会如此特殊?我继续地问着。
他拿过我手里的病例记录,拼命地往前翻,翻到某一页,指了指上方的ct照片说:张先生小时候的头部受过严重的创伤,大脑皮层受到外界严重的刺激时,掌管记忆的那一部分的脑部就会出现空洞的情况,抑制了大脑的记忆,令他失去对事物的印象。
我突然很凝重地趴到他的桌子上面,阴森森地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令他把失去的记忆给唤醒回来?
他胸有成竹地说:当然有,给他做行为认知治疗,带他旧地重游,他的脑部记忆就像一部进行系统重启的电脑一样,所有的邮件和文档会在重启的一瞬间全部恢复……不过你们要注意一点,唤醒记忆的患者通常会情绪高涨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失控,总之做好现场的把控,不然他会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
好吧,我离开他的办公桌前,带有讽刺的意味质问他:精神药物的控制力度似乎不太够,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病情!医生,你开的配方药会不会有问题?
他几乎是拍案而起:我开的配方药绝对可以控制他的病情!至于他的病情为何会复发这一点,我一定会深入地研究,给你一个交待!他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的困惑,或许他都快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尽管纪医生口中似乎还有难言之隐,但我并不会追问他,因为我有很大的自信心,他一定会主动向我说出那可怕的秘密,在告别他之前,我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他,让他想到重要的细节就立刻打给我,虽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打过来,但我的手机已经决定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等待他的来电。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站在对面马路的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非常讨厌但又不得不啃食着一块看起来毫无营养的面包,大约三四秒以后,他终于忍受不了面包的乏味,于是把面包随手丢在地上。一名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小孩,饥肠辘辘地往地面上寻找食物,好不容易找到刚刚被丢弃的面包,他很高兴地捡起来,那中年男子看到以后,重新走过去,向他要回去,那小孩很听话地还给他,他很绅士地……把那块面包丢到垃圾桶里,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感觉。
为了案件的真相顺利揭开,我必须要做足事前的准备。例如,张至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情绪失控的呢?他很久没有发病了,肯定是发生了某件事,令他勃然大怒,失去控制。究竟是什么事刺激到他呢?原本我有想过,是小雨意外怀孕的事情,但考虑到他一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只能把小雨给排除掉。
“替我查查,张富来最近的财政状况。”我对秋雨说着。
秋雨是情报科的新人,最初我并不知道她是情报科的,今天早上我在7—11买咖啡喝,她站在汽水机面前想买汽水喝,但是又没有零钱,我就趁机请她喝牛奶。她倒是很感激我。后来我在警局的办公室重遇她,看到她挂着的证件上面写着情报科,我才知道她是情报科的新人。我趁机向她求助,她很容易就答应了。你看,多简单的事情,我还以为情报科的人员都很难沟通呢。
秋雨在敲打着键盘,嘴里说着:他的财政状况一切正常,以前是一个月三十万左右,但是从最近三个月开始,由三十万上升到九十万,他的月薪收入增值了百分之六十,收入非常可观。
我疑惑地问着:是不是他的公司业务多元化了?
她摇摇头说:不可能!相反来说,他公司的业务单元还删减了几个部门,正常来说,他的收入应该有所下降才对,为什么会越升越高呢?
我温柔地对她说:“查查他的资金来源,做成一份表格看看。”
她很快便完成了,我看着满屏的数据,呆呆地赞叹不已:“秋雨,你真是天才!”她很开心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那下一次你请我喝咖啡得了。”
没问题。我简单地回答她。
轰隆隆的列车至上带动着车厢移动,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山洞,黄雁如的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里面全是她在那破旧的房间里拍下来的照片,经过照相馆的冲洗下,已经被高度分解出来,现在她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的复杂,也可以说是很矛盾。一方面她很渴望帮助欧路明,可另外一方面,欧路明的确是杀了自己的父母,然后逃离家中,兜兜转转之间便来到了大都市工作和生活。或许是长期遭受父母虐待的内心无法康复,他一个人在繁华的都市里流浪,像丢失灵魂的空壳一样,飘飘荡荡的,找不到自己的人生更加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她被震醒,眼眶里不知不觉之间流出了干涩的泪水,车厢还在移动着,她紧紧地捏着文件袋子里的照片,包括申请拿回来的红宝石项链,宝石上面的水晶在阳光下显得很诡异,当地警方对村子进行了大量的排查,然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凶手根本不在村子里,她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透露,因为她知道,欧路明已经受不了这种刺激,如果连他父母的死讯都要压在他身上,他很有可能会全然奔溃,然后再次萌生自杀的念头。她哀怨缠绵地看着车窗的倒影,她看到了什么?一张对未来突然产生恐惧的脸……恐惧!
下了火车以后,她第一时间赶到监狱,灰蒙蒙的天空不禁令她产生厌倦人生,按耐着麻木不仁的心理状态,她风风火火地按照熟悉的记忆路线来到欧路明的监房,两名守卫不知好歹地阻止她进去,她很急躁,被阻挡在门口又进不去,她尝试着把语气变得友好一点:“麻烦你帮个忙,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让我进去见见他吧。”两名守卫表情生硬地固执说着:“抱歉,这是布莱警长的命令,我们只好遵循。”
她撅着小嘴,像下了重大的决定一样,从口袋里掏出配枪,面无表情地指着两名守卫,但他们一点都不在乎,甚至根本就不曾害怕过,她突然笑了笑,用枪指着自己的头颅,两名守卫立刻感到害怕了,放松了戒备,规劝她冷静一点,不要那么冲动;她用那带有威胁性的口吻说:“我已经没有时间了!麻烦你动作快一点!”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守卫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监狱的门,她用枪顶着自己的脑袋谨慎地溜了进去,临关门之前,她很愤怒地顶着自己的脑门,连续开了几枪,他们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她调皮地说:“不好意思,忘记上子弹了!就这样吧,拜拜!”
她把门关上,然后反锁,回过头看着盘膝而坐的欧路明,他头上的伤口永远都是这样缠着纱布的,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康复。她尝试着和他打招呼,但他没有理会她。她不管了,时间不多,她只能自讨没趣地自言自语。
“你小时候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爸爸妈妈是否经常虐待你?”
他闭上双眼的眉目“噌”的一声皱了起来。
“你爸爸妈妈呢?去了哪里?”
他再次发疯,死命地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嘴里不断地呐喊,呼喊着令人不知所措的声音暗号。她走过去尝试着拉开他,但被他粗暴地推开,她一下子撞到墙壁上,布莱警长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欧路明立刻改变攻击对象,瞬间扑向他,场面一度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