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斌,今年四十二岁,以前在张富来的公司任职高级经理,但其实他可以做到那么高的职位,全靠自己与张家的半点亲戚关系,终日在该公司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整天勾搭公司的女同事,乱搞男女关系。后来张富来遇害以后,他的公司被其他企业收购并购,他的高等职位自然保不住,失去了靠山以及稳定的工作收入,他的生活和经济一下子陷入了困境,首先供车供房的贷款还不上;其次信用卡透支,他也一样无力偿还。得知张至朋是杀人凶手以后,他趁火打劫,三番四次向张至朋索要赔偿金额,甚至恶言相向地恐吓他,如果他不给予赔偿金,他将会对他不客气,保证弄得他鸡犬不宁。听着情报科的同事滔滔不绝地陈述着关于罗斌的情况,我不由自主地感到惊叹,原来情报科的工作效率是那么的高,意外事件昨天才刚刚发生过,今天就已经掌握了百分之七十的资料是关于嫌疑人的,不过他除了出现在张至朋堕下阶梯时所处于的位置的旁边以外,他并不具备明显的杀人嫌疑。至于详细原因,情报科人员已经给我们分析过一次了。
首先,他骚扰张至朋,不断地向他索要赔偿金,目的只不过是为了金钱,有了金钱他才可以偿还所有的债务,避免踏上正式宣布破产这一步,因此张至朋此时此刻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是唯一可以拯救自己的人,没有他,一切将会变得惨不忍睹。如果他杀了张至朋,最严重的后果之一,他不可能想不到的,他的经济状况永远得不到恢复得不到救赎,杀了张至朋对他来说,是毫无益处,他与他之间更加没有任何的仇恨可言,虽然他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但……
“我们还是要审问一次罗斌,无论他是否有杀人嫌疑,毕竟我们要走程序的。”田青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情报科的同事则认为没有必要继续审问下去,这样是浪费政府资源和纳税人的金钱,看着他们如此坚决的态度,我终于明白警局为何会多出一个情报科的部门,原来是要节省开支,但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于是我首次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管罗斌有没有杀人,我们的程序还是要再走一遍的,按班就位嘛。他们安静了,没有太多的意见,田青拿起档案的夹板,离开了会议室,往审讯室的方向走过去,我连忙跟着走过去,她挡住了我的去路,说:审问犯人的事,让我来做吧,你始终是法医,不应该接触犯人的。我被挡在门外,只得隔着透明的单面玻璃凝望着审讯室里面的情况。
罗斌一副小混混的模样,轻佻浮躁的表现,不停地抖脚,满不在乎周围的警察,田青把档案丢在他前面,他看都不看一眼。
我连忙戴上耳机,这样就可以听到他们在里面的对话。
他咳嗽了几声,很嚣张地问:“警官!你要拘留我到什么时候?我很忙的!”
她翻开档案的前面几页,摊在他面前,毫不在乎地说:“你还能往哪里走,外面的人全是你的债主,你的债务可不轻。”
他反倒有点惊讶:你们都知道了?
“你曾经勒索过死者张至朋,但他不肯屈服,对不对?”
“这不是屈服与否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应该赔偿我这些金额,他杀了我的妹妹!”
她翘起二郎腿,把椅子往后退移了三公分,手里在玩弄着从其他犯人夺过来的打火机,漫不经心地说:“得了吧,根据我们手头上的情报资料显示,你与妹妹的亲密度很低,你们只是重组家庭的兄妹,这些年你们甚至很少见面,你只是把她当成了靠山,没有她,你的经济来源就会断裂。”
他警告着:“警官,话不可以乱说的,小心我控告你!”
“你三番四次向死者勒索不成功,于是恼羞成怒,把他从楼梯上推下来,造成失足跌死的假象,我说得对不对?”
“那天我只是凑巧经过而已,他从楼梯上滚下来,恰巧落在我的脚下。这一点真的并非我可以控制的事情。”
她拿出第二份档案,接着说:“罗先生,根据我们的资料显示,你并没有宗教信仰,而且……你也不信佛,试问你怎么会去一个佛门清净地呢?”
他再次强调着:“我只是路过那里而已,知道路过是什么意思吗?”
“那里很偏僻的,根本没有路过这种说法。”她不肯放过他,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他面对着她严厉无比的眼神,不禁可耻地败下阵来,连忙说:“好啦好啦,我说了。”
“那天我走投无路,打算去大理寺找那家伙求情,求他再借我一笔钱让我度过难关,因为那些高利贷没有人性的,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我?我只能低声下气地去求他,但是没想到我刚刚到了楼下,就看到他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摔得满头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我下意识地过去扶起他,但他不肯让我扶,只是一个劲地拉着我脚不放,嘴里一直在不停地念叨着,含糊其辞,我都弄不清楚他到底要干嘛,接着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断气了。也就是你们看到他死在我脚旁边的那一幕,其实只是一个巧合的表面现象而已啦!我真的没有杀他,杀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她自作主张地替他接着说下去:因为你们在上面谈判,无法谈妥,他甚至出口骂你,推你,你很生气很愤怒,恼羞成怒,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你一时冲动,把他从上面推了下来,他活生生地滚下去,最终摔断了颈骨,当场死亡,但他在临终之前死命地抓着你的脚,让你无法顺利逃脱,从而落在警方的手里,我说得对不对?
他不禁笑了起来,捂着嘴巴说:我不可能上去的,我根本不够时间,再说了,我自己上去岂不是送死?
“为什么这样说,你为何不能上去?”眼看着他的从容不迫,她浑身不自在。
他看了看四周,她自动交待:别看了,我们是不会曝光审讯过程的,有话旦说无妨。
“其实……我的肺部有老病,不可以吸入檀香的烟雾性气味,甚至不可以轻易地接近,一旦接近就会喘不过气,呼吸困难,情况危险一点的,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这个我不是开玩笑的!”
情报科的同事此时把一份资料递给我,那是一份病历记录表,上面清清楚楚地说明了罗斌有呼吸上的疾病,不能吸入檀香散发出来的气体。以前他误吸入了一丁点,已经弄到要住院一个月。我走在门前,对着门连续敲了三下,这是我们之间的暗号,敲三下说明他没有说谎,敲两下说明他在说谎。“好吧,暂时相信你一次,当时附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出现在案发现场?”
他不假思索地说:还能有谁,就是他的大儿子啊!
我皱着眉头,略显不满地转过身离去。
会议室内,我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寻思着罗斌刚才漫不经心说出的那一句话,反复地咀嚼着其中的含义,突然一杯咖啡出现在我眼前,我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人,秋雨用着关怀的眼神看着我问:“你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
“某些事情而已。”
“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我坐正了身子,稍微调整了一点语气:“我为张至朋的尸体进行过检验,发现他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伤痕,大部分是左侧以及右侧受伤引起的,换句话说,他是被人从正面直接粗暴地推下来,左前侧的伤痕会较为明显,这就很正确地告诉我,他当时肯定在和推他的人在谈话,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话题,引发双方的矛盾破裂,对方极度愤怒地把他推了下去……”
我的尾音还在延长中,她就开始擅自作出推测:“这么说,你还是重新怀疑到张富东的身上了?”
面对着她的推测,我表现得尤为慎重:经过我验尸得出的结论,罗斌不太可能具备杀害张至朋的条件,或许他有充足的杀人动机,但没有足够的杀人时间。根据主持方丈的说法,他当时接了一个电话,期间张富东便走了出去,大约在五分钟左右,主持便听到惨叫声,跑出去已经看到张至朋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按照时间来论,我已经找人做过实验,从里面走到楼梯外面,就算是急着跑,正常人也需要七至八分钟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那边,五分钟根本不可能走到那里,再推张至朋下楼梯,那更是耗费时间,从客观规律来看,他的犯罪嫌疑该被排除掉的。
她疑惑地说:“你真的那么肯定,主持讲电话是用了五分钟左右?”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还专门让主持重新演练一次当天的整个情景,把他讲电话时每说的一句话都完好无缺地重新说一遍,的确用了五分钟。”
这一点是无容置疑的,可是时间不够,他是怎么杀人的呢?秋雨也陷进了一片困惑里。“哎对了,他跑出去找他父亲干嘛?”
“嗯……主持给了他两道保平安的灵符,让他交给他父亲,说好是一人一道灵符的,不过可惜还没有给到他,他就已经出事了。保平安灵符并不见得一定能保平安。”
秋雨伸了个懒腰,露出了压在底下的一本书籍,我仔细看了几眼,发现是《太平洋战争》。我指着桌面上的书籍问:这书好看吗?
她感叹着:“非常精彩!简直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不过我觉得最为精彩和有趣的是,如果你冷静下来进行分析,就会发现,太平洋战争是美国策划已久的一场战役。日本在侵略行为越来越肆无忌惮,亚洲一旦全部沦陷,美国的处境就会岌岌可危,日本帝国将会是美国的一大敌人,因为他们之间对战距离是同等的,换句话说,就算日本不去找美国开战,美国也会找个借口开战,但是二战期间他一直没有参战,如果无缘无故宣战,一定会遭受其它国家的强烈谴责,于是他只有耐心等待,只有美国遭受袭击,他才有足够的理由找机会参战。于是他对日本帝国进行经济上的制裁,迫使日本帝国踏上无可奈何的一步,一场策划已久的太平洋战争就此拉开帷幕。”她说得津津有味,我倒是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潜意识下找到了迷宫的真正出口,去到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倍增光明。我在朦朦胧胧的形态意识下打了一个电话给鉴证科那边,有一件事我需要得到充分的证实。
那将会是决定胜利性的一刻!
布莱警长在前天以后,已经申请调任新职,黄雁如站在人行天桥上,趴在围栏上,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流,一股悲凉的哀伤情绪从心底里滋生起来。她看着局长送的怀表,时针和分针正在争分夺秒地走动着。
“为了躲开时间上的差错,连我的表也一起带上吧!”局长的那一番话一直在她心底里不断地回响着,明天就是欧路明处以死刑的日期,他面临将死之际,也不愿意透露半句关于自己的情况,她实在是无从下手,但她已经大致上掌握他的犯罪心态了。再隔半个小时,欧路明就会从医院押往警局里,第二天就要执行死刑,她所能掌握的时间已经不多,最后二十四小时,将会是关键的一刻。
冰冷冷的牢房里,他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眼神迷离地盯着阳光折射到地面上的光影。额头的新伤加旧患使他的状态变得更为憔悴,他的鼻子和脸庞完全陷落在两膝之间,整张脸快要扭曲了,他慢慢地伸出手在光线下,若有若无地哼着某个情调的小曲,越哼越有情感,仿佛代表着某种回忆,某种开心的化学混合物在空气中发酵。手指弹着地地面,不知疲倦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左上角挂着的日历是他生存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天,可他表现得满是遗憾,心里好像有某些事情还没有完成,显得满是牵挂,在强烈的情绪冲击之下,他忍不住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