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的阳光恰恰好,流过指缝的空气显得清新顺畅,我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把留了好几天的胡子给重新剃掉,对着镜子调皮地做了一个笑脸,带了一点随身物品以后,就准备出发。可怜的crazy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还在用着我的电脑做翻译的工作,或许是太疲倦的缘故,她整个人倒在沙发里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眉毛乖巧地在空中扮演着文静的角色,小嘴似笑非笑地轻微往上张扬,自然的笑容令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会不会是在假装睡觉?为此我特意跑去试探她,用手轻轻捏着她的脸庞,她没有反应;我捏着她的鼻子,也丝毫没有反应。最后我充分地证实了,她的确是在睡觉,或许她在一个很美好的梦境里待着。我把电脑轻轻合上,将正在连接电源充电的线条给拔掉,再把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给重新收拾一遍,然后静悄悄地离开这个“家”。
一路上车水马龙,街头的人群熙熙攘攘,喧闹的城市总是令我充满着不安,红灯太久的红绿灯,永远脱轨的公交车,永远有赶时间的人乱闯红灯,乱过马路。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嬉戏打闹地轮流过马路,老师们相当紧张地注意着马路的情况,小心翼翼地护着花朵,走过马路,她们的心是很脆弱的,而他们的身体则是很脆弱的。我随手截了一台计程车,司机大哥喜出望外地询问我:“老板去哪里?”我把手里的野菊花藏在身后,若无其事地说:“南山墓园,左侧一点的山头。”司机大哥开始有点犹豫,毕竟这时候很少有人会去扫墓或者探望先人什么的,但是为了赚钱,他也要从有所顾虑到无所畏惧,为了钱,他必须要豁出去,这简直是一定的。
车子到了一半的路程,就无法前进了,因为前面的路全部都烂了,任何的交通工具都无法再前进,司机大哥只好万般无奈地请我下车,只收我半价的车费,但我坚持付他全款。车子开走以后,我尝试着尽量唤醒自己的回忆,她被埋葬的山头究竟是哪一座呢?最近因为政府出了新的政策,她被埋葬的地方迁移到南山墓园附近到山头,但具体位置并没有详细登记过,如果要找,估计得一个一个地找才行。天随人愿,在我找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依稀找到她的坟墓了,一块硕大的墓碑就这样竖立在那里,没有裂纹,只是边角缺了一小块。我把墓碑附近的树叶杂物一一清扫干净,然后把野菊花放在墓碑上,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笑容绽放,勇敢无畏,我突然感到一阵悲凉的寒意触进内心深处,斯佳丽仿佛没有家人似的,她的坟墓一直没有人过来打扫,换句话说,没有人来探望她,除了我之外,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人会偶尔想起她。我吃力地在墓碑上坐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照片,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可是她已经听不见,感觉不到我的存在。随着风声越来越紧凑,落叶的频率也逐渐快速地落下。
我离开南山墓园时,天色已经逐渐暗淡无光,我凭着自己的记忆力来到山下,恰巧一辆计程车路过,天底下还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司机大哥探出脑袋问:“老板要去哪里?”我无言地打开门,冷冷地说了一句:“去市中心。”
回到家里以后,crazy还用网络翻译着英译本的《简爱》,茶几上很干净,地上一点垃圾杂物都没有,很显然她已经吃了晚餐,还把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若无其事地对我说:“回来了?吃饭了没有,我今晚吃外卖,所以。”
“不用了,我已经吃了。”我撒了谎,我不仅没有吃,而且还特别累,不知为什么,见完斯佳丽的坟墓以后,我的心情特别的沉重,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肚子虽然很饿,但一点胃口都没有。
“哦,随便你。”她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翻译着原文,电视机估计一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开个不停。
我疲倦不堪地坐在沙发上,挑衅性地问她:“为什么你每次做翻译工作都要开着电视,怎么这样效果会特别好?”
“你又整天不在家,我开着电视机,听点声音至少没有那么孤独。”
我慌红了脸,像足做错事的孩子那样,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她自动自觉地把笔记本电脑交给我:“新的电子邮件到了,你的朋友找你。”
我接过电脑,说了声谢谢,然后匆匆忙忙地逃回房间,把门关上。
邮件的正文内容字体比起上一次的要扭曲很多。
to:许仲文
天呐,你知道的,当我再也没有其他发现时,我也只能重新回一趟千禧酒店的案发现场了。如你所愿,酒店为了正常营业,不做亏本生意,他们宁愿让客人去住一间曾经发生过命案的房间,也不愿错过任何一宗可以盈利的可能。所以,当我再次向前台询问的时候,她们很遗憾地告诉我2901已经有人入住,之前住客的物品大部分已经被清洁人员拿走,那里已经属于客人的私人地方,就算我是警察也不能再踏足那里,除非我有法庭批准的搜查令。当我还在用尽甜言蜜语哄前台的美女让我再上去看一眼的时候,大堂的经理又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他的打扮和以往没有任何的区别,灰色的职业装,穿得整整齐齐的,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谈吐大方。他对我的感觉像是十分容忍但又不会用责怪的语气:“不好意思,阿怪探员,2901已经提供给其他人居住了,如果你要上去搜东西什么的,不是不允许,但必须要等客人退房了,房子空了出来你才能上去,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申请搜查令。否则就算你是警长,我们也不会同意让你进去的。”
我瞄了一眼他身后的出入口,还在寻思着他究竟是从哪个出入口出来的呢?“没事,没事,上级就是那么麻烦,明知道2901已经有新的客人入住了,还让我过来找线索。所以你说,混口饭吃是不是特别艰难。但我想问问,住在这里的客人知不知道2901曾经死过人?”
他的脸微微朝下,抬动着眼镜框:“这一次的命案涉及到我们酒店的声誉,媒体从来不会加大宣传,所以不会有人知道这家酒店发生过命案,更何况是入住的客人,我们更加不可以透露半点,否则就是不专业的表现。”
“不会吧,毕竟死过人,我觉得还是告诉他们会比较好……”
他一下子就知道我的意图所在,用手拦着我说:“阿怪探员,请你不要乱来,如果你泄露半点关于酒店不好的消息出去,我会考虑保留追究你的权利。”
我只能往后移动,准备离开:“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只是工作而已,所以你说是不是混口饭吃特别艰难!真的是……”
离开服务中心以后,我并没有立刻离开酒店,而是去了酒店后面的垃圾房,如果2901的垃圾在新客人入住之前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么被丢出来的垃圾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是不会被送走的,这里那么多袋垃圾,看来我要找很久,又没有手套,为了拯救张慧慧女士,再噁心的事情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翻垃圾的过程我就不对你进行详细的描述了,但在我艰苦奋斗两个小时之余,终于让我找到2901那一袋垃圾了,还好上面的垃圾袋有特殊的标签备注好的。我正准备离开,上一次那个阿姨又出现了,她又想要抢回我的垃圾,可这是我的劳动成果。我想抢回来,她的情绪又很容易激动,万一她惊动了大堂经理,我又拿不了那一袋垃圾了,于是我只有忍着痛心的感觉,拿出五十块钱收买捡垃圾的阿姨,她看到了钱,果断放弃了对一袋垃圾的“固执坚持”,得意洋洋地收了五十块,我拿着一袋垃圾从后门慌慌张张地逃离现场。我相信后楼梯是没有监控的。
回到家里以后,我把垃圾袋也一起带回家里,我的母亲大人在厨房做饭,她很喜欢在家里做饭的,而且厨艺了得,就是偶尔哆嗦了一点。我把一袋垃圾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里面有很多杂杂乱乱的东西,例如两把剃胡须的刀,两条内裤,半张用过的纸巾,还有用于刮胡子用的薄荷膏,吃了一半的面包,啤酒瓶,一把很破烂不堪的剪刀……还有很多很杂碎的东西我就不一一详尽地描述了。最为关键的是,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的联系,在这一堆垃圾里,似乎所有的东西都与凶案的发生是搭不上任何关系的,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女性的物品,上一次还能找到珠片,纽扣和金毛,这一回真的什么也找不到。但是我的母亲大人的嗅觉是很灵敏的,她立刻就意识到我带了一袋垃圾回来,不断地呵斥我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并且扬言要扔掉它们。吓得我离开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收拾好一遍,然后把整袋垃圾拿回自己房间的角落处放好,我深有预感,这一袋垃圾将会是破案的关键。
邮件的内容到了这里已经是尽头,没有更多的文字可以表示,阿怪处理案件有更多的进展,剩余的,只能看他的调查进度了。我把电脑重新合上,侧耳倾听着电视机发出的声音,节目没有随时更换,crazy手里没有遥控器,她估计在客厅睡着了吧?
黄雁如对再次受伤的他已经漠不关心,因为她知道关键不在于他身上,而是在于苏美美的身上。她决定返回监狱,再次找她质问清楚。狱警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她坐在独立囚室里,等待着苏美美的到来,苏美美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她等了半个小时,对方才懒洋洋地从牢房里出来,无所谓地在她对面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斜着眼睛问她:“怎么样?警官,有没有找到特别的线索?”
她很老实地回答:“没有。他们对你杀女儿的事完全是一无所知。”她故意这样说,目的是要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苏美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松了一口气,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吗?我杀女儿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家里。”
“不如我们来谈谈你的丈夫吧。”
“抱歉,那个死废物,我没有什么好谈。”
“好歹也是夫妻,你这样骂他,看来他真的很糟糕。”
“一个男人所应该肩负的责任,他一点都没有碰过。”
“这些年来,你的怨恨一直没有消停过?”
苏美美不再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她把椅子默默往后拉,企图远离黄雁如的视线。
黄雁如老实告诉她:“我……其实去找过你的家人。”
她很生气,也很激动地拍着桌子,坐立而起:“你找他们?!找他们是没有意义的!”
黄雁如面对着眼前的这一阵疾风,表现得无所畏惧:“我看得出,你的大女儿对父亲同样是嗤之以鼻,而且根据幼儿园老师的说法,他还曾经企图非礼过苏萍,当然这只是小朋友的胡言乱语,所以老师没有当真,你也没有当真,但是万一如果是真的呢?”
她扭过头去,挪动着嘴巴:“无论他有没有非礼过自己的女儿,这些事实已经无法再争辩。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我杀了苏萍。”
黄雁如摆弄着自己的尾指:“如果你真的杀了苏萍,那些剩余的尸体去了哪里?你找得到吗?警方只是找到她的头颅,其余部位根本找不到。”
她的脸埋在手掌之间:“我真的不记得了……那些尸体就当是石沉大海了吧。”
黄雁如继续拆穿她:“当时警方已经用尽所有的方法去寻找,但是都没有发现。唯一的可能是,人是你杀的,但尸体不是你处理的,所以当头颅出现在冰箱里的时候,你表现得很惊讶,甚至很恐慌。”
她沉默了,并不打算继续回答问题。
黄雁如接着说:“处理尸体的、杀害苏萍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你为什么要如此执意去维护这个人?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对你很重要,甚至比女儿还重要?”
或许是黄雁如的言论涉及真实范围,她表现得异常激动,拍案而起,大声地喊着:“你闭嘴!人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两名狱警纷纷闯进来,制服她的手手脚脚,把她按倒在桌面上,防止她情绪失控,做出攻击性的行为。
“你的丈夫被送去了医院,在他身上一定能找到答案。”
她很生气,也很无奈地盯着黄雁如看,双手捏成了一个拳头的形状。
黄雁如看着她继续说:“你要证明自己是凶手,首先告诉我们,剩余的尸体部分在哪里?因为只有知道尸体剩余部分在哪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而这个人和你的关系一定很密切,令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这个人!”
“我真的忘记了!!”
“那你就要顺便一起忘记自己是凶手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