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总是特别的猛烈,燥热如火的我,自然不想开车,走在路上,我都感到汗流浃背,钟警官已经在咖啡馆等我,看她的样子也很燥热,好好的一家咖啡店,她非要在那里吃冰淇淋,吃得满嘴都是,像个小孩子那样,不过她旁边的文件袋子足以说明我们这一次约出来的重点。
我很安静地坐下来,她稍微抬起头,注意到我,然后便连忙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把所有文件递给我,我看了看她的样子,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问她:“来了很久吗?”
“还好吧,也就一个小时。”
“你喜欢吃冰淇淋?”
“不太喜欢,但我就是突然想吃而已。”
我递了纸巾给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接了过去。
“我们来讨论一下死者的情况。”
“嗯,死在程医生家中的女死者,证实曾经有过弃婴的行为。她一个人在一间无人居住的废屋里,找了一个无牌执照的黑市医生为她接生,之后她想抛弃他,但又怕被人发现,于是把心一横,尝试着用手掐着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呼吸,或许是她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冷血的行为,她很快便懂得害怕,心里一慌就不知不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此时那婴儿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她以为他已经没有呼吸,然后把他的尸体丢在垃圾堆里,后来被捡垃圾的流浪者发现了,第一时间送往医院进行急救,后来终于被救活,而她则面临着被控告的可能。”
“嗯。“我简单地回应着,继续专注着手里的文件。
钟警官按压着我手里的文件,不让我继续看,凝望着我的眼睛说:“这么冷酷无情,灭绝人性的母亲事迹,你听了之后竟然一点愤怒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挪开她的手,简要地说:“我是法医,更恐怖,更灭绝人性的事情都经历过,我已经没有感觉了。你继续说吧。”
“之后那可怜的婴儿便寄宿在医院内,由政府医院照顾着,直到那天他被偷走,女死者亦开始失踪,到了第二天她的家人前来报案,说她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家,决定向警局备案。”
我抽出档案其中的一张照片,一名婴儿满脸全是伤,闭上眼睛痛苦地扭曲着脸部表情,使我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其余的照片则是他身体上的其他部位的受伤情况。老实说,一个婴儿要遭受如此大的苦难,确实是不应该的。
“我现在终于明白凶手的作案手法了。”
她有点激动地说:“说来听听,我也有一点眉目了。”
“偷走婴儿、杀害丢弃婴儿的女受害者全是同一个人,凶手很憎恨她们,认为她们是不负责任的,孩子是上帝赐予人类的最神圣礼物,但她们却如此对待这一份”礼物“
于是凶手开始将其内心的憎恨扩大化,首先用自己的方法偷走了曾经被抛弃的婴儿,然后再用极其残酷的方法杀害了其母亲,杀害她们的方法则与她们丢弃自己孩儿的方法是一样的。
例如第一名女死者,她把自己的孩子塞在一个纸箱里,那纸箱又窄又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于是凶手把死者杀害以后,将她的全身骨头折断,将她硬塞进纸箱里,目的就是让她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作呕、极其痛苦的感觉。”
钟警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凶手报复死者的方式的确是根据丢弃婴儿的手法所形成的,那么我们要找的凶手,应该是一个曾经也是被抛弃的孩子,童年时代的生活很不开心,产生了心理上的扭曲,但又很喜欢小孩子,于是萌生了盗走他们的念头。”
我企图纠正她的说法:“如果因为喜欢小孩而跑去盗窃有点说不过去,他大可以结婚,找个温柔、漂亮又诚实可靠的女人,与她一起生小孩,构造一个美好又和谐的家庭,还可以告诫自己,别让悲剧重演,根本没有必要偷婴儿,除非还有其他的原因。”
“凶手曾经遭受过情感上的挫败,又或者性无能,无法生育小孩?”
“也有可能他性格孤僻,天生不适合与陌生人交流,无法找到真爱。”
“这么说,我们要找的凶手应该是单身状态。年龄大约在二十五至三十之间,家庭观念很重,从小受教育的程度就不高。”
我阻止她开展任何的预设立场:“先别急着下定论,还有疑点。”
“一个男人,无论性格再怎么温淳,也不可能如此喜欢小孩子,甚至达到要去偷的程度;喜爱小孩,渴望、盼望照顾他们是作为母亲的最大责任,她们会拼尽全力也要保护自己的小孩,其母性泛滥普遍在十九至二十岁的女性身上,她们很疼爱小孩,但不喜欢婚姻制度,又或者本身有问题,无法生育,于是产生了非法获得的途径的念头。”
“我们要找的疑犯是一名女性?!”她激动地喊着。
“女人狠毒起来,真的令人心寒!”我煞有介事地说着。
她很快又陷入了沉思,困惑地说:“可是,弃婴有那么多,为什么凶手要偷那么几个呢?在她偷走的那些婴儿里,似乎隐藏着某一个未知的规律。”
我摊开一份档案,郑重其事地说:“这就要研究他们的出生日期了。”
“八月十五、八月三十、九月二十三、十一月三、十二月二十五……几乎全是同一年的弃婴,但就是出生日期不一样。”
她说:“难道,这些日期对凶手而言,是有特别的含义?”
“没准是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这很难说。”
她艰难地说:“这下子,搜查范围就扩大了很多。”
“先别急,肯定还有一些地方是不对的。”我捏着自己的下巴,心不在焉地说着。
晚上接到菲丽的电话,迫于无奈去了一趟酒吧,程医生还有她那特殊血统的男朋友也在那里,但在我到了以后,他们立刻变得很安静,桌上的啤酒也越来越多,他们只顾着喝酒,一言不发,我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难道是我的问题?
斯哩用着并不标准的中文口音问我:“警方的调查进度如何?”
说实话,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我还是要安慰安慰他:“放心,很快就会好起来。”
程医生冷眼道:“他们的办事效率很低的,我们的房子估计是回不成了。”
菲丽开口打圆场:“没事,你们重新找其他的房子就好了嘛。”
斯哩烦躁不安地吸着烟,程医生用着挑衅的眼神盯着我说:“我们早就找到新房子居住了,他们的工作效率,都心知肚明吧。”
“是吧。”我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显得很勉强。
“对了,你那信用卡透支的事,都解决了吗?”我故意在她男朋友面前问,报复报复她。
没想到她反而很轻松自在地说:“已经还清,谢谢关心。”
我随口一问:“对了,斯哩,可以与我谈谈关于你那民族的事情吗?”
提及到他那血统的事,他便感到无比的忧伤,抑郁地说:“我们的民族很早以前就已经灭亡了,所剩的血统本来就不多,除了我之外,我都不知道生活在哪个国家会有我们血统的后人。”
“好好的一个民族怎么会灭亡呢?”我有点想不明白。
他恍恍惚惚地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完了,世界格局再一次完成了分裂,小国家则面临着被迫害的命运,我们的民族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们……
“够了!你没有必要回答他的问题。”程医生阻止他说下去。
我知趣地闭上了嘴巴,闷闷不乐地喝着酒,斯哩略感抱歉地说:“她今晚可能喝多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他扶着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菲丽挪到我身旁,用着近乎撒娇的口吻对我说:“人家也喝醉了!你扶我回去嘛。”
我凑到她耳边说:“我对斯哩那民族的过去很感兴趣。”
她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你真的要知道?”
是的。我很认真地回答她。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马佐利娅民族是德国的支持者,但战事到了后期,德国的力量逐渐减弱,并且考虑到美国未来会参战,于是该民族就起了第一次革命,时间是当时的八月十五,革命成功,马佐利娅民族正式脱离德国的控制,转眼流落到欧洲的北部;在北部遭遇美国的排斥,他们奋勇争先,夺得一块属于他们的小小土地,时间是八月三十;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紧接着资本主义发展不平衡,世界陷入一片经济危机,马佐利娅民族宣扬新经济理论,使其民族暂时避免了经济危机,当时的时间是九月二十三;世界很快迎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马佐利娅民族遭遇纳粹分子的迫害,遭遇大量的屠杀,他们团结一致,经历几番劫难后,终于脱离德国的魔掌,当时已经是十一月三日;当世界恢复一片安宁时,马佐利娅的民族想独立,成为一个独立性的国家,他们的国家独立那天恰巧是十二月二十五,也是耶酥的诞辰,然而好景不长,到了1991年,该国家便土崩瓦解,貌合神离,马佐利娅民族经济失败,他们各奔东西,遇上了瘟疫,死的死,染病的染病……总之,这个民族注定是多灾多难的,最终都要走向灭亡的道路。”
“你知道的事情还挺多的嘛。”我假意赞叹她。
她谦虚地说:“哪有,全是程医生告诉我的。”
虽然她把一个民族的历史描绘得有声有色,近乎传奇色彩,但考虑到她今晚没准喝了很多杯,脸色微红,一副醉醺醺的感觉,说话的时候也是飘飘然的,她告诉我的那些所包含的真实成分,我还得有所保留,不能尽信。这不,她现在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大颠大傻地笑了起来,她在我面前手舞足蹈,我就更加肯定她喝醉了。我拉着她要离开,她还不乐意,发疯似的打了我一巴掌,我不顾一切地拖她离开酒吧,她不忘地喊着:“我还要喝……我不要离开……”
真是要命!
还好在路上截了一辆出租车,不然我们只能在酒吧过夜了。
好不容易扶她回房间,她还意犹未尽,忘情地呼喊,我努力地哄她入睡,替她脱了鞋子,盖好被子,给她敷上热毛巾,泡了一壶茶给她,但她丝毫没有要喝的打算,我安静地离开房间,回到客厅。
当我打开电脑的时候,阿怪的邮件已经偷偷地躺在我的邮箱里,静静呆了两个多小时,我凭着那仅存的好奇心打开了邮件。
to:许医生
你一定很难相信,老大的一声令下,我们就要义无反顾地跑回警局里,将现场托付给正值执勤的民警维持秩序。
史警官无缘无故发那么大的火一定不会是无病呻吟,我很肯定有些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尽管在此之前我早有预感。
我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正背对着我,地上全是被打碎的玻璃,他的桌面上全是文件,均用红色的印记给区分开来,他的办公桌很少出现那么多文件,压在纸质文件上的是一个黑色的盒子,一层塑料膜包裹着盒子,散发出淡淡的阴暗氛围。
“你终于来了。”他郑重其事地说着。
我满怀心事地走过去,指着黑色的盒子说:“这是什么?”
“你应该问的是,这曾经是什么。”
“我可以打开吗?”我问他。
他点了点头,提醒我:“记住戴手套打开它,不要留下麻烦的指纹,要知道这是证物。”
我深呼吸着,心跳到嗓子上,手心冒汗,心情异常的紧张,我慢慢地打开了盒子,在灯光的倒映下,我看到了两只耳朵,两只鲜血淋漓的耳朵,左侧还长着毛茸茸的发丝,看来是头发,长头发,该耳朵的主人是一名女性,一名可悲的女性;耳朵的下垂部位残留着鲜血,内部的污秽已经被清理干净,从表面看,如果排除所有的血迹,这绝对是一个健康的耳朵,一点肮脏的感觉都没有。
嗯……这个模仿者一定有很严重的洁癖,切割死者的耳朵,还要将其洗干净。
史警官终于转过身,忐忑不安地说:“模仿者的预言应验了,他真的把死者的耳朵寄过来给我。”
我扶着他的肩膀,指引他重新坐在椅子上,企图引起他的回忆:“你尝试想清楚,当天你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时候,有没有人全程一直盯着你看,或者表示对你很不满。”
“我不记得了……”
“不!你肯定记得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而已。”
“我真的没有……”
“你可以的……”
“够了!我是你上司!不是疑犯!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他很生气地喊着。
我无奈地摊开双手,拉了一张椅子从他对面坐下,转动着手里的笔,慢悠悠地说:“模仿者不会就此罢休的,《开膛手杰克》一书中曾经提及到,开膛手杰克是一名画家,他把每一位受害者遇害时的形态给画了下来,还曾经在艺术画廊中公开展示过,有人评论他的作品是充满冷酷、无情、没有怜悯之心,感受不到爱的。”
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问:“你的意思是,模仿者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寄一幅死亡作品给我?”
我只能尽量地安抚他的情绪:“你放心,开膛手杰克只对妓女有兴趣,男人他是毫不在乎的,模仿者估计也不会例外。”
他心有余悸地对我说:“我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直有人在跟踪我,我的行踪被模仿者所掌握着。”
我喃喃地说着:“那幅死亡作品会降临的,我们只需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