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我开着车在山边绕来绕去,刷子在车窗前不断地重复着清洁着玻璃上的雨水,淅淅沥沥的雨声使我的心情无比失落与厌恶,说实话,我最讨厌在下雨天时接到凶案的预报。
山泥在摇摇欲坠,快要倒塌下来的感觉,我一个急刹,右拐弯,移动到目的地。
灯火嘹亮,雨幕下的背景是行色匆匆的行人,不过不是普通市民,而是现场的工作人员。
我打开车门,撑着雨伞,徒步进入拉起警戒线的凶案现场范围。
钟警官很早就到达现场,估计她是第一批的,她大概是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才会如此无助地坐在地上,头发湿哒哒的一片,看样子,她被雨水淋湿过。
尸体就这样躺在地上,被一块白得刺眼的白布给掩盖着,我拉开白布一看,嗯……情况非常的不妙,男死者是一名退休人员,从他身穿百年不变的睡衣款式就知道,他长期窝在别墅里,我找过了他房间里的衣柜,一件正式的西装都没有,休闲装也没有,他的衣柜里只有睡衣,很显然他是不用出外工作,或者不用出外应酬。况且他的年纪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他住的别墅足以说明其经济水平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别墅内摆放着很多价格不菲的古董,但是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很显然这与劫杀无关;假设我的推断没有错,死者是退休人员,他很少外出,几乎与社会的现状完全脱了节,也不存在仇杀的行为,但是死者身上全遭遇放血,嘴巴更被残忍地切割下来,然后再用针线重新缝合伤口,这种行为是极度变态的,因为受害者的嘴巴被拿走,伤口还要被重新缝合起来。钟警官终于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默默地说:“死者是一名退休的律师,发现尸体的人是我,更多惊人的发现是,1993年的枪击案错手射杀人质的陈勇,其辩护律师就是死者,当时他将陈勇的谋杀罪名辩护成误杀,从死刑或者终身监禁改判为有期徒刑十五至二十年,途中有没有加刑就不得而知。”
我疑惑地说:“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怀疑杀害死者的是和叔的儿子,因为是死者改变了陈勇罪有应得的惩罚,故此他一定会怀恨在心,认为误杀是最不公平、最不应该的判决。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猜到林牧会报复死者,所以我特意让朋友帮我查到死者的住处,我已经第一时间赶过来了,但是始终来晚了,死者已经遭遇不幸,地下一滩血迹……”
我指着尸体说:“可是死者的身上并没有被枪杀的痕迹,林牧手里还有一把点三七的警枪,他还有一颗子弹,他为什么不用枪呢?反而是用放血的形式折磨死者,还将他的嘴巴给切了下来。”
“因为他的口才了得,陈勇才不用被判谋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一次的辩护是空前的成功。”
我望着这栋别墅,望着门前的大海,不由自主地叹息着:“难怪他有钱住别墅……”
看着她那幽怨的眼神,我连忙说:“你别太主观了,林牧未必是制造这一宗凶案的人,你想想,这么残忍的作案手法一个孩子怎么会做得出?更何况你别忘了,他是枪击二人组里的服从型人格,有时候他也是迫于无奈的,可能他根本不想犯法,可能一时被误导了。”
她很不服气地说:“那好,你告诉我,他失踪了那么久,跑去哪里了?不就是杀人吗?不就是去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吗?真是够了!我明明知道凶手是谁,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抓住他!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七个人!李局长还在医院休养,我却只能看着这个孩子像个恶魔那样,不断地去伤害别人、不断地报复社会!”她很生气地跑了出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激动,大概是因为,林牧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好好读书才对,但偏偏在最阳光最青春的年纪里成了杀人犯,还要面临法律的终极制裁,沦为阶下之囚,她为他感到痛心、惋惜和无奈。
可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元应子站在我身后,用一种较为惊讶语气对我说:“最里面的阳台有新的发现!”
我转过身,略感不安地跟着他走,穿过一片又一片漆黑的环境,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推开一扇大门,到达元应子所说的阳台,这是一个迷你型的阳台,简称露台,平时是小资情调热爱生活的人,喜欢在露台这里倒上一杯红酒,望着远处的一片海,潮起潮落,欣赏着这独特的海景。但是现在,我看到的,只是一件黑色的衣袍被高高地悬挂起来,呈大字型在空中飘来飘去,地面上滴满了一点一滴的血迹,我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衣袍,心有余悸地转眼望着元应子,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没错,上面的衣袍染满了一个人的血量,有一部分的血迹还没有凝固起来。”
我没有说话,他继续地说:“从衣袍的款式来看,这是律师上法庭的时候所用到的衣袍,我检查过,死者很珍惜这件衣物,很谨慎地将衣袍锁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框内,像展示艺术品一样挂了起来,但玻璃框被打爆,衣袍以相同的形式在露台那里挂了起来,不过是染满血的那种。”
看样子他真的很憎恨律师这个职业。元应子将衣袍拿下来,小心翼翼地采集着上面的血液样本,我问他:检查衣袍是是否有被剪烂的破洞。他回答我:“我刚刚想提这一点,的确有破洞。”
我望着露台上面缠绕着的铁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
第二天早上,钟警官穿着一身很纯粹、简单的服装,她没有带任何的礼物、没有鲜花、没有水果。
李局长今天的精神好了很多,医生说他的情况稳定了很多,但伤口仍然不能受刺激。
她今天没有携带佩枪和警务人员的证件,换言之她是来探病的,李局长当然很开心,两人笑谈风声,谈政治,谈国际形势,均有自己的观点与看法,但不知为何,他们很有默契似的,谈着谈着,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的笑容逐渐消失,严肃地保持安静,他也万分感概地回忆着之前的事情,她知道不能逼他说,但他又忍不住回忆那天的事情。
“那天……突然闯进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出其不意地袭击了我,向我逼问档案的事情。”
“档案的事情?”她问着。
“嗯……那是陈勇当时开枪误杀人质的结案报告以及他的入狱时间。”
“你告诉他了?”
“是的……本来我是不会告诉他,可是他用刀一下一下地在我脸上割着,对我的身体造成了莫大的痛苦,我控制不了身上的痛感,告诉了他档案的存放位置以及档案编号。”
她疑惑地说:“可是我们的同事检查过现场,发现最起码有十几份档案不翼而飞,就算十几份档案有一部分是掩人耳目的,不代表他的目的只是一份档案吧?”
他按压着脑门,痛苦地回忆着说:“我记得……当时我一共说出了三个档案的编号……或许是四个,没准是五个,具体数量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只是记得……当时那些档案,他是志在必得的!”
“那些档案是关于什么的?”
他翘起二郎腿,一副高级官员的说话腔调:“嗯……也没有很特别,全是一些已经退休或者在职的司法人员的档案记录。”
“全部退休人员的档案记录都在你手里?”
“不完全是,我是警察局长,只能存档一个年份的。”
她胸有成竹地说:“因为陈勇的事,你选择了1993年的档案?”
他有点后悔地说:“是的,其实我不应该将那一年出现过的司法人员的档案记录擅自保留在家中,但心理医生也说了我,他说我控制欲很强烈,总渴望、企图控制事情的发展。”
“那……他在向你逼供的同时,有没有说过一些很奇怪的话?”
“他……好像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在嘀咕着,为什么没有救她……?为什么如此不公平?他来来去去都是那两句,不过我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他在我脸上割的每一刀,都包含了他的怨恨!”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他冷静下来。
“你还记得当时告诉了他哪几个档案编号?”
档案编号pc1447、档案编号ls1998,目前李局长只记得自己透露了这两个档案编号给对方听,其余的,他根本记不清楚。钟警官拿着档案编号输入警队的档案系统,结果搜寻到两个人的资料。
一个是陈勇,上面写得很清楚,他因为误杀被判入狱,他的档案一直在后台有更新状态,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出狱的日期;至于另外一个,则是死在自己别墅的退休律师,这是司法界的退休档案,其退休金一直是政府代为支付的。换言之林牧很有可能是根据李局长在逼供的情况所透露的档案而行凶。还有未知的档案已经被透露,但李局长并不记得其档案编号,换言之,她无法从这方面入手。
她很有系统地搜寻了司法界的所有退休档案,但多半是随机搜寻,她检阅过很多份档案,但均没有可疑的发现。她不断地告诉自己,时间不不多了,她必须要尽快找出下一个潜在的受害者,一杯早已经泡好的香浓咖啡就这样摆在电脑屏幕前面,直到她的手机在剧烈地震动起来,不断地移动着,她很不耐烦地接听。
和叔就在楼下等她,她一路跑下来,极力地抑压着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找我什么事?”她面带微笑地问着,实际上她很想打发他走。
“在三个小时之前……我的手机接到一条短信,我看了,我觉得很害怕……我跑去报警,他们又不肯立案,还说很有可能只是骗子的伎俩或者是对方在开玩笑,他们互相推托,消耗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只能来找你,你一定要帮帮我!”他六神无主地喊着,眼泪都快要挤出来了。
她默默地接过他手机,凝望着屏幕上的短信内容。
突然,她的手机又再次震动起来。
晚上的来电,总是充满着不祥之兆。
crazy在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来了,只见她穿得花花俏俏,龙飞凤舞地跳着舞步,嘴里还不断地哼着歌。
不难闻出的是她身上的酒气,她一定是喝了酒,古龙香水与酒气融合,发挥出来的气味,是令人错愕的。我看了看时间,恰巧是七点钟,这个时间恰巧是酒吧打烊的时候,她昨晚估计是去了酒吧玩通宵。她虽然是小孩,但心理上早已经是成人那样,充满着烈酒的狂野。
所以我是不会管她的。
我假装看不到她,灰溜溜地闪回房间,她突然喊住我:“拿条毛巾给我敷啊!我喝了很多酒!“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我实在不想理她,于是我对她说:“喝点茶,可以解酒的。“
“你是我的监护人,你怎么可以不理我呢?“
她说出了这句话,我就忍不住要反驳她了:“crazy,你爸爸妈妈只是暂时委托我照顾你,他们才是你的监护人,我不是。“
“我的考试考砸了……”她失落地嚷着,趴在沙发上,无比可怜地望着我。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其实你……早就应该回去他们身边了。我要工作的,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
“不!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默默地泡了一壶茶给她。
“你自己慢慢想清楚吧,决定留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呢?还是回去你爸爸妈妈那里。“
她的脸微微潮红,醉醺醺地拉着我的手说:“你陪我聊一会吧……好不好?“
我正想说点什么,房间里的电脑又不断地响了起来,我知道阿怪的邮件已经在清晨时分准时送达。我连忙甩开她的手,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在房间里,我的视线再也离不开电脑的屏幕。
to:许医生
我一个人来到子虚住的地方,犹豫了一会,最后我还是决定敲开了门。
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至少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很少会过来找我的。“
“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他撅着嘴巴无辜地说:“没有,我很少看新闻的。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的领导班子选举,史警官失手了,他的对手以多他二十张选票而胜出,他现在心情极度失落,火气又大,刚刚才将我们一整队人都骂了一遍,薪水又扣了一半,现在又去了酒吧喝闷酒。“
“是吗?关我什么事。“他显然是坐立不安的。
我抓着他的手臂说:“他心情那么不堪,我担心他会醉后闹事,他可是高级督察,不能犯这种错误。“
“你们也可以去找他,不一定要我去的。“
“我们试过了,觉得行不通才来找你的。“
他在半推半就之间答应了,怀着忐忑不安的神情截了一辆计程车,我则表现得像一个爱看戏的观众那样,稳稳地跟在他后面。当然,他是不知道的。
到了酒吧那里,我假装喝酒,坐在一旁,偷偷地倾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史警官前面已经喝空了两打啤酒,整个人醉醺醺的,子虚悄然来到他身边,史警官望着酒吧的电视新闻,很清晰地播放着:
“史高拔督察以相差20票错失了警察局局长的位置,其对手王辉顺利成为今届的领导班子,本台消息将会进一步为你报导。“
史警官非常不服气,随手拿起一个玻璃杯扔向电视机那里,电视机顿时破了一个大洞,酒吧的老板出来处理事情,让史警官赔偿,他醉醺醺地嚷着:“老子是警察!你能拿我怎么样!?“
天呐,他快要发酒疯了!
只见子虚急急忙忙地拉着他离开。
我也累了,于是我没有跟上去。
两个大男人在一条僻静的街上拉拉扯扯。
史警官在发酒疯:“那些女人真该死!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好!还说喜欢我,还说仰慕我!到头来一点点事情都办不好!该死的!“
“不……你不能怪别人,人本来就是要靠自己的,况且你利用别人的感情,已经是不道德的行为。“
“你闭嘴!如果你帮不了我!你就给我滚蛋!“
“你说什么?!“
“我有说错吗?如果你在经济上,事业上帮不了我!你就给我滚蛋!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一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你还站在这里干嘛,你给我滚!“
他的手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小动静,青筋在暴现,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次?“
“我说!如果你帮不了我!你就给我滚蛋!听到没有?!你去死吧!”
史警官摇摇晃晃地在很长的楼梯阶梯那里,准备下去,子虚很生气,很愤怒,嘴里叫喊:“你这个贱人!“他很愤怒,猛地冲前,欲出手袭击史警官,说时迟那时快,我很勇敢地跳出去,拉着他的手,制止着他的行动,不敢相信地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凶狠很多!“
后面一大群警察围了上来,子虚还没有弄明白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慢条斯理地说:“不用担心,你跟我回去,我慢慢解释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