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雁如左手开着车,右手拿着一块隔夜的三明治,硬生生地啃着,显然三明治对她的胃是态度极度不友好的,如果她有更好的选择,她一定不会选择三明治作为主要的食物。
她接到凶案的电话恰巧在用晚餐的时间,吃到一半就被逼赶到案发现场。
现在是下午的六点三十分,还有半个小时,就天黑了,天文台报告,今天的日落时间是六点四十五分。
车子只能停在一间便利店的附近,其余的警车已经纷纷到达现场,或许是偏僻地界的缘故,附近居民似乎不是很欢迎警察的到来,纷纷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走下车,随手将装着三文治的袋子扔进垃圾桶里,桶里面可是干干净净的,她冷哼着,戴着墨镜,一名热心的民警带领着她,前往发现尸体的凶案现场。
一路上,地砖破裂,墙上铺满了青苔,时不时会有一两只苍蝇在空中飞来飞去,很讨厌地围在她身边,她想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到,路的两旁遍地都是垃圾,散发着一股恶臭味,迎面而来的一个小孩,很随意地将手里的一袋垃圾随地乱扔,她很不喜欢这种随手扔垃圾的行为,刚要呵斥那个小孩,但被民警拉住了。
“这里的居民是这样的生活习惯,我们不能胡乱制止!“
再走五分钟,她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凶案现场—是一间破烂不堪,半残不废的房子,该房子的建筑风格最起码是八十年代止七十年代之间,堆积的原料经过风雨的折磨,早已经摇摇欲坠,这里曾经被二次装修过,所以才能勉强维持原来的样子,门是木做的,门口旁边还有一大堆泥沙,隔壁有人在盖房子,那一堆泥沙估计就是他们要用的。
黄色的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她的目光停留在这栋房子四至五秒,胸有成竹地踏步进去,进去才发现钟警官已经在那里等候着她了,她是下属,很应该等待她,但是她穿得很性感很漂亮,还喷了香水,踏着高跟鞋,头发显然经过设计师的塑造变得栩栩如生,她本来应该有一场甜蜜的约会,但因为这宗案件的突发时间刚好遇上她的约会,所以一切都泡汤了,她只能穿着如此神圣的裙子,踏着精致的高跟鞋来这种看了让人产生不安心理的凶案现场。
她脸上是非常不满的。
她轻步地迈向角落的位置,看着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皱着眉头说:“郭得淮死了?”
钟警官呆呆地望着尸体说:“很厉害吧?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有点意外。”
“是谁发现的尸体?”她好奇地问着,其实这个问题在她嘴里冒出来以后,她就已经猜到是谁了。角落的墙上挂着两幅老人家的照片,一尘不染,旁边的大桌子上面摆了很多祭祀专用的水果与肉类,香烛已经烧成灰,风烛残年地插在那里,有一部分的灰已经漏了出来,洒在桌面上,出现了半个掌印,淡白色的,显然这里有人触碰过。
钟警官没有说话,用眼神眺望里面窄小走廊的通道。
她好奇地循着那个方向走进去,发现郭文轩很颓废地坐在地上,头发全是灰尘,白色的衬衫已经脏得惨不忍睹,民警在给他做着一份简单的笔录,她小声地问旁边的民警:“什么情况?”
民警同样以低音贝的频率回复她:“发现尸体的是这位先生,死者与这位先生是父子关系。他发现了父亲胸口被刺了一刀之后,匆匆忙忙地跑到里面的房间找卫生棉为他止血,但那个时候他父亲已经停止呼吸,撒手人寰,药石罔效。“
她走近他,他稍微抬起头,然后又垂了下去,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她不禁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民警扶起他,带着他离开凶案现场。
钟警官走过来,手里拿着手机,迟疑地说:”今天……恐怕没有法医过来检验尸体了。“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着。
”我们的法医还在牢狱里,临时法医是其他市调过来的,现在他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了。自然就没有其他法医可用,我想又要重新申请新的法医工作调动,否则没有人检验尸体,我们无法得知现场究竟经历了什么事。“
她斗气地说:“那就是说,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找人将尸体运送回去再说。”
钟警官喊着:“慢着!就算我们没有法医,但凶案现场的《观察报告》与《分析要点》我们还是要写的。”
她从鉴证科的同事手里夺过相机:“我来拍照,你进行现场分析。”
她对着尸体的死亡姿势进行了一个大特写。
钟警官用笔进行记录着:死者的坐姿平稳,并无扭曲或者转动的迹象,她戴着手套,轻轻地拿起死者的左手,附加了一句:左手的掌心有细微的灰尘,灰尘在掌心的分布位置与桌面上的掌印是刚好吻合的,暂时可以定义为,死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手掌放在了桌子上,但后来被人移动过,放到胸口的位置,因此沾染了血迹。
死者右手的手掌并没有抵御性的伤口,凶手可能是一刀致命,毫不犹豫地直接插入死者的心脏位置,伤口的皮肉呈现往右边推移的迹象,不排除是凶手企图擦干净指纹而做出的举动,导致凶器往右移动。
她对着尸体的脸部进行了特写。
钟警官用手扒下死者的眼睛:“他的眼睛撑得那么大,有点吓人,显然在临死前听到一个比较令他震撼的消息或者意想不到的真相,导致他情绪激动,血液加速循环,血液流失速度也随之而加快,不过他的另外一只手掌握得很紧,他在被杀害时,情绪是很激动的,这一点是无容置疑的。“
她对着尸体拍照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钟警官回过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这里是偏僻的郊区,平时在这里出没的人并不多,这里应该是死者的祖屋,自然没有太贵重的东西,因财杀人的概率很渺茫,况且懂得跑来这里的人,一定很熟悉死者的生平习惯,有本事令他情绪激动的,一定很了解他。“
钟警官也停止了检查尸体,摘下手套,叹了一口气说:”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的确有很多种可能,但有一个问题是确确实实摆在那里的,我们的确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不然没有《验尸报告》的数据作为参考,我们的调查将会阻险重重,甚至是毫无调查方向感。“
她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我们得想办法将许医生弄出来,不然事情不好进行。“
钟警官有点害怕地小声嘀咕:”你该不会又要我去劫狱吧,我额头上的伤疤还没有好呢。“
她充满着神秘感地说:”放心,这一次的方法很健康,不会有人受伤。“
刘局长刚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从里面出来,黄雁如的手里就拿着一份同意书。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她追了上去,嘴里喊着:“我这里有一份同意书需要你的签署。”他勉为其难地接了过去,快速地浏览着同意书上的条款与具体细则,他表示疑惑:“为什么要释放一个被合理怀疑是杀人犯的人?”
“他是高级法医,只是这一次他涉案其中,特案组的法医一职不能处于空缺状态,有些工作是极度需要法医的配合与支持。他虽然是疑犯,但仍然没有定罪,他依然有为自己争取合法权益的权利。”
“没有法医,你们可以从其他地方暂时调动过来帮忙,如果可以,我想尽量避免与一个背负着杀人凶手罪名的人相互合作,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不会同意签署。”他继续往前走,无情地将她远远地抛在身后。
她站在原地不动,喊了一声:“没有法医,特案组的工作无法正常展开!”
他站住了,若有所思地寻思着,打了一个响指,她连忙走了向前,他重新接过同意书,打开到第三页,嘴里在念叨着:“我最多可以同意最基础的条例,其余的我帮不了你,这样你懂了吧?”她疑惑地接过手里的同意书,看着上面的文字,慢慢地重新合上去,衷心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刘局长盯着她看:“希望下一次呢……我们可以坐在咖啡厅里谈公事,而不是在这无聊的办公室里。”
从警局回到公寓里,已经是凌晨时分,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比较匆忙,没有携带钥匙,她担心crazy已经睡着,还想着找房东找备份钥匙,她站在门口顿时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门却突然被打开,只见crazy穿着睡衣打着呵欠,眼睛都睁不开,懒洋洋地说:“站在外面干嘛?”
她慌乱地说着:“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没有人开门。”
“没有,今晚睡不着,但又很疲倦,别说那么多,进来吧。”crazy侧着身让她进去。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丢到一旁,大字型地躺在沙发上,粗暴地甩开高跟鞋,慢悠悠地说:“今天最大的新闻你知道是什么吗?我保证你猜不到。”
crazy给她倒了一杯咖啡,递给她:“抱歉,我猜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接过咖啡,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宣布:“郭得淮死了,死在自己的祖屋里,发现他尸体的是郭文轩。”
crazy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随意推敲的假设会演变成事实。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
“我知道,我理解,事情未必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那么直白。不过……郭文轩的嫌疑显然是最大的。”
crazy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郭得淮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更改遗嘱呢?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迫使他一定要更改遗嘱,郭文轩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这样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倒也是一个问题,不过凡事不能看表面。”她保持了自己的看法。
牢房里的蚊子总是特别多,围在我耳边飞来飞去,我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隔壁牢房的争吵声永远是那样的永不间断,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出现了,钟警官一脸严肃地盯着我看,她朝狱警使了一个眼神,狱警便走过来为我打开了牢门,我没有迈出第一步,而是疑惑地问:“找到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证据了?”
“这是一份同意书,你看过了再作决定吧。”
我半信半疑地接了过去,上面的条款写得清清楚楚,因为我的职位特殊,而我目前又被怀疑杀了人,但他们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该同意书的核心内容大致上是指,我在被拘留期间仍然要实行自己的工作职责,例如检验尸体,包括撰写《验尸报告》当工作结束之后,我不能回家,不能离开警局,只能乖乖地回到自己的牢房,简单来说,就是工作在警局,下班了也是在警局,就算我签署了同意书,也不代表会排出我杀人的嫌疑,这一份同意书,其实我不太愿意签署的。
她将黑色签字笔递给我,用眼神示意我赶紧签,她见我有所犹豫:“怎么?你还要考虑?”
我将同意书还给她:“反正签了还是要被你们刑事拘留,不签还是要被刑事拘留,那我倒不如不签,这样我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不用那么辛苦。”
“有你的帮忙,我们很快就会找出凶手,到时候你就能救你自己。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时间拖久了,我们一样会正式落案起诉你,你到时候只会劫数难逃。”
我稍微往后退了一小步,双手放在身后:“你的意思是?要挟我?”
她扭过头去:“我不是要挟你,而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们都回不了头。”
我走过去,她仍然是别过一张脸,我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颚,她惊慌不已地望着我。
“什么时候开始?”我问着。
“明天。给一点点时间他们,整理案件的所有的《验尸报告》。”
“你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干巴巴地问着她,实际上,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确。
“郭文轩的父亲在自己的祖屋里被残忍地杀害,发现尸体的恰巧就是郭文轩,而他父亲则在不久之前曾经更改了遗嘱,之后他就遇害了,所以我相信,这当中一定有某种联系。”
“你怀疑是他?”
“这个很难说,那就要看你的验尸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