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天气过后,路面总是黏黏稠稠的。
今天早上,我起床后的心情很沉重,心神不宁,思绪混乱,无法专心开车,于是我就像一个神经汉那样,一大早就起床,换好衣服,打扮得整整齐齐,走出马路,不喊计程车,老老实实地从家里走路回警局。
我究竟走了多久才到达警局呢?嗯……这个貌似真的不怎么记得了,不过我肯定很清楚的一件事是,警局距离家里真的很远,回到实验室回到办公室时,我的脚一阵酸痛感,站都站不稳。
在我尝试休息二十分钟后,脚的酸痛感终于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麻木感,一点感觉都没有。
sarsh倒是在整理着资料,不断地抱怨着:这鬼天气,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害得我的衣服都来不及干。
她见我很颓废地躺在椅子上,随手拿起一份档案朝我扇起风。
“你没事吧?”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说:“没事,我只是有点心神恍惚而已。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尸体就在实验室里。”
我换上全套装备,清洗干净双手,满怀心事地走进实验室里。
罗兰女士的尸体就摆在那里,铁架床上冷冰冰的,铺盖着尸体的白布已经被挪开。
我掰开罗兰女士的嘴巴,困惑地说着:“死者的牙齿无法自动磨合,有一部分的牙齿出现蛀烂的情况,其中以咬嚼的牙齿部位被蛀烂得尤为明显,不排除死者有长期吃糖的习惯,牙缝里有酥饼粉的残余成分,看来她很喜欢吃带有甜味或者咸味的食物,导致了牙齿的不健康发展的程度。”
sarsh从外面拿来了一份档案说:“根据死者的生前体检报告称,她体内的糖成分比较高,胃内几乎是零食之类的消化物,可见她的一天三顿是不正常的,最起码的正餐她都没有如常摄入。”
我毫无反应,因为我的脑粉在想着其他事情,我想起那天雨幕下,我遇到的那个神秘人,越喊越要跑的那个家伙究竟是谁呢?
“许医生!”一把严厉的声音将我从回忆的感官世界里拉了回来,我惊魂未定地说:“怎么了?”
她叉着腰,没好气地说:“怎么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反应?”
我困惑地说着:“不可能吧,安老院的老人家多半不能吃带有糖份的东西,因为对她们的身体不好,看护人员应该都知道这种规矩,但罗兰女士却一如既往地摄入大量糖份,却无人知晓?”
“但我查过,罗兰女士并没有糖尿病,如果她吃糖,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影响。所以这因素不是必然的……”她说着,但被我微笑着否决了,我沿着尸体的边沿走过去,斜着眼睛盯着尸体说:“有时候让罗兰女士吃糖不一定是为了害她,她可以吃糖,吃糖对她没有任何不好的影响,但是罗兰女士喜欢吃糖,这一点反而就成为了案件的关键。凶手……在企图获得罗兰女士的高度信任,以糖诱惑她,取信她,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安老院的二楼厕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首先,一楼的厕所是可以使用的,但是偏偏有人在门外挂了一副正在’维修’的字眼,凶手的目的就是要让死者主动跑往二楼的厕所的厕格里,因为她在事前吃了过多的老婆饼,喉咙会很干渴,需要摄入大量的液体,到了晚上自然要排出体内多余的水分,这时候她就需要上厕所,但楼下的厕所不能去,她只能去二楼的厕所,这时候,凶手处心积虑布的局就起了一定的作用。”
sarsh接着说:“等到死者进了厕格里,凶手就有机会下手,可是他不怕这时候有外人闯进来吗?”
“不会有人闯进来的,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安老院的规矩,二楼的厕所是不开放的,那是因为一楼的厕所没有出故障的大前提下,凶手很清楚这个规矩,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替我接了下去: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隐藏在安老院里的人!
我抬起罗兰女士的头,检查着她后脑勺,发现没有明显的伤口。
“罗兰女士患有家族遗传的脑退化症,近这几年的情况恶化得很严重,她几乎不记得自己的亲人,还有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她一直寄养在安老院里,过着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通常来说,不会得罪人,她身无价值连城之物,杀她的人估计也不是为了谋财。但是她的死亡方式却是充满了报复性的作案方法。报复,目标不是她,杀她的人,没准最大的原因在于银苏苏本身,可是银苏苏比罗兰女士更早一步遇害,她们两母女一前一后地出事,作案手法又是如此相似,这其中究竟存在哪些联系呢?”
她说:“你有没有发现,罗兰女士的衣服很新,不像其他的老人家那样,一件衣服穿了好几年,她的衣服全是新的,这说明什么?”
我下意识地回答:“有人一直在给她送衣服,送糖,送零食之类的,这个人就是获取她高度信任的凶手。难怪我在死者的手腕上找不到挣扎过的痕迹,凶手怕不是哄着她,将自己的手反绑起来,这样她又怎么会反抗呢?连喊救命都忘了!”
“明知道她不会反抗,但也要绑着她,很显然凶手是在刻意完成某些特定的仪式。”
“模仿。”我冷冷地说着。
她艰难地说着:“可是安老院又不是杂货店,那里有人看守的,凶手如果不是里面的人,他是如何进来的呢?又是如何离开的呢?就算他真的是安老院里面的人,如果要排查起来,他一定跑不掉的。”
我恍然大悟地说着:“慢着!安老院的看护人员大部分以女性为主,男性只是负责打杂,能够无限亲近老人家的,估计也只有看护人员才能办到的事情。”
她问我:“你怀疑那些女人?”
我茫然地说:“不敢肯定,但是我主张凶手很有可能是女性,像那么细微末节的行为,一般的男性是完成不到的。”
“对了,罗兰女士的探访名单可有收获?”我问她。
她又从外面翻出一份记录说:有,不过她不会有嫌疑的。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是罗兰女士的孙女吗?”
“是的,如你所猜的那样,不过很遗憾的是,罗兰女士始终不记得自己的孙女。”
“三个女人,三个命运,两个死于同一种方法,剩下那一个应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悲观失望地反问自己。
雨后的空气总是特别令人沮丧,沮丧得无法入眠。
黄雁如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灯也没有打开,这边厢,已经到了晚上时间,她足足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了一整天,摆在她桌面上的文书与同意书堆积如山,很多文件需要她的签署,可是她捂着脸,富有规律性地晃动着椅子,心神不定地望着桌面上的档案,手指在有一下没一下地微动着。
田青手里拿着几份白纸,镶在夹板里,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很客气地朝她打招呼。
她轻声地唔着,轻声地问着:她们的口供都录完了吗?
“是的,我们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田青夸张地说着。
她故作轻松地转动着眼前的地球仪,一个球状的物体旋转好几回后,停顿了下来,拉丁美洲的版图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有可疑的地方吗?”
田青翻动着这些写满口供的白纸。
“本来临时工是不允许在安老院过宿的,因为没有足够的地方安顿他们,所以他们当天完成工作就必须要离开,不能再作逗留。但很巧合,当天遇到了大雷暴与大暴雨,他们因为一场风云变幻而留在安老院度过。临时工与看护人员的人数,我统计过,差不多在七个人左右。四个看护人员,三个临时工,光是二楼就有三个看护人员与一个临时工;一楼则只有一个看护人员与两个临时工。”
“在二楼的看护人员与临时工则表示,在案发的当天晚上,他们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唯独只有一个叫做王婶的看护人员说,当天晚上亲眼看到杰克侦探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二楼的走廊里,她想喊他,但他跑得很快,很快逃离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黄雁如疑惑地说:“杰克侦探成了疑犯?”
田青摇摇头说:“这个才是最为诡异的一个地方。根据一楼看护人员的口供称,他们均有留守的岗位,杰克侦探更是在走廊处修理木凳子,他当时修理木凳子所使用的道具是一把很笨重的铁锤,时不时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杂声,其余两人都能证明杰克侦探当时一直在一楼的走廊范围内,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视线范围,换言之他根本没有离开的机会。但王婶就很肯定地称,那天晚上在二楼走廊看到的鬼鬼祟祟那个人就是杰克侦探。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但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在两处不同的地方出现呢?要么有人说谎,要么有人看错了,毕竟当时的环境那么阴暗,认错人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黄雁如又再次转动着地球仪,这一次停留在西欧的势力范围版图。
“你呢?你个人更愿意相信谁说真话?”
田青那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着,机警地说:“他们都各执一词,但是我认为王婶的所言不能尽信。据说她以前曾经试过欠下一大笔赌债,无力偿还,所以偷了那些老人家的钱,后来被院长发现,她不追究,王婶才没事的。她的诚信度不高,所以我会考虑相信一楼的看护人员的口供。”
黄雁如问:“你有没有试过,从一楼跑到二楼需要多长的时间?”
“我算过了,速度再快,也要差不多40秒的时间,可是杰克侦探是全程在修理凳子,根本没有时间离开一楼,转而跑到二楼那边去。他跑得再快,也不够时间杀害一个人!”
黄雁如摸着下颚说:“那就是有疑点,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突然之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无限地延长着……
她随意地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没有洗澡,虽然她感到身上油腻腻的,很不舒服,但她昨晚能够顺利睡着,已经是万幸。现在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赶到了尔丽贝的高中学校,在昨晚,她接到班主任打过来的电话,声称尔丽贝失踪了,毫无预兆,说她昨晚没有回集体宿舍就寝,本来她或许只是单纯在外面过夜而已,但是到了早上她也没有出席课堂,换言之她现在不仅仅是没有回宿舍就寝那么简单了。
因为黄雁如在离开之前,曾经留了电话给尔丽贝的班主任,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现在果然凑效了。
踏进高中校园的第一时间,她很快就能感觉到一股青春活力的气息。大小孩们在争先恐后地抢夺篮球,较为文静的女生则会选择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看着手里的课外书,尽管与学习无关,但最起码也是一种良好的阅读习惯。
她就在操场上接见了尔丽贝的班主任。
她们彼此握着手,班主任是一名顶多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大概没有什么经验,或许是头一回有学生玩失踪,她慌里慌张地致电给黄雁如,向她求救。
“真感谢你能来。”班主任衷心地说着。
黄雁如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找遍了学校的每一寸角落?”
班主任严谨地点了点头说:“是的,小至女生宿舍,大至学校后山,我都找遍了,均没有发现。”
“尔丽贝最近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黄雁如问着。
“嗯……她妈妈被谋杀算不算?”
“噢……那简直了。”
“还有一件事,前几天她去了安老院探望她的外婆,可是她外婆压根就不认得她,还笑她是一个疯子。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挺大的,那几天她都没有跟谁说过一句话,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满怀心事似的。”
黄雁如皱着眉头寻思着,对方肯定不知道罗兰女士被谋杀的事情,很快她注意到有学生在拿着报纸在阅读,还对上面的报导篇幅指指点点的。
她问着:“慢着,你们这里的学生可以买到外面的报纸?”
“可以,五块钱一份,很廉价的。”
“老师,我估计你不爱阅读吧?”
“是的,毕竟现在是电子科技的时代。”
“很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情。”
班主任好奇地看着她,她犹豫了一小会,吞吞吐吐地说:“罗兰女士在两天之前被谋杀,死在安老院的厕所里。报纸、新闻已经报导得消息满天飞。”
“噢……!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我相信尔丽贝看了报纸上的报导篇幅,知道罗兰女士的遇害,也就是她外婆的不幸,因此大受打击,所以玩失踪。”
班主任惊恐万分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尔丽贝是一名高中学生,身上的财物也没有多少,她跑不远的,顶多就在学校附近的范围逗留,甚至说还停留在学校的范围内。”
班主任转过身,不禁感叹着:“哎……这孩子从小就命苦,妈妈杀了爸爸,妈妈坐牢,外婆又得了脑退化症,现在妈妈不在了,外婆也死了,最近的演奏会又失败了……”
“慢着,你说演奏会失败?”她问着。
“是的,上一次的演奏会,她本来是可以参赛的,但是银苏苏没有出席,她失去信心,无法正常演奏,所以失败了。”
“你有找过琴房那边没有?”她问着。
班主任不以为然地说:“那倒是没有,因为那里有很多人出入,不可能藏得了一个人。”
班主任带着黄雁如打开了琴房的门。
尔丽贝那孤独又哀伤的背影就这样出现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她在尝试着弹响每一个音键,身体不断地颤抖着,旁边放着的恰巧是一份令人绝望的报纸。
哀伤的音符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了出来,沉重的心情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身体。
班主任流露出一副哀伤的神情,静悄悄地走过去,她看着自己的班主任,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手还在弹着琴键,但速度与灵活性显然不如刚才那样,突然所有的琴声都停止了。
她停止了弹奏,伤心欲绝地抱着班主任的膝盖,鼻子里传出了哭泣的声音,眼泪不断地往外流。
黄雁如也很想安慰她,但思想顿时麻木,一时之间无法组织更为合适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