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求坐着计程车,在昏暗的夜色里,她显得局促不安,一路上她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见那个人,尽管她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女士,她对这位女士的身份与地位感到无所适从,更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法理解。
车子在她魂游四海的期间,已经到达目的地,她魂不守舍地给了对方两百块,实际上的车款是70块而已。
司机在呼喊她,她也没有听到,心事重重,举步维艰地接近前面的精神病医院,她不想,甚至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件事。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4401病房,她看着病房内的一名女士,白发苍苍,头顶上裹着一顶滑稽的帽子,其身上披着一间白色的外套,薄如蝉翼,她一直在看着她,心中冒起了七上八下的慌乱。
她知道,这位女士不会认得她,或许认得,但已经无法正常地进行语言上的交流。
屠姑娘出现了,她是这家医院的资深女护士,熟悉每一位病人的家庭状况。
她呼喊着莫求:你终于来了?
莫求挎着一个小小的斜包,不知所措地环顾着四周。
她停在门口,好奇地问:来都来了,你不进去看看她?
“不……她并不希望看到我。”
“你妈妈患的是家族遗传的精神病,是严重的精神分裂,她脑海里会常常出现幻听幻觉甚至是妄想,但她的记忆功能没有丧失,你是她的女儿,你们是母女两,这是无可改变、无可否认的事实。”
莫求叹息着说:我知道,可是对着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屠姑娘为此感到惋惜地说:哎!可怜你妈妈,明明是一名资深的医生,救人无数,到头来她患病,却没有人可以救治她。我们现在给她尝试着很多种药物,但效果不是那么好,她的病情丝毫没有减轻。
莫求万分惆怅地说:精神分裂的病症,不容易治疗,有关这方面的研究数据我找了很多,但毫无帮助。
屠姑娘看着她说:医生说过不止一百次,她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与关心,这样对病情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你这几年很少回来看望她,她那可恨的丈夫也没有回来过,有时候我都觉得她挺孤独的,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没有朋友,没有人陪她聊天……不过还好,你坚持每个月写信给她,信中你分享了同事之间的日常生活细节,还有她们的故事,她看得很开心,每一次都乐呵呵的,有一种老怀安慰的感觉。不过我想……她最希望的不是你坚持每个月给她写信,而是你坚持每个月来探望她一次,她就很心满意足了。
莫求默默地退后了几步:不……我不能这样。
屠姑娘拉着她的手说:我是认真的,她需要的是长久的陪伴。
莫求从包里拿出了一本《情人》法国出版的,里面的全是法文,她知道她肯定看得懂。
她把书交给屠姑娘,然后想离开。
“这是什么书?”
“《情人》这是她最喜欢看的一本书。”
“你真的不陪她?”
“不了,谢谢。麻烦你替我照顾她。”
她匆匆忙忙地逃离这家政府机构设立的精神病医院,犹如一个无辜的人类想方设法地逃离这个充满蛇毒的火山口。
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这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她,她看着自己的母亲饱受折磨,何尝不是一种心痛的滋味。
她担心自己会在某一天,毫无征兆地病发,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回到家里以后,她感到心里一片空荡荡的,找不到人生的轨迹,面对着巨大的房子,硬邦邦的四面墙壁,心里一阵窒息,难受到无法呼吸,她不自知地躺在地上,极度哀伤,极度痛苦地翻来覆去,不断地挣扎着。
门外有人在敲门,她重新爬起来,打开门才发现是邮局寄过来的信件,里面的东西被一个信封的袋子装着,她觉得很纳闷,她几乎没有网购的习惯,就算是收信的地址她也填了警局的,怎么会有人知道她父亲的住址呢?事实上,这套房子的确是她父亲的,他常常为了谈生意,早出晚归,房子长期处于空荡荡的状态,犹如一副丢失了灵魂的躯壳那样。
但信件上填写的收件人的确是她的名字,手机号码也是她的,这东西确实是属于她的,无容置疑。
她签收了以后,才缓缓地打开了袋子,发现里面只有一把钥匙,还有一本很轻薄的书籍,这是她最喜欢的《安妮日记》德文版。书中似乎还夹着一张白色的纸条,上面有一串文字,她看了好几秒才懂得字面上的意思。
这一串文字是意大利文,大致上的意思是:她等待着你们的寻找,以爱之名。
紧接着,她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是一个陌生未知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
求你们了……快去救她……拜托……
黄雁如手挽着俊美画家的手臂,很幸福开心地坐着高铁,高铁正在高速地行驶着,以时速250公里的速度穿梭着。
她们的目的地是丽江,这一处地方是她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约定好要一起前往的地方,无奈的是,特案组事情奇多,遇到的每一宗棘手的案件都异常的难以应付,一拖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蹉跎岁月,日复一日,现在倒好,终于迎来放假的日子,她终于可以与自己最心爱的人前往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旅程。一路上她的手机是处于关机的状态,因为她知道,特案组的所有成员已经关机,她们不希望自己被找到,不过其他人就有点难说,反正她是不会开手机的,因为没有其他的事情比她与小情人约会更为重要。
这不,她正在幸福美满地抱着自己的男朋友,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满怀期待今晚渴望已久的激情。
她男朋友是一名画家,属于艺术家类型,不过他画的那些作品多半风格诡异,以死亡为主题,以黑暗为概念,她有时候看不懂他的作品,但能感受到那种明显的震撼。
她有时候也挺惆怅的,她们之间聚少离多,他常常躲在画室里,要么看书,要么画画,很少与别人交流。她们之间单独相处的时间非常简短,她很害怕,特案组的主管这个职位早晚会使她失去爱情,失去这位不同凡响的画家。
到了晚上的时候,她们终于到达丽江的当地,在附近的旅馆住了进去,房号是2046.
旅馆的房间是她放假之前的两个月就已经预订好,她还交了双倍的押金,这房间才能预留那么久。
一夜激情过后,两人躺在床上昏昏大睡。
到了早上的六点钟,她从床上爬起来,懒洋洋地给自己穿回内衣,浅黑色是她的最爱,她看着这位枕边人,还在呼呼大睡,呼吸声似有若无,她这才贴近他,发现男人的眼睫毛原来可以那么好看,她忍不住用手糊弄了一番,只见他含糊不清地嚷着,翻过身继续睡。
她意识到自己饿了,或许他醒过来也会饿,于是她穿上他的衬衫,正要做一份早餐给他吃,突然有人在敲门。
房间服务不会那么早的,此时她起了警惕的心,谨慎地打开房门,留有一条细小的裂缝,透过那条细缝,她看到了一名服务员的嘴脸,穿着白衬黑的衣服,他说:你好,2046房间的客人,麻烦你签收一个快递。
“抱歉,我没有在网上买东西,这快递不是我的。”
“请问你是黄雁如小姐吗?”
“是的,我就是。”
“那就没错了,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麻烦你签收。”
还没经过她的同意,对方就将那黑色的盒子塞了进来,掉头就走。
她拿着盒子放在茶几上,酝酿着要不要打开它,一大早收到一个毫无印象的快递,说不定里面的是一个炸弹?不可能,这么小的盒子放不下一个炸弹;难道是毒气?现在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人用毒气这玩意,国际联盟都不允许了好吗?
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他在床上已经差不多醒了,她自言自语地说:我不可能会怕你的!
刀子轻轻地落在盒子上,割开透明胶纸,盖子慢慢被打开,第一层是一本书,这是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她最喜欢的一系列作品之一,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用着中世纪式的英文写了一句话,大概是莎士比亚那种风格的英文,语序全是乱的。
过了好一会而,她才弄懂纸条大致上的意思。
“以汝之名,冠她之眼。”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很郁闷,这盒子还有第二层,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一层泡沫,随之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眼睛……哦,不!准确来说,是两个眼球,在盒子里滚来滚去,白色部位显露着微微的血丝。
这时候他已经醒了,心满意足地说: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
她盖上盒子,无比镇定地说:很抱歉,我们这一次的旅途估计又得取消了……
田青在海滩上玩了足足一整天,她与一名英俊的男子发生了一夜情,隔了第二天她已经找不到他。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她觉得很累,于是没有出去,躲在自己短租的公寓里呼呼大睡。
此时,一名女人带领着两名民警来到公寓外面,该名女人哈拉了几句,然后便消失。
门随之被粗暴地推开,处于漆黑状态的公寓瞬间亮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瞬间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于事无补,两名民警牢牢地将她按倒在地,她扯着嗓子喊:你们是谁?!你们在做什么?!
“闭嘴!你这个杀人犯!”
田青被带回当地的警局接受问话,对方三番四次地询问她,将那副尸体藏在哪里了。
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蕾丝边,近乎透明的设计,光着脚丫子,双脚放在椅子上,像一个女流氓那样。
“哦!对了!我杀了人!我将他的头暴露在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然后安心地睡在公寓里,乖乖地等待你们来抓我!对了,他的尸体在哪里呢?我好像将他分尸,然后煮熟,拿来吃了!我说了几千次!我是警察!隶属刑事侦缉组内的一个小分支机构,属于特案组的范围。换言之我们都是警察!你们不应该这样对待我!这样很没礼貌!”
“你说你自己是警察,那你的证件呢?”
“我也不止强调过一次!我的证件与佩枪不见了,你们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我没有杀人!”
“你与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我连死者是谁,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兄妹?姐弟?还是情人!”
对方也很不耐烦地说:你别指望给我耍花样!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死者的尸体而已,无法得知死者的身份,一旦查出就有你好受!
“是吗?我很害怕!你最好让那家伙起来,然后亲口告诉你,我没有杀死他!”
另外一名刑警走了进来,无奈地将蓝色档案丢在桌面上,说:我们警局的系统貌似被入侵了,资料搜寻找不到你的个人资料,换言之你的身份得不到证实。我们没有办法释放你,除非你有律师在场,或者你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她那躁动不安的情绪逐渐消失。
门被推开,黄雁如带着一脸的疲惫走进来,出示自己的证件。
“我是特案组的主管,田青小姐是我的下属,我们目前是休假阶段,显然有人在故意设计我们,我们都接到不同的暗示信息。至于你们所说的凶杀案,我想肯定与她无关,有人在故意控制这一切,系统被入侵,凑巧她的证件也丢失,你们无法证明她的身份,这就达到了他的目的,正中他的下怀。但我这里有一份你们法医的验尸报告,根据你们找到的那颗头颅,经法医证实是被冷藏过的,最起码已经死去了一个多月,而在那一个多月之前,她尚没有来过这里,出入境记录,通行证这些都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总而言之,你们放人吧。”
“但我们还没有找到剩余的尸体。”
“相信我,你们不会找到的,凶手刻意暴露死者的头颅,显然是为了栽赃嫁祸,这是一种侮辱,他又怎么会留下一个多月之前的尸体呢?估计早已经被碎尸,或者烧掉,你们可以重新对比上个月发现的无名烧焦尸体名单或者发现的碎肉情况,反正如果我是凶手,一定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他们还在犹豫不决,她又接着说:如果你们抓不了主意,没关系,我有律师在场,你们可以慢慢玩,但我现在要带她回去调查另外一宗新的案件,如果因为你们毫无证据的拘留而导致案件调查延误了,那么我会考虑保留追究你们的权利,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清楚。“
他们面面相觑,貌似妥协了。
田青终于被顺利释放,一路上她都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黄雁如则全程保持沉默,走在最前面,差不多到了机场以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上司心中的不愉快,及时地闭上了嘴巴,这是一架政府官方使用的飞机,这次被强行征用,实在是事出突然,毫无预备。
她胆怯地走到黄雁如的旁边,发现其闭着眼睛,手里拖着前往丽江带着的行李,她这才想起,自己的上司此时此刻应该在丽江才对。
“你是不是很累?”
黄雁如强忍着内心的不满,咬牙切齿地说:我手机刚刚打开,就接到这边警方的电话,我漏夜坐飞机过来,连续两天没有吃过东西,没有睡过觉,就为了等待法医官的验尸报告。
“现在弄清楚了,你可以继续去丽江旅游。”她不以为然地说。
“去不了,特案组所有的成员都取消了休假,纷纷返回警局了。但目前还有莫求还没有被联系上。”
“为什么会这样?”她惊讶不已。
“他们都接到了’神秘礼物’,似乎有命案会持续发生,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极度不满地说: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故意设计我,抓到他就死定了!
“为什么你的证件与配枪会丢失?”
她的上司终于问了那一句。
她顿时羞愧得无以复加。
飞机开始启动,她们匆匆忙忙地赶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