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没有，宋青月想。
她只是在听了以后更担心娄长言了，东方旭看上去游刃有余的模样让她觉得，也许和玉阳道长一起被抓过来是更好的选择。
再不济，把娄长言放在眼前也行。
东方旭片刻间，就将一小坛梨花春喝得见了底，“不必心急，你的小徒弟应该比你急。”
他一手轻叩桌面，像是在心中默默计时。
宋青月难以与他就这样枯坐，起身去查看大门。
门是铁质的，靠近栓锁的地方因为经年被人触碰，脱落了漆皮，露出金属原本的光泽。
“……客人。”
伴随着东方旭在身后的轻唤，宋青月伸手推向大门。
背后的声音有阻止意味，但宋青月没有停下来。出乎她意料的，门开了。
大门被推开一道缝隙，门的夹缝中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宋青月定了定神，将门缝推开一步。
一霎时，她如被定在原地，脚步挪不动半寸。
院外是无数双鬼目，在院内晦明的灯火照射下，反着诡异的光。而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亦有无数幽幽目光盯视着宋青月，让她头皮发麻。
“虽然我说我们二人皆是自愿来的，但归尘师兄到底也是给了几分薄面。”东方旭在身后叹气，“客人若想脱身，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宋青月敛思，注意放在眼前。察觉不到生人的气息，是傀儡。
紧绷的神经松懈不下来，先前对付“送生神君”她或许尚且算得上是有余力，可若这么多与之相同的人偶一起对上，她胜算未必大。
而且眼下她趁手的武器不在身边，赤手空拳，赢面更小。
想明白了利害，宋青月果断伸手一拉，关上了门。
东方旭对她的动作微微愕然，却只一瞬，又恢复了表情。
走回来在凳子上重新坐下的人有些愤懑，还有微不可查的焦躁。她端起自己的酒碗，一口闷下。
然后搁置酒碗道，“我们就这样干等天明？什么都不做？”
东方旭摇摇头，“你听。”
宋青月犹疑着侧耳，但除了风吹叶飒，什么也没听到。
目盲之人耳明心慧，示意她不必着急。片刻后，宋青月果然听到了声响。
是两串极轻的脚步声，脚步主人提着气运轻功，步子并没有落实在地面，其中一人的步伐宋青月感到很熟悉。
她按着桌面，随时准备起身，目光落在大门上，不确定自己此刻是想看见那个人，还是不想。
大门在她的视线下被缓缓拉开，先探进来的是一颗警惕的脑袋。
来人的目光逡巡过院内一圈，落在宋青月身上时，明显地停顿了，然后他把门拉得更大一点，对身后招了招手，先一步警觉地走了进去。
“小乖……”
宋青月急急站起身，迎向来人。
娄长言走到她身前，上下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她没受伤。
然后他向一旁的东方旭看了一眼，瞥见对方脸上空洞的眼窝明显怔了一下。但他没做过多停留，从怀里掏出包好的匕首物归原主。
“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你是怎么进来的？”宋青月问道，她还记得那些拦在外面的傀儡。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先去安全一点的地方吧。”娄长言拧眉。
“归尘只拦着我们出，却没拦着他们进来，只要他们来了，就一样也出不去。”身后东方旭微微叹气，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玉阳跟在娄长言身后，看到院内几人。
她碎步跑到东方旭面前，先是看到了东方旭的眼眶。
“怎么……”
她没说完，只是摸索着从身上拽出一条白色布带，伸手去覆上东方旭的眼睛，将两个眼窝遮挡起来。
他们靠得很近，东方旭微微低头方便她动作，玉阳在他的气息间闻到些许酒气。
“……喝酒了？这种时候。”
“捉我们来的人是归尘。”东方旭轻声道。
玉阳手上动作没停，确认系好布带之后才道，“阿旭有什么计划？”
“要我说我们还是先走吧，全城只有这个地方没有雾气，很不正常。”娄长言道。
“啊，说起这个，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宋青月望向小徒弟，娄长言眉眼间的忧色被他强按下，尽管表情如常，宋青月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这要多亏了娄公子。”玉阳道长说道。
“跟着那些傀儡，用来假扮作雾中鬼影的傀儡和先前与我们交手的傀儡很不一样，”娄长言道，“前者用最普通的材质制作，行动也僵硬机械，只要稍加分辨就能看出不同。而伪装送生神君与玉阳道长砍了的那具傀儡，更为精巧灵活，材质也很特殊，不易损坏。”
宋青月闻言略忖，“客栈中被道长砍了的那具更弱一点，「送生神君」的拟真性与灵活度都不与她同日而语。”
东方旭赞同，“同样的符纸，虽说第一次是奇袭，归尘没有防备，但那所谓的神君能够一击破符，也的确远超寻常偃甲人偶能做到的地步。”
“所以，这些普通人偶能操控的范围也有限制，只要稍加观察便能得知。”娄长言蹲下身来，在地上捡了根木棍。
“晋阳城的街道排列分布很整齐，南北向主干道三条，东西向主街五条，其余分支岔路若干。”
说着他在地上划出纵横的线条。
“我与道长轻功赶路，发觉城南几乎没有鬼影，那些人偶沿着划定好的路线行进，从东到西从北往南，走到这里。”
木棍落在横着的第四条线上。
“就会开始由西向东，由南向北折返。从这条街到晋阳城的最北端，取中间点，是东西向第二、三条街中间的楼坊，那么只要沿着这排楼坊寻找，就能来到这里。此处是全城雾气最为稀薄之处，定然有异。”
娄长言的木棍指在了城北一点，从方位上来说，正是他们此时身处的院落。
东方旭赞叹，“果然是瞎子完成不了的事情。”
玉阳捏了捏他的手掌，“不准这么说话。”
东方旭便告饶一般软下嗓子，“都是喝了酒的缘故，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