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个太子也许是他人冒名顶替……”宋青月思索道。
“的确，但谁会做这种事？冒名顶替皇族可是死罪。”玉阳微微困惑。
“我有个想法。”娄长言从旁道。
“嗯？小乖，怎么了？”
少年一笑，语出惊人，“究竟是谁，我们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顺便把牢里那个人捞出来，师父不是挺关心他的吗？”
宋青月莫名，“关心？我只是……”
“你有没有想过，以他的本事，制造一个分身，或者用他那种傀儡的技术隐藏自己，是很容易的事情？”娄长言抱臂道。
宋青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与此同时，一个想法在心底形成，“你是说……”
见她会意，娄长言淡淡点头。
玉阳投来不解的眼神，宋青月便道：“他是自愿被带走的，让我们等待恐怕也是为了让这个疑似假冒太子的人带走，只是动机不明。”
“麻烦。”娄长言咂舌，“交给他的活还没干完呢，就这么跑路了？”
略一思忖后，宋青月拿定了主意，“我和小乖走一趟，先用探望的名义看看能不能见到他。道长，归尘被捕后城中闹鬼的事情应该不会再继续发生了，能劳烦你与东方先生为此善后一下吗？”
玉阳答应得十分爽快，拍定之后，宋青月与娄长言二人来到了府衙。
“我说……师父，你觉不觉得我们老在干这种事？”
听得娄长言这么说，她抬了抬眼，没明白过来，“什么事？”
“就是走到哪就多管闲事到哪，明明这种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那个公主也说了，就算没有我们，也会有别人来处理这种事。”
少年说得很无所谓，好像真的是这样想的。
晌午的日光落在他发梢，宋青月看着他，想着这孩子果然还是人情太淡薄了。
她模糊的记忆里，上一世的娄长言也是这样，心中除了仇恨仿佛难容他物。其实她想让他好好活着，并不是希望他怀着什么样沉重的心理的。
当个游侠快意一生，或者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日后娶妻生子，只要过得安稳，她都觉得很好。
但他偏偏走了她最不想看见的那一条路。
不自觉地，她的思绪陷入对她来说有些遥远的、初见娄长言的那三年。
少年一开始是对她有些抵触的，不止是她，除了娄掌门和掌门夫人，他好像很少和人交际。
宋青月对张小狗此人全无印象，但凭她对娄长言的了解，多半是对方一意孤行要跟娄长言做朋友。
他总是这样，看似不在意，其实心底将是非曲直与远近亲疏都辨得很分明。
她见不得半大的孩子孤僻成那样，于是变着花样去哄人。收徒的事情是和娄掌门谈妥的，娄长言当时也没有明确的反对。
她会从山下买了糖葫芦上山，沿途遇到的孩子都能分到，但无论买了多少，她总会留一个给娄长言。
她也会提着酒和娄掌门叙旧，山上的小弟子大多眼馋，总是想尝试，但娄长言不然。他只会眼巴巴地瞅着，然后在宋青月投去视线的时候移开目光。
于是宋青月便主动把他叫过来，偷偷倒一小口给他，说：不要被掌门发现了哦。
娄长言就捧着杯子，小口地抿，眉毛都蹙成了一团。
还有……
还有许许多多，属于他们的，零碎的时光。
就如夏日里树影婆娑间，穿过叶片落在师徒二人身上的阳光。
温暖，令人怀念。
已经走过一世的宋青月很少会想起那些时光了，对她来说，那些日子遥远得像是在梦里一样。
可分明现在这种事件更像是梦境，得到了莫名的穿梭时间的能力……她努力摇了摇头，回想起来才发觉，娄长言这种对无关紧要的事情高高挂起的态度，从那时就已经初现端倪。
他只关心熟悉的人，被划分在熟人之外的人和事，好像对他来说都不存在。
宋青月轻轻叹气。
尽管的确有将徒弟培养成心怀大义，能为天下的人，但对她来说果然还是娄长言自己的想法更重要。
于是她问，“觉得很麻烦吗？小乖，总是在搭理这种看上去……好像和我们毫不相关的事情。”
娄长言走在她身侧，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他根本没想过宋青月会考虑他的想法，对他来说好像跟在宋青月身边，她想做什么，他就奉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是这个世界留给他唯一亲近的人了。
“不会，”他说道，“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完成。”
“为什么？因为我是师父吗？小乖原来这么听话呀。”宋青月打趣道，娄长言却没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玩笑的意味。
他点点头，又摇头，“那些事情，的确和我无关。但是你愿意管，成了你的事情，就能当作我的事情。”
“哦——这算是，师徒一心？”
“因为你……”
娄长言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他一贯内敛，鲜少如此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你很重要。他在心底默默道。
“你不是也答应了要帮我追查焉支山的真凶吗？我的事情你可以帮忙，那你的事情我自然不能推辞。”
“但是，就算不是因为你，焉支山的事情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宋青月试探道。
少年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我吗？”
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在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不是因为我的话……”
宋青月侧过脸，望着他的神色，她仿佛从少年脸上看到一丝懊恼，但转瞬即逝。
“不是因为我也没关系，你就是这样的。”他叹气，“你从前教我，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我的份量占了多少，我也始终会因为……你愿意这样，将我带在身侧，教养我而铭记于心。所以……”
他顿了一下，“不必担心那些事情，你不希望我变成的样子，我不会成为。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做。”
往日言辞犀利的少年难得如此剖白，宋青月恍惚一瞬。
很快，少年脸上泛起淡淡的粉，好像在为了难得说出来的真心话感到羞赧。
“行了……听够了吧？前面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