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最近这种不走正门的活干得有点多。”宋青月怅然道。
娄长言瞥她一眼，“不想去？我替你去。”
宋青月摇头。
他们潜入晋阳府衙，归尘的一屋子人偶从主人走了以后，就再无声息。
宋青月在前面踩路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一眼，见娄长言好好地跟在她身后，声息都没泄露半分，顿觉意外。
她在焉支山的时候教武其实很随意，娄长言天赋好，学得本来就快，而且她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天性贪玩，能学成什么样是什么样。
离开凉州的这一个多月，她倒是对娄长言的功夫盯得很紧，不过武学本就是日积月累方见成效，她也没想着这人能进步神速。
如今娄长言的轻功已经到了她都要凝神分辨才能察觉的地步，不可谓不是天才。
于是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看着师父神色紧张地回头望他，见到他以后又满意地扭回了头，深感莫名。
只不过他还没有所动作，就见宋青月竖起一指，示意他往长廊后方走。
“……为什么？殿下，您分明答应过我的……”
是归尘的声音，娄长言与女人对视一眼，双双无声息地选了个好地方窃听。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归尘侧对，不见他面前的人。
但不难猜到他面对的，正是将人从慈幼庄带走的太子殿下。
“天牢重犯，岂是说见就能见的？”不露面的太子殿下笑道，“当日本宫说的是，你若将此事办了，我便考虑一下，你若不办，墨门即刻逐出京都。如此说来，我也不算食言。”
“你……”
宋青月见归尘捏紧拳，但他此刻擅长的偃甲皆不在身侧，佩剑也被收走，宋青月不觉得他面对府衙卫兵有十成胜算。
“来人，将他押走。”太子殿下挥了挥手，一左一右两名卫兵上前，押送归尘。
宋青月犹豫一瞬，只听娄长言极轻地在她耳畔道：“那不是太子。”
她陡然一惊，侧脸去看小徒弟，少年为免打草惊蛇，不再开口，看着她的眼光却笃信。
于是匕首出鞘，宋青月飞身过去，不算费力地制服了两名卫兵，挡在归尘身前。
“尔等是什么人？从实招来。”她看着眼前的太子。
面容与她印象里分毫不差，只是眼底阴翳与她记忆中不相符。
吉光阁有擅易容之术的人，但那好歹也算名门正派，虽与墨门有过节，却不可能做出假冒储君之事。
她正忖着，娄长言几步来到她身前。
“本宫乃当朝太子，哪里来的庶民？给本宫一并拿下！”
眼前人一声令下，宋青月几人便被团团围住。
归尘在身后略显苦涩道：“……这的确是当今太子殿下。殿下，这二位是江湖人士，未曾见过殿下真容，还请殿下赎罪，放了他们吧，我……我随您处置便是。”
宋青月眯起眼，“我的确是江湖人，但不巧，曾与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你这张脸虽然与之极为相似，却瞒不过我，你不是他。”
“哦？”面前的太子似笑非笑，眼底迸出一抹狠意，“你怎么知道，不是歹人假冒本宫呢？”
宋青月一愣，旋即想到玉阳的话。她说那个弟弟，称得上一句端方如玉。
“你若此刻伏诛，兴许还有从轻量刑的可能，晋阳城背后闹鬼的主使想必也是你吧？”
眼前人扑哧一下笑出来，仿佛宋青月讲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
“难缠，本宫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他挥挥手，一众卫兵从几人身边散开，簇拥着他离开。
偌大的府衙一时无人，只留宋青月几人。
“这就走了？”娄长言奇道。
宋青月有心想追，但对方身边兵士众多，一时之间的确难以下手。
只是他们此行目的倒是已经达成，她一转身，归尘垂着眼，面若死灰，并未因逃过一劫而感到庆幸。
“那不是真正的太子。”她出声道。
归尘却摇摇头，“他有东宫的印玺，不是太子，能是何人？何况我在京都数年，总归是远远见过太子几面的。”
“就算他是太子，他答应了你什么？让你在此地装神弄鬼这么久。”娄长言犀利道。
归尘看上去几乎有些摇摇欲坠，“不重要了……见不到那个人，墨门没有救了……”
宋青月适时地想上去伸手扶他一把，抬起来的手却被身边少年登先捷足。
从不主动与人亲近的娄长言破天荒，自己搀扶了归尘一把。
宋青月于是收手，想着下山几月，徒弟好像还是有点人气了。
“说人话，前因后果，交待清楚。越早说明白我师父越能尽早帮你，你这样谁能知道怎么救你那个墨门？”娄长言说道。
闻言归尘抬眼，看向宋青月，见那姑娘温和地对他一笑，于是溃散的希望仿佛又如星星光点，凝聚在一起。
“墨门的瘟疫，乃是人为。”他沉声道。
此人被金吾卫抓住，关押在了天牢里，也因此京中才能封锁住疫病，只有墨门被殃及。
太子殿下于月前找到他，要用他的偃甲在民间散播谣言，说世间有一种能将女婴替换为男婴的神。
流言需要从京外起，传到京中，等传入陛下耳朵，太子殿下便主动请缨出京，调查此事。
归尘答应了下来，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他能避免伤亡地完成。
作为交换，太子殿下答应他，事成之后，让他去天牢亲自审问那个制造了墨门瘟疫的囚犯。
听完他的话，宋青月陷入沉思，“所以这个所谓的太子，是想要镇压流言的功劳？但他已经是储君了，陛下的孩子里目前尚无人能与之夺嫡，为何要如此行事？”
归尘摇头，“我不知道。”
“天牢就不能自己闯吗，非要听别人安排？”娄长言摊手。
而归尘显然一向恪守礼法，闻言摇头，“这种事……不可，何况，天牢重地，据说朝廷重金聘请了江湖高手看押，以我的功夫，若是失手，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此事蹊跷，”宋青月想了想道，“归尘先生若是有意，不妨跟我们一道去一趟京都？”
归尘眼睫颤了颤，“姑娘的意思是……”
“事关太子，不算帮你，我们也有自己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