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人，是找不到师父了吗？”抱琵琶的人温温柔柔道。
娄长言摸在腰间的手一顿，从绑腿旁抽出了短刀，一瞬息间便搭在女子颈侧。
“你不是宋青月。”
琵琶女抬头望着他，目光如水一般，让娄长言手上力道都松懈了两分。
匕首的刀刃被女子捏住，纤柔的指尖沁出血来，一抹落红，让娄长言自乱了阵脚。
他猝然松手，短刀就那样落在对方手里，琵琶女笑了一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月娘今夜剩下的时间，归客人了。”
台下静观片刻的红娘见状，上台推着两人离开，一边对客人们赔着笑容：“大家都看见了啊，月姑娘自己选的人，妈妈我可没从中作梗。”
娄长言沉默着，被琵琶女领路带去了一间无人空房。
红娘掩门离开，少年站在房中，看女子背影。
“……你到底是不是宋青月？”
琵琶女转身过来，闻言眉眼弯弯，“小客人若要问的话，我的名字的确是宋青月。”
这种神态绝无可能出现在他那师父脸上，娄长言盘算着，有点搞不明白状况。
“但小客人若是说，我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宋青月，倒也不算错。”
她的手臂伸过来，搭上娄长言肩头，一点点拉进两人距离。
少年只觉她身上很好闻，身形未动，问道：“此言何解？”
琵琶女淡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今日用的熏香叫做红梅落雪，小客人喜欢吗？”
娄长言一怔，脑海中浮现当日初见，宋青月雪中红衣的模样。
他抬手扶了扶额头，颇有些咬牙切齿道：“阁下还真是是……专门为我设的局。”
“的确如此。”她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小客人现在身处的时空并非真实，你没有所觉吗？”
娄长言恍然，难怪他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酒楼里，还喝醉了。
“既然此间并非真实，何不一晌贪欢？”柔弱无骨的手腕攀上他身前，琵琶女贴近过来，“催生我的，不过是你心底最渴望的欲念罢了。”
娄长言抬手挡开她伸过来的手，指了指自己：“我？”
琵琶女莞尔，“是呀，小客人。”
娄长言：“天可鉴，我这辈子没去过花楼也不是很想去。”
“你不喜欢我吗？”琵琶女歪歪脑袋。
少年答：“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我是说，”女子俯身靠近些，这次没有直接对他上手，“你不喜欢我吗？”
娄长言被她盯着，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深吸口气后仰过去，鼻间却充盈着对方的熏香。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小客人。”她巧笑道。
“开什么玩笑……”
娄长言后退一步，掩着口鼻坐在了凳子上，“她是我师父……”
“师父如何？”琵琶女侧坐上茶桌，一手撑在桌案，“世间人情不过一个真字，若是有情，什么规束都是罔顾人情。”
娄长言掩额，半晌不言。
琵琶女也不急，缠着铃铛的足腕一下一下地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左右不过一场幻梦，等你醒来，谁会记得，谁又知道呢？”她蛊惑道。
“我记得啊。”娄长言答。
女子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少年道：“我记得，我做过的事情都记得。哪怕是幻梦当中，要是做了让我问心有愧的事情，我也始终会耿耿于怀。”
他看着琵琶女，忽然笑起来，“我这个人很记仇的，你要不然还是交代一下，到底是谁让我做了这么一个梦吧。”
琵琶女沉默片刻，突然莞尔“你这个性倒是有趣，不过我的主人……即便你知道了也无用，你不是他的对手。”
娄长言眨了眨眼，想起归尘的一众傀儡，“我曾见过百面千相，千相一心之人。不知你这主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我跟你说话，你的主人也能听到？”
女子道：“你竟能有所觉，不错，这个弹琵琶的壳子已经难以用来应对你了，但我本人倒是很喜欢你的性格的。”
娄长言握了握拳头，“你最好用本尊来见我，别用这张脸。”
琵琶女笑一下，端起茶杯轻呷，“说说吧，小客人，你叫什么名字？”
娄长言没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房间，站起身走到门边，一脚踹在门上，木质门连带门框一起，轰然倒地。
“你……”琵琶女对他的野蛮暴力目瞪口呆。
“你不要这样！如果违反现实逻辑，幻梦会破碎的！”她急道。
娄长言掀唇，“那不是正合我意吗？”
“不是，是你会陷入虚无，再也醒不过来。”琵琶女严肃道。
少年一顿，倏然笑起来，“我相信宋青月，不会放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说着他往长廊里去，“我到要看看，你整了些什么幺蛾子。”
琵琶女无法，只得不远不近地跟上他。
他路过了两三间客舍，其中旖旎声音透过门缝传到外面，少年本该听得面红耳赤的，然而此刻宋青月不在身边，他好像也能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直到走到一间亮灯的房间旁，娄长言回头问：“这间是那个梅小姐的吗？我好像看到红娘带她来这里了。”
“那是……”琵琶女欲言，撞上少年的视线，眼神却又闪躲开来，“那一间，小客人还是不要打开的好。”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当然是非开不可了。”
娄长言卷起袖子，开始扣门，“官差查房，开门！”
只听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娄长言刚准备再次敲门，忽见烛火映照下，一团黑影急速扑向门口。
他警觉地错开一步，下一秒门框就被一团东西打碎，那东西兀自摔了出来。
娄长言定睛一看，是一个人。
他再抬头去看门内时，目光带了些许敬意，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胆大妄为。
只是这一眼间，他没看到恩客，反倒是先前在台上跳舞的梅小姐站在屋里，冷着脸拍了拍手。
摔出来的人影狼狈爬起来，娄长言再回头，只见那被扔出来的竟然是方才的状元郎。
“梅娘，好厉害的一招！”
状元郎被打不怒，反倒捧起对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