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
林落失声，扑上去捧起梅东仙的脸。
那张脸上溅满了血污，已看不出原本的清俊。
状元郎伸手去擦，又卷起自己宽大的袖边去擦，擦得原本干干净净的袖子染上红黑色的物体。
他指尖都在发颤，勉强才擦净了梅东仙的脸庞，露出面容来。
梅东仙半阖着眼，娄长言不确定她是不是醒着。
忽然，仿若半昏迷的人似有所觉，挣动得锁链微微作响。
“梅娘？”林落轻声道。
“……缺弦的。”梅东仙嘶哑道。
“是我！”林落应道，他反应过来，急忙去看梅东仙手腕上的锁链，拽了半晌也不见松懈半分。
“别急，别急，梅娘，我这就救你出去。”他喃喃着，不知是说给梅东仙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定神。”身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林落恍惚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娄长言在他身后抱臂，只是开了一次口，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如果他想的没错，这场幻梦的环境很有可能是以主人的记忆为依托产生的，所有这些事情也许都真实发生过。
他对这里干预的事情，不仅因为身处幻梦无法实现，还有可能影响到他观测这段记忆。
见完归尘找梅东仙的这段路上，他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
一开始他拎着林落来找梅东仙，完全是把状元郎当做一个借口，一旦梅东仙问起来他为什么身在此地，他就把林落推出来。
但是现在……
他的眼神落在梅东仙身上，晦暗不明。
可以确定，过去的这段时间，墨门的确曾将梅东仙抓过来关押在此，但林落有没有将她救出去，以及后来梅东仙此人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号。
思忖片刻，他走上前问道：“任务失败了？”
“是……”梅东仙艰难道，“阿香……没了，任务是盗取偃甲图纸，我看着她……被傀儡用锁链穿腹而亡。一时大意……被抓了起来。”
“天字任务，你知道我没有权限接，告诉我做什么？”玄字杀手娄长言如是道。
梅东仙闭了闭眼，“让门里放弃这个任务，墨门的机关……我们应付不了。”
娄长言点头，“还有吗？”
梅东仙摇头，“……可以了，该交代的说完，我就能放心自裁了。”
“不行！”一旁的林落突然插话，“梅娘，你得跟我走，我会带你走，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女杀手显得有些疲惫地抬起眼看了看他，又对娄长言道：“把他带走，安全送回去。”
“不……”
“好。”
娄长言拎起林落的后领就准备离开，却意外地发现来时轻松带过来的人，此时却重如千钧。
他纳闷地看了一眼，确认这人确实不会武功。
再仔细一端详，见他咬着牙憋红了脖子，一只手拽着梅东仙腕上的锁链不撒手。
“我不走……”他艰涩吐字道，“我会……带走梅娘……”
娄长言第一反应是坏了。
他好像打破了记忆幻梦原本的发展，但很快他就松开手，林落踉跄一步向前跌去，但他在撞上梅东仙之前硬生生止住，堪堪停在梅东仙面前。
“……好吧。”
娄长言叹了口气，真不是他想多管闲事，他现在比谁都想尽快离开墨门，然而一旦把林落留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从绑腿旁抽出匕首，刀刃被灌注了力道，与锁链相撞，铁锁生生绷断开来，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梅东仙失去支撑，身子向地面坠去，在她摔落地上之前，林落就揽住了她。
“……何必，任务没有完成，我回去也活不下来的。”她虚弱道。
林落摇头，“那就不回去了，梅娘，安心吧。”
“快点。”娄长言催促道。
梅东仙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粒药丸来，林落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一下填进了口中。
“梅娘！”状元郎惊道。
“放心吧，不是毒药。”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很快竟有力气自己站直了身子，“只是短时间提了些气。”
林落担忧地看着她，“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梅东仙却不答了，只是走到娄长言身边，“尽快离开。”
他们的行动迅速而隐蔽，原本娄长言设想，归尘找完墨门门主后回来寻他不见，还要四下打探一番，门主应当不会那么快就察觉牢房的状况。
然而三人刚一走出地上的门，就见傀儡群团团围住了他们，细看下去，竟数不清有多少具。
“麻烦了……”娄长言咋舌。
梅东仙看到这些东西，神色明显一变。
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把林落一把推向了娄长言，“带他走，我来断后。”
“不……”
“你留着也是给我添麻烦！”她直接打断了林落将出口的话。
娄长言叹了口气，拍了拍屁股，在牢房门前台阶上坐了下来。
“不用争执了，现在这情况我想带他走都不好使。”
他对着为首的傀儡挥了挥手，“门主？我真是鸣沙弟子，就是辈分不太好告诉你，我就看看不动手，您请便吧。”
梅东仙闻言蹙眉，林落则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你……你不是梅娘的师弟吗？为什么帮着外人？”
“天可怜鉴，我谁都不帮。”娄长言举起双手。
“鸣沙倒是的确一向如此，从不干涉入世之事。”傀儡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那道声音又道：“透骨道的杀手，老夫知道你是为盗窃墨门图纸而来，你是为了任务，老夫不牵连你的门派。只是我墨门图纸乃是至宝，见过的人若非投我门下，杀无赦。”
林落刚想往前一步，梅东仙便拔剑拦住了他。
那柄剑从袖中而来，被抽出时还是柔软的，只一瞬，便锋利得仿佛削铁如泥。
剑身阴刻着数朵梅花，染着玄色，在刃上十分显眼。
“墨梅袖中剑……”傀儡道，“即便知道你是透骨道那位天字杀手，老夫也没想到，你是这柄剑的传人。”
娄长言掏了掏耳朵，没听过的名字，回头等他问问宋青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