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冥渊路远，可那是对于寻常修士。
敛芳仙尊直接进了深渊。
这百年来他去过很多地方，可唯独此处除外。
他参与了那一场封印，合体期修为低他，成为了主力军之一。
这里死了太多的人，这段记忆，他在潜意识里便不愿触及。
刚踏入深渊，敛芳仙尊就直奔封印方向。
可未收敛灵力而席卷起的风暴，虽不至于伤到他，可他也同样无法将它完全驱散。
相反，它用来驱散风暴的灵力越多，反扑过来后形成的风暴越强。
最后，敛芳仙尊干脆不管它，一个劲儿的赶路。
只不过很快他就在半路被人拦下了。
“朋友，深渊禁用灵力。”
敛芳仙尊看着眼前这个，跟他同样在风暴中毫发无损的红衣女子。
“滚开。”
魔族公主本来对眼前之人心怀忌惮，可他这样嚣张的态度，瞬间让她火冒三丈。
“朋友，搞清楚这是谁的地盘！”
说实话，她向来对外来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是这个人引起的风暴过于巨大，魔族那些残缺的建筑，更加摇摇欲坠了。
她虽不喜欢管这些人，可好歹被人家叫一声公主，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管。
“哼！我竟不知这修仙界什么时候，有魔族的地盘了。”
一句话说的魔族公主哑口无言。
昔日和剑心打架，两人也只敢在那边缘地带打，亦或者是在封印周边。
若真在这深渊中央打起来，那底下住着的那些人都不用活了。
敛芳仙尊找人心切，也懒得跟眼前之人再纠缠，直往封印处飞去，掀起的风沙又更大了几分。
魔族公主没办法，只能跟上。
敛芳仙尊一来到封印处，就伸手试图查询那滴精血的存在，不过很显然，那里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即使早知如此，可铺天盖地的愤怒感与无力感席卷全身。
但很快这份情绪又熄了下去。
这又何尝不是从侧面证明，凌倚确实来过此处，确实有可能见过他师尊。
可他环顾四周，除了这封印大阵，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与他师尊有关的东西。
匆忙追来的魔族公主，看着眼前的人，皱了皱眉：“不知阁下再找什么？”
“找……”
敛芳仙尊忽然抬眸，觉出了不对劲。
电光闪石间，他的剑便已经抵在了魔族公主的颈处。
面对突然起来的一幕，魔族公主先是一愣，接着却有些被吓到了。
很明显，眼前之人的实力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当年跑出来的人，大半都死了，没死的也早已都被赶回去，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语气不善，说话也难听，可魔族公主虽然愤怒，但却也不敢明说。
“我，真是当时跑出来的。”
不过眼前之人显然不信。
“既如此，那你是魔族哪一支派，当初战斗中是如何活下来的，在谴返魔族时，又是如何藏下来没被人发现。”
“那是因为……”
女子想要解释的话突然卡住，紧接着眉头深深皱起。
她自来就知道，自己和这里的魔族不是一类人，并且知道自己是来自于魔界的魔族，可是联想到在魔族的记忆，以及是如何躲过那些人的目光留下来，她却觉得毫无印象。
她只觉得那时候很闷很闷，她想逃离那个地方，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那个要带她离开的人。
那个人将她带出了魔界，来到了这里。
可惜，这里还是很闷。
“反正我就是从魔界来的。”
过往的记忆竟如混沌一般，她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敛芳仙尊收回了剑，若有所思。
“你平时靠什么修练。”
“凭什么告诉你！”
没有了那把剑的威胁，魔族公主一下子又硬气起来了。
敛芳仙尊没说话，只是抬眸冷冷的看着她。
女子瞬间哑然：“哎呀，还能靠什么，靠这封印中泄露出来的魔气呗。”
敛芳仙尊听到她的话，竟也不觉得惊讶，反倒极为平淡的来了一句：“原来你就是钥匙。”
“你才是钥匙，你全家都是钥匙。”
魔族公主虽然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但却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两个的记忆都被模糊过。”
“怎么可能。”
魔族公主下意识反驳。
对于记忆的修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起码的要求，就是至少差一个大境界。
且不论自己，光是眼前这个人，都是比他还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人，那怕是只有渡劫飞升者能做到了。
面对对方的不信任，敛芳仙尊却没有多加解释。
想要对别人记忆动手自然是不容易的，可那时的凤鸣仙尊，却是绝对做得到的。
当年封印大开，几乎所有的大能都断定，这是有人蓄意为之，而封印破坏放出来的东西，定然是极为邪恶且恐怖。
全修仙界不计代价的阻止魔界的东西出来，刚开始是因为没有经验，数万弟子殒命当场，后来虽说有了应敌之策，可是还是免不了每天都有人死。
若想永绝后患，唯一的方法便是重启封印。
可别说重启封印，他们甚至无法打开封印。
寻遍整个修仙界，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打开封印的方法。
而当时身为修仙界第一战力的凤鸣仙尊，在翻阅古籍之后，选择孤身进了魔界。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只知道她出来的时候，便声称自己拿到了钥匙。
正在众人为即将到来带来的胜利庆祝时，凤鸣仙尊以身祭阵了。
过往的记忆再一次涌来，他感受到了心脏丝丝的抽痛。
“开阵。”
莫名其妙的话，把魔族公主搞得莫名其妙。
“什么玩意儿？”
敛芳仙尊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封印大阵：“开阵。”
“你疯了吧你！”
且不说她压根不会开，就算她真的会开，这玩意儿也不能开呀。
敛芳仙尊没应他，因为他并不是在跟她商量。
挥手间，魔族公主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向前倾，她下意识伸手，手便抵在了那封印大阵上。
下意识感觉自己闯祸了的魔族公主想立即收回手，可已经于事无补。
那封印上就像长了吸盘一般，牢牢将她的手吸住。
顷刻间，整个封印以此为点遍及整面，染上了血红之色，一如百年之前。
“你、你个叛徒！”
魔族公主虽然不知道这封印大阵，为什么会因为自己发生变化，可因为下意识以为他要打破封印，所以直接破口大骂。
敛芳仙尊并没有应他，反倒是同样伸手，将手掌印上了封印大阵，并向其中注入灵力。
原本已经一片腥红的封印大阵，竟再次发生了变化。
腥红渐渐淡去，刚松了一口气的魔族公主，突然发现，那人手的位置开始出现了裂缝。
魔族公主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嘴也微微张开。
也是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不再受上面的吸力影响了。
几乎是下意识想往外面跑，而旁边的人，似乎料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直接开口：“别大惊小怪的。”
说完，那裂缝渐渐变大，竟出现了一个通道。
敛芳仙尊径直走了进去，只留下魔族公主一个人在原地，一脸茫然。
本来她是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个人，想到外面去报信。
可事实上却是，她根本就出不了深渊，根本没有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可现在……
这封印大阵看似出现了裂缝，可运转却一切如常。
即使她真的千分百计的把信息传了出去，结果到头来发现什么事都没有……
她在外面一脸纠结，而进入通道内部的敛芳仙尊，也好不到哪里去。
里面是一片空荡，神识根本无法探查，他有些失落的低头，竟发现地上密密麻麻刻的都是字。
先是一愣，立马蹲下查看，竟发现那都是剑谱。
心跳如雷声在耳边响起，他抬头观望，可却仍旧一无所获。
就是自他大乘期来，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助。
他拼了命的四处寻找，可却什么都找不见。
他再次狼狈的坐下，看着那满地密密麻麻的剑谱。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冰冷的石壁仿佛有了温度。
“师尊，我来晚了……”
“阿琛。”
……
玄英到底还是找到了凌倚。
“先前太乱，不好问清楚，你真的遇到凤鸣仙尊了？”
凌倚点头：“对啊，那可是敛芳仙尊，我哪里敢骗他。”
玄英欲言又止。
“师傅有什么话你就问，咱俩谁跟谁呀。”
“师姐你是在哪遇到的，我明明一直守在你边上，也没看到什么凤鸣仙尊啊。”
在一旁帮忙泡茶的晏子安突然开口。
在他的印象里，凤鸣仙尊，就是一个背景板一样的人物，她是拯救苍生的英雄，她是高高在上的白月光，她是‘替身文学’的源头。
这样一个即使是在书中，都只存在于众人口中的人，如今又突然出现，晏子安也很好奇。
“我吸收的那滴凤凰精血，是凤鸣仙尊特意留下的，应该是留给她徒弟敛芳仙尊的，但是其上面，还留存了半丝神识。”
“长老竟还有神识存于世。”
玄英很惊讶，毕竟当时在整个修仙界的共识里，以身祭阵就代表着魂飞魄散。
凌倚点头：“不仅有，而且还很完整，只不过出不来。”
凌倚炼化精血的过程极为困难，神识一度飘散，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聚拢。
所以说炼化精血本来应该只能靠她自己，可事实上在真正的炼化过程中，凌倚却是被人帮了一把。
而这个人自然就是这精血上一代的主人——凤鸣仙尊。
“那她跟你说什么了？”
凌倚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她说，她后悔了。”
玄英和晏子安同时愣住了。
虽说有些惊讶，可却又不难理解。
拯救苍生这件事情，谁都可以说，可并非谁都可以做。
而真正能做到又能心甘情愿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做了之后不后悔的人，又是否真的存在……
“修为尽散，肉身已无，空留神识在人间，与那封印大阵相伴，后悔也是应当的，她当初作出了那个决定，就已经很值得人敬佩，后不后悔什么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打断了的晏子安一脸懵。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那她是什么意思？”
“她的后悔是指，不该在临走之前，封了她徒弟的记忆。”
原本就没有缓过神来的两人，更懵了。
“你是说，长老封了顾玉琛的记忆？”
凌倚点了点头，不过马上补充到：“这封印应该不是很成功，毕竟敛芳仙尊明显还记得，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提到凤鸣仙尊，就这么激动。”
“不，他的记忆应该确实出问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玄英垂眸，竟也莫名觉得有些心痛。
剑影宗和凤鸣仙尊向来关系密切，自小在剑影宗长大的玄英，与凤鸣仙尊关系甚好。
当时外界都在传，凤鸣仙尊要收她为徒，也正是因为如此，玄英和顾玉琛的关系一直不好。
即使他们两个年纪差很多，修为也差很多，可也不妨碍他们两个随时随地都能吵起来。
所以说这点在，玄英拜了剑影宗上一任掌门为师之后，有所缓和，但两人还是同样很不对付。
玄英看不惯顾玉琛表面一套，背面一套，这人明明心思毒的很，可在凤鸣长老面前，总要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
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会一直这样，互相膈应着下去，直到那天，魔族封印大开。
那时候的玄英，刚刚突破分神期，这个修为虽然不错，但是在整个修仙界却是不够看的。
所以主力队伍的位置根本轮不到她，她只能负责抓一些，淘汰出来的魔族，而真正血腥的战斗前沿，却根本不是她能涉足的地方。
后来战斗结束了，凤鸣长老以身祭阵，而顾玉琛也自此完全变了副模样。
别说吵架，两人连面也没再见过。
没多久就传出来，他突破了大乘期，成了众人口中敛芳仙尊。
两人再无交集，事实上不只是她，顾玉琛跟曾经认识的人，都没了联系。
玄英只当他是因为凤鸣长老的离去才如此，如今看来，或许也不只是因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