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村长很满意申哲的表现,越看越喜欢,诚心求教道:“哦?小兄弟既然有法子,那就尽管直说便是,若真能保大家平安,别说一点风险,就是要老夫的命,老夫也在所不惜。”
“好,那就请恕在下孟浪,向诸老直言不讳了。”申哲向廖老村长抱了抱拳,看了一眼在场期待的众人,然后开始讲道:“依在下之见,御贼之事既然官府靠不住,那就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来解决了。
虽说要解决这事还是会担些风险,但这世间之事哪个没有风险?
就是喝口凉水,都有可能呛死,更遑论其它!
所以,我们若要成事,就不要瞻前顾后,必须拿起刀枪,强大自身,才能真正得以自保!”
闻言,众老纷纷点头。
毕竟自强之道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若能直接保证自身不受伤害,谁又愿甘受别人的欺辱!
于是,马上有人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问道:“小兄弟,说得容易,但做起来难。若依你之见,我们又该具体如何做,才能真正做到自保呢?”
申哲当即转身向这位老者望去,亲切地笑了笑,随即施了一礼,然后有条不紊地抛出了自己的方案。
“其实并不复杂,诸老自己可能也早就已经想到,只是还没有人提出来商议罢了。
第一、就是我们要稳住山贼,然后马上联络附近所有的村庄,共同结盟,一起拒交粮食。
第二、各村都要全民皆兵,开始打造兵器,整武备战,以防患于未然;
第三,必须全面动员所有乡民,挖坑筑壕,布置陷阱,用以正面抵御山贼,从而防止他们会突然袭击;
第四,各村要立即筹备人手,联合组建一支专职的民兵队伍,统一指挥和训练,屯兵于外,用以保境安民。一旦各村发生匪事,便要立马出动,相互支援。
第五,还需寻找几处合适的隐蔽场所,用于藏匿弱小。一旦山贼来犯,要迅速将村中的伤兵、老弱和妇孺都转移其中,以避灾祸。
第六,要派专人侦探敌情,寻找有利的时机。一旦发现这群山贼的破绽,我们便要主动出击,将其一举歼灭。只有踏平了芒山,我们才算是真正免掉了匪患,消除了危机。”
申哲所说的这几点,其实都很简单,并不难做到,但关键是需得所有人众志成城才行,否则便会存在纰漏,容易让山贼趁虚而入。
闻言,诸老们交头接耳,纷纷开始议论起来,脸上的忧色已然消解了大半,看起来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浓郁了。
只是对于这个法子,诚如申哲所言,确实是要冒着一些风险的。外置民兵,内置村防,藏民于郊,其风险主要还是落在各村的人员调度及正面防御上。尤其各村还要将民兵汇集一处,屯于村外,更是直接削弱了村内的力量。
不过,这样的好处也是明显的,各村如果能彻底联合在一起,那么人数上就已经占了优势,再加上自身的地利,也算是有了些自保之力,至少还是有点底气可以与这些山贼斗上一斗的,说不定还真有获胜的可能。
诸老一起讨论着此法的利弊,虽然有少部分人提出了反对,但是最终还是赞同者居多。
“依我看,申小兄弟这法子的可行性还是蛮高的。只是还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我们完全不懂战阵和练兵之法,若要组织民兵,只怕短期根本无法形成战力呀!”
廖老村长是主战派,所以非常认同申哲的观点,但同时也说出了他最大的顾虑。
“是啊!此事若得不到解决,又谈何抵御山贼?”
顿时,不少老者纷纷出声响应。
不过,申哲早有所料,当即从容自荐道:“在下虽不才,但亦曾上过战场杀敌,还算略知兵战及作训之法,若承蒙诸老不弃,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哦?”闻言,廖老村长惊喜起身,急切追问道:“此言当真?”
“自然!”申哲一脸严肃,认真道:“兵者乃生死存亡之大事,在下又岂敢相戏?若有半点虚言,可按军律,立斩某头!”
廖老村长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便和诸老相继提了一些有关兵事的问题,意在考教申哲一番,但申哲胸有丘壑,所有问题自然对答如流,根本不会被他们问倒。
于是,廖老村长立马大喜,忍不住击节赞赏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
连在乡中最有威望林老,见状也是频频点头,老怀大慰道:“若真依申小兄弟所言,那此法便是从根子上解去了各村的隐忧。只要全乡能够齐心协力,组织武装连成一片,那以后不管遇到什么贼匪,我们也都有了与之一战的底气,再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啦!”
“是啊!是啊!”
“林老说的没错,这个法子确实好哇!”
“那还犹豫什么,赶紧联络各村一起干吧!”
诸老纷纷赞同,有些热血激昂。
眼见众意统一,廖老村长也是疑虑尽去,一锤定音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依申小兄弟之言,此事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便麻烦王老,先去村里动员青少,开始组建民兵队伍;然后麻烦李老,前去村中聚拢工匠,打造兵器,准备武装;再麻烦张老,带领村里的猎手,到村口布置陷阱,以防意外……”对于刚才所商定下来的事情,廖老村长很快就对众人逐一做了的安排。
待他布置完任务后,诸老纷纷起身告辞。
“村长,若无其它事,我们就回去准备了?”
廖老村长点了点头,和蔼道:“好,那就辛苦诸位了,大家就散了吧!”
闻言,众人纷纷离席散去。
望着逐渐变空的祠堂,廖老村长含笑地向申哲征求意见道:“申小兄弟,另外我还想请你帮个忙,就是麻烦你跟林老到各村跑上一趟,共同联络各村,陈说利害,你看如何?”
申哲欣然允诺:“老村长尽管差遣便是,在下定然全力以赴。”
“好,那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出发,争取在这三天之内便和各村全部达成联盟。”
廖老村长也不客气,当即便给申哲和林老都派上了任务。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申哲跟随林老,逐一拜会了附近其它五个村庄的村长,和他们商议了自强备战、联合抗匪的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各村还都非常犹豫,他们全都认为己方根本不具备能力去抵御山贼,若是坚持和这群山贼作对,只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绝不会有好结果。
可申哲完全驳斥了这种观点,他还用旁例佐证的方式,不断宣讲“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更劝说各村一定不要有侥幸的心理,否则的话,结局只会更加的悲惨。
因为不管交不交粮食,他们都一样存在着人财两失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各村同舟共济,一起抵御山贼,才有可能彻底打破这种朝不保夕的处境。
所以在申哲的一力游说之下,各村最终还是形成了共识。
显然,在用粮食换取苟安和自保不受欺辱之间,众人更愿选择拿起刀枪保护自己,因为这样产生的安全感明显更足一些。
即便这个过程还是存在不小的风险,可依旧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且这个风险也并非不可控,只要安排妥当,一切就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毕竟很多时候,人为了完成某些目标,总该还是会冒一些风险的,因为它能不断推动着人告别黑暗,迎接光明,而一旦抗拒风险,畏惧不前,那便只会掉入温水煮青蛙式的陷阱,走向绝境,然后慢慢地消亡。
各村的村长都是久经世故的老者,自然很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这事最终都毫无阻碍的定了下来。
不过,就在申哲和林老游说最后一个村庄之际,此事还是稍稍出现了一点插曲。
当天在和陆如村联络完后,时间已经是到了下午,但为了赶时间,两人依然顶着炎炎的烈日,继续前往下一个村庄,长杏村。
翻过了两座山,辛苦跋涉了十几里,他们终是抢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村里。
进村后,申哲和林老在一位村民的家中讨了碗水喝,然后开始向其打听村长的动向。
那位村民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并告知他们村长此时正与人在家中议事,顺着这位村民的指引,两人很快就找到了村长的住所。
然而,两人刚走进院子的大门,屋里便陡然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
“乐毅,现在咱们长杏村可不是你爹主事,你如此跋扈,莫非还想欺我不成!”
“王小四,你少来这一套!平日里你在村中欺凌弱小,无人看到也就罢了,但今日你胆敢骑到我们的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找死!”
“哼,我这般提议,完全都是为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着想,你如此阻拦,却不知到底安得什么心?难道你想害死大家不成?村长,这事你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村长,你少听这家伙胡言乱语!
就他的那点小心思,又岂能瞒的过我们?
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上山入伙,只是担心没什么功劳,便想拾掇村中拿出粮食,好去给那群山贼纳个投名状!
哼,也亏他有脸能叫嚷,口口声声说什么为我们全村的老少着想,我呸!他要真有这份心,平日里怎么不见为村里做些贡献?”
“乐毅,你胡说什么!要知大难当头,方才显英雄本色。我此刻挺身而出,就是为了避免我全村老小白白遭难!村长,你放心,我都已经和芒山上的那些义军都商定好了,只要我们能交出一千石粮食,他们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派人前来骚扰我们村!”
“王小四,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为了投靠这群山贼,竟如此寡廉鲜耻!也罢,今天我就先宰了你,为民除害,免得以后你还祸害其他的人!”
“操!乐毅,有本事你就来,老子还会怕你不成?”
就在两个年轻小伙子剑拔弩张之时,林老已经领着申哲走进了院子,恰到时机地高喊道:“蒋村长在家吗?老朽林成,今日携后进前来拜访,有要事商议!”
闻到此声,屋内激烈的争吵顿时一停。
很快,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
“咦,没想竟是林老当面,这可真是稀客呀!蒋某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至极,还望林老莫要见怪呀!”
蒋老村长热情地走到林老的面前,向他客气地施礼道。
“岂敢岂敢!林某不请自来,还打扰蒋村长议事,这才是失礼之举,只望蒋村长莫要嫌弃才是!”
廖村长连忙回礼,言笑晏晏地说道。
“哪里哪里!林老能来,已是鄙村的荣幸,蒋某岂敢嫌弃!来来来,两位贵客还请先进屋,咱们有事可在屋内细谈。”
蒋村长含笑着将廖村长和申哲迎进堂中就座,并指使处在左堂下那名叫做乐毅的青年奉茶,看起来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
此刻,左右堂下各坐着几人,有老有少,蒋村长引着他们给林老和申哲逐一做了介绍。
待相互介绍完毕,蒋村长便向右堂下的那名青年提出道:“王小四,今日我这里有贵客来访,你刚刚所提之事,我们改日再议,如何?”
“好,既然村长有客,那小四就不再叨扰了。不过,我也就给大家讨要了五天的时间,如果这事五天之后还定不下来,那就休怪我要上山,让义军亲自上门来取了!”
那青年脸色颇有些难看,不过也知道今日之事只能这样不了了之了,便不再多言,直接起身领着两个同伴告辞了一声,气冲冲而去。
“村长,这个王小四也太嚣张啦!……”
看着王小四三人离去的模样,堂下的其他人不禁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碍于堂中有客人在座,却只能欲言又止。
蒋村长脸色也是一沉,皱眉道:“此事我们容后再议,现在还是先谈林老的事!”
闻言,众人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忍了下来。
这毕竟是村里的丑事,他们也不想叫乡邻看了笑话。
申哲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再加上之前从屋外听到的那阵争吵,他立马就将此事的原委猜上了个七八分。
他本还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好说服这位蒋村长一起抵御山贼,没想到这事恰巧就给他提供了一个适当的契机。
于是,他站起身来,主动提道:“蒋村长,你们可是也在为芒山那伙贼人索粮一事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