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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游戏竞技 > 赛博新世代:三体之子 > 第3章 回忆鸟叶香

更糟糕的是,泷嘢已经昏迷即将一周,他平白无故地损失一星期的工资,1750赛币,约莫三分之二个月的房租打水漂了。谁支付的医药费?泷嘢心想,嗳,指定是老妈。

这时,泷嘢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的母亲九宫薰子神情憔悴地走进来,她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握着嘴巴,泪流满面。显而易见老妈这几天笃定担惊受怕、吓得半死——泷嘢觉得老妈的反应很夸张,但他自己也跟着掉眼泪,挺难为情的,虽然尴尬,但依旧有些温暖。九宫薰子冲上去搂抱儿子,泷嘢的内心发出无以复加的痛苦尖叫,他强忍着没有推开老妈。

九宫薰子一头乌发,扎着马尾,她有一双琥珀色眼睛,样貌看起来跟二十几岁的姑娘那般漂亮。“你这个小混蛋,跟你爸爸一样不让我省心。我近来时常想起他……”薰子泪光闪烁地柔声说道,“估计是更年期到了。”她咧嘴一笑。毋庸置疑,老妈还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老妈,泷嘢的手要是没受伤,肯定会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薰子平日很少提起已故的丈夫九宫真嗣,真嗣死于一场意外,他曾是imtc的首席科学家。薰子这些年为了给丈夫讨回公道几乎花光了他全部的积蓄,然而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够跟只手遮天的资本企业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为了泷嘢的未来薰子才没有继续打官司——她收到过死亡威胁。

(谢天谢地,泷嘢还活着……)

imtc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让母子俩人间蒸发,就像量子化般不复存在,化为乌有。薰子有些后悔莫及,甚至是内疚,若当初没有跟imtc打官司,他们的生活也无需过得如此艰辛。真嗣要在天有灵,肯定也不会希望母子俩出事。

薰子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她几乎每晚都守在泷嘢的病床边,担心他永远都醒不过来——泷嘢在父亲的葬礼上没有哭,那是8年前的一个阴雨绵绵的星期日,追悼会上,全是穿着西装的男人和礼服的女人,怎么说呢,除几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亲戚外,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很悲伤。

回忆中似乎出现了鸟叶香的身影,她身上穿着一件蜂鸟配色的连衣裙,站在人群中央,望着泷嘢。不,这不是真的,是他的癔症——泷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联想到鸟叶香,为什么会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念念不忘?

“妈,你抱得那么紧,是巴不得赶紧送走我吗?”泷嘢低声说道,语气过于平静,他跟真嗣一样不善言辞。薰子一时间竟然不知儿子是在调侃还是责骂她,苦笑着。“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真是的。”薰子说:“当然,你在妈妈眼里永远都会是一个宝宝。欸,泷宝宝,你饿了吗?”

“别这样,妈!”泷嘢倍感羞耻,起了身鸡皮疙瘩,他尴尬得足以用脚指头抠出一个小宇宙。“给我倒杯水吧。”泷嘢用没受伤的右手边挼搓着脸边带着气泡音说。薰子站起身,她健步如飞地走到一个饮水机旁。“要热的还是凉的?”薰子拿着一个一次性可降解纸杯问,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完美。泷嘢不晓得老妈为什么不再找一个男人呢?薰子曾想过,但遗憾的是,她发现自己仍旧忘不掉真嗣,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泷嘢要了杯温白开,他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喉咙宛若雨后的旱地般变得无比清爽、滋滋润润。薰子使用自己的k跟主治医师取得联系,让他过来一趟,查看泷嘢的情况。儒雅随和的刘大夫穿着一件白大褂,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鞋,样貌文质彬彬且风流倜傥。

刘大夫坦然自若地说:“恢复得特别好,孩子,再观察几天你就可以出院了。九宫太太,你需要休息。”对于医生的建议她没有置之不理,客客气气地感谢他的一片好意。刘大夫身旁跟着一个仿生人女护士,齐肩头,瘦削高挑,洁白无瑕的皮肤上没有静脉的痕迹,这是仿生人和人类最明显的区别,再者,他们瞳孔中的虹膜构造也与人类有所差异。

仿生人女护士的制服胸口处,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纳米材质的名片(编号):iris-2q49——刘大夫叫她“爱丽丝”,故意省略后面的数字和字母。刘大夫让惟命是从的仿生人女护士爱丽丝帮泷嘢摘掉手上的输液器和针头,他已经不需要了。泷嘢像青少年般腼腆,不敢直视爱丽丝的眼睛。爱丽丝的样子,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鸟叶香,尽管她们俩的外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薰子坐在一张卵形的悬浮椅上面,顾虑重重,她欲言又止,若有难言之隐似的,不知该如何开口。与此同时,泷嘢并没有察觉到老妈微妙的变化,他低着头,脸颊涨得通红,满脑子小九九,甚至还一度把她看成鸟叶香,以至于春心荡漾。

刘大夫和爱丽丝离开后,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薰子看着泷嘢,她让他躺下来休息,说:“你想吃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妈妈做的菜’,谢谢。我做的菜啊……你爸是如何忍受我这么多年的?老天,咱叫外卖吧,无人机送外卖到这里也就十几分钟,宝贝。”

“你做的菜真不赖,妈,很家常味。”泷嘢说,“你应该尝尝我自己做的饭,勉强能入口。”他似笑非笑,仿佛又闻到锅烧焦的气味,讨厌!

“改天我试一试,去你的公寓。”薰子平静地说,“泷,你要不搬回来跟我一起住吧。”

“啊哈,妈,确实应该关爱空巢老人。”泷嘢俏皮地眨了眨一只眼睛说:“你想我了,是不是?”

“谁老啦?”薰子大声反驳,“你这孬娃子就是欠揍,不过我确实经常想你,有时候挺担心的。”

“妈……”

“别说那些了。”

“我爱你。”

“妈妈也爱你,宝宝。”

“嘿!”泷嘢羞愧地缩脑袋,话锋一转道:“妈,你今天回去记得睡一觉,好好休息,可不能把身体整垮了哦。”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说出来很需要勇气。

薰子点了点头——

一个赛博球机器人(cyberorb)送来了外卖,她使用k扫码支付后,“无人机”便头也不回地飞出窗户。薰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个外卖盒子,取出里面的食物。

“吃吧,别饿坏了。”

“一起吃,妈。”

“行。”

“这个有辣椒欸。”

“抱歉,我应该给他们写备注不加辣的。”

“没关系。”

“真的?”

“是啊。”

“宝宝,合你口味吗?”

“还不错。”

“这种辣椒其实完全不辣嘛。”

“呃,你确定?”

“当然。”

“嘶,不辣。”

“哈哈哈……”薰子笑得合不拢嘴,泷嘢给了老妈一个傲娇的眼神,他也跟着尬笑,用可降解的一次性筷子将辣椒统统夹到她的碗里,幽怨地说:“妈,好吃就多吃点哟。”

暖融融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黄昏渐浓,晚霞渐渐地被霓虹灯取而代之,天色已晚,夜已黑。薰子依依不舍地跟泷嘢道别,她原本是不想离开的,但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薰子离开时在泷嘢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她表达爱意的方式永远都这么朴实无华。“明天见,宝贝。”薰子温声细语,“你的k手环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别熬夜玩游戏。”泷嘢一脸苦笑着表示自己现在有心而力不足。

薰子走出病房后随手关上门,她站在门外,隔着玻璃多看了泷嘢几眼,才转身离去,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楼道里灯光明亮。病房一下子变得格外的安静。

就在这时,泷嘢听见隔壁的病友在啜泣,可怜的家伙,于是他主动问大叔要不要吃点东西。大叔全身缠着绷带,看起来犹如埃及木乃伊,他一定是在讲“地狱笑话”。往好的方面看,至少大叔没有成为植物人。泷嘢急忙跟对方道歉,无奈大叔用脑电波拉上白色帘子,不想再看见他!嗯,即使残废了现在也可以安装赛博义体和脑机接口,生活仍在继续,怎么能停滞不前?千禧城的夜晚灯火通明,没有一丝暖意,到处都是机器,就连人都快要变成“机器”了。

泷嘢心有余悸,遭受如此猛烈的撞击还能大难不死,他身上该不会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许是幸运女神眷顾。泷嘢丢失了当时的部分记忆,然而,他对此不以为意。

那天晚上,泷嘢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是春梦,梦中出现了鸟叶香的身影。她背对着泷嘢,站在海岸边,咸咸的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裙子,皎洁无暇的月光映照着,繁星璀璨,洒满整片海洋,浩瀚无垠。即使只有一面之缘,泷嘢也完全能够凭借背影认出鸟叶香来,这几乎是一种“本能”,他跌跌撞撞地踩着沙子试图奔赴——却似乎永远都无法抵达;不知道是沙滩在变长还是他在倒退,犹如夸父逐日,触不可及。

泷嘢声嘶力竭地呼喊鸟叶香的名字,她无动于衷,一直保持静止状态,在看海。泷嘢奔跑着,近乎绝望,他伸出一只手尝试抓取什么。再一次扑了个空——鸟叶香!泷嘢猛地睁开眼睛惊醒的时候天早已蒙蒙亮,泛着鱼肚白,风卷残云,太阳的光比以往更温暖,刺破地平线。泷嘢坐起身来,气喘吁吁,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汗流浃背,他怅然若失,甚是难受,就仿佛灵魂丢失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已不再完整。

终于,泷嘢憋屈地啜泣起来,他恨那种感觉,失去一个人真可怕啊,但他从未拥有过鸟叶香。所以谈何失去?泷嘢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如此想见一个人,爱而不得,他认为自己宛若是一只搁浅的鱼,渴望重新回到水中去,呼吸。病房里回荡着心电监测仪的哔哔声,隔壁大叔的鼾声地动山摇般此起彼伏,乃至泷嘢想呐喊,他心烦意乱,思绪恍惚。泷嘢知道,他身上的伤总有一天会痊愈,但是内心的缺憾却再也无法弥补。

没过多久,白色帘子缓缓地拉开,然后又慢慢地关上,中途出了点小意外卡住了。帘子抽搐着,像癫痫发作似的,隔壁大叔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的微表情耐人寻味。泷嘢停止啜泣,他先是一愣,觉得有些怪不好意思。泷嘢掀开被子,他跌跌撞撞地走向白色帘子,看了大叔一眼,然后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迅速将帘子给拉上,沉默,震耳欲聋。

泷嘢很尴尬,大叔肯定更加尴尬,他们相对无言,躺在彼此的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泷嘢不知道大叔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卡西乌斯桥袭击事件的幸存者之一。泷嘢自顾自地跟大叔讲起过往的经历,他提到了鸟叶香,估计是觉得大叔和自己一样都是男性,所以,能够互相共情吧。

于是乎,泷嘢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大叔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类似人猿泰山的叫喊。“你想说什么?”泷嘢问,他走到大叔的身旁,把耳朵贴在他的嘴巴。只听,大叔使出浑身解数才憋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毙嘴!”当然,如果他口齿伶俐,估计会出口成脏,破口大骂。

“抱歉、抱歉!”泷嘢急忙说,他鞠了一躬。大叔的眼神就跟刺客一样,杀气腾腾,直勾勾地瞪着泷嘢,泷嘢犹如做错事情的孩子般一脸怂样——他立即远离大叔,生怕他下一秒会站起身来往死里揍自己一顿。事实证明,和陌生人倾述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搞不好将社会性死亡。

从过来给大叔换药瓶的护士口中泷嘢得知,大叔的真名实姓叫中野牧吉,他并非卡西乌斯桥袭击事件的受害者,身上之所以缠着绷带另有其因,可能跟义体安装相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重度烧伤者,绷带裹着全身,跟个木乃伊似的。中野牧吉从不开口讲话,他也没办法开口讲话,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那双骨碌碌的眼睛。

八点钟左右,九宫薰子来医院看望泷嘢,顺便给他带来一份丰盛的早餐,他吃得津津有味,心满意足,薰子跟泷嘢闲聊几句后便去上班了;泷嘢望着老妈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的眼睛突然间泪眼婆娑,心里边五味杂陈。

泷嘢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白色天花板,天花板上边似乎有一只蜘蛛,蜘蛛在爬来爬去,搜寻猎物,抑或准备找一个织网的风水宝地。

打着石膏的左手有点痒,泷嘢不以为然,痒是正常的,说明伤正在好转,病痛正在离去。咦,老实巴交的说,住院似乎要比在电影院工作更无趣。全息电视里播放着一场球赛,泷嘢平日里不太关注这些体育运动,他想换台,可是找不到遥控器。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普照进来。一尘不染的瓷砖地板上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闪闪发亮……病房门外时断时续地响起一阵来去匆匆的脚步声。“鸟,叶,香。”泷嘢一字一顿地默念,开始胡思乱想,他的右手拖抱着后脑勺。

约莫一周过后,泷嘢出院了,但是他的左手上的石膏估计需再等半个月才能取下来,真是一件糟心事。泷嘢孤零零地回到他在寰宇界区矩阵路4092号的公寓,他惊奇的意识到,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还要疯狂与荒诞——泷嘢住院期间,义体者袭击事件没有停止,时有发生,搞得千禧城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警方也加强了缉查和巡视,甚至派出了仿生人机动队,与此同时,开始有目的限制义体者的活动。

原本安装赛博义体在千禧城是合法合规的,当然啦,必须去有营业执照的地方,购买的义体必须要有imtc商标,而从其他地区走私过来的廉价义体属于违禁品。近来,千禧城逮捕了一批安装廉价赛博义体的罪犯,他们大多数都是穷鬼,但是却希望能凭借义体,逆天改命——不惜负债累累。廉价义体单纯只是对于富豪们而言属于廉价,就像是打过折的名牌包包,可对于普通人来说依旧十分昂贵呢。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身边有没有“赛博疯子”,imtc声称他们量产的赛博义体不会与人体产生排异反应,更不会把人变成所谓的神经病,但是廉价义体的危害非常巨大。这种“双标行为”在商业市场上屡见不鲜,且层出不穷。环太平洋区非法生产的义体没有任何保障,imtc高层指出,必须给予严重打击。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资本家之间的竞争最终波及的永远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以及弱势群体,他们是导火索。

泷嘢的k手环收到了马丁内斯先生的邮件,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等伤养好后可以继续回电影院上班,泷嘢打心眼里对他感恩戴德,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炒泷嘢鱿鱼了。马丁内斯先生仍然跟泷嘢的老妈九宫薰子保持着联络,泷嘢没有多想,他相信马丁内斯先生的人品。说真的,泷嘢认为老妈如果打算找男朋友应该找像马丁内斯先生这样的“老好人”,重情重义,为人处世也表里如一,实打实的真君子。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泷嘢躺在力场材质的床上,闭着眼睛,试图清空思绪,房间里一片漆黑,静得出奇,窗帘都紧闭着,密不透光,他的呼吸声,异常清晰。按理说,泷嘢现在这个状态其实也可以去上班,不过他一点都不急,能拖就拖,工作可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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