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调处办公室内，依旧是一堆办公桌却没几个人。成山虽然跟着文仲来过好几次，却也没遇到过几个“同事”。
角落里的小办公室，灰暗的房间只靠一盏台灯照亮书桌，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伏在桌前翻阅着文件。他的面容不是很清晰，但是紧紧皱起的眉头格外突出。
“啪”的一声，中年人把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摔，忿忿的说：“我这鬼部门都能塞进关系户。我这里的天字号谁想当就能当吗。”
桌子上是文仲和成山的档案。
“涉川。”中年人严肃的喊了一声。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黑色紧身衣配着深绿色工装裤的人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眼睛已下被紧紧的遮住，应该和紧身衣是一体的。他的手安排侧后方，藏在黑暗中的兵器上。他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看起来很干练。
“在。”紧身衣男应了一声。
中年男人并没有看向他：“今天开始，你盯着他。”
“只是盯着吗？”名叫涉川的男子追问道。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补充道：“紧急时刻保护他，还有他身边的人。”
“是。”话音刚落，涉川就退回阴影中。
中年男人就是之前训斥文仲的处长，他点燃了一根烟，往后仰去。
“希望你能对得起天字三号的头衔，关系户。”
烟雾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氤氲，久久不能散去。
成山站在一堵模型包装盒组成的墙前面，上面分门别类有着各种日产或者国产的模型。
店里很小，老板的音乐开的很大，全都是高达动画系列的音乐，《月之茧》，《晓之车》，《trust you》。
成山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沉醉在这堵墙前。
“哥哥，你又来只看不买呀！”一声清脆的女娃声叫醒了成山，他已经看了十五分钟了，脑子里一个一个想象着不同包装盒内的塑料块们拼起来有多帅。
成山看了看身后的小姑娘，阳光开朗的表情说着最扎心的话。
“买，我今天买。”成山拍了拍这个小姑娘的脑袋瓜。小姑娘也不反感，转身回到不远处的柜台边。拿起她爸爸的手机，把音乐调成银临的《牵丝戏》。
“想要什么自己拿啊，新到的在右手边。”柜台后面的男人抬起头对成山说。说罢低头给刚拼好的一台应该是国产的模型贴水贴。手法十分熟练。
男人很瘦，还带着个眼镜，看着约摸四十出头。旁边她的女儿，成山没记错的话今年应该是初一初二的样子。
父女俩经营着这家模型店，这里的价格只比某宝上的均价贵不到邮费那么一点。有时甚至更优惠。而且到货快。
成山是老顾客了，虽然十有八九只看不买。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的成山拿到了来自异调处的第一笔工资。
一个多月过去了，宁江秋意更浓了。之前马路中央种植的银杏树，叶子也只是发黄。几场雨过后，也开始稀稀拉拉的飘落。
死者苏生事件的调查还在继续。不能说毫无进展，听文仲说天字一号完成了十二号异常目标的收容。
十二号生前是个厨师，在市区的一个老居民区经营着一家卤水烤鸭店。因为几十年的老店了，所以好多网红博主打开过。成山也有所耳闻。
厨师的死因是钓鱼时触电身亡，没有任何他杀的可能。死的普普通通。
此外，成山跟着文仲四处收集已完成收容的目标的信息。
这些目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复活，他们只记得在有长有短的一阵迷离后，他们慢慢恢复了自我认知。根据调查这个过程短到一分钟，长到两个小时。
按照文仲和成山之前的猜想，他们是被某人复活的。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坐实这一点。毕竟这些人真的毫无关联。
买了一盒模型的成山开心的像个宠物鸭，左右摇晃的抱着模型往家里跑。直到路过饼老头的摊子。
成山点了一份大满贯去香菜，就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开始自己端详那包装盒上的图样。
“呦，买新玩具啦？”饼老头才注意到成山的玩具。
“害，赚了点小钱。”成山沾沾自喜。
“呦，找着工作啦，好好，我想想，送你一碗豆腐脑吧。”饼老头说罢就转身去拿一次性小碗给成山装豆腐脑。
“谢谢叔！叔你发大财！”
“送你吃的你喊叔，平时就喊老头。现在的年轻人哦。真下头！”
“饼叔，你还知道下头这词儿啊？”成山接过豆腐脑，又挖了一大把白砂糖撒在上面。
“瞧不起老头是吧，我这天天打交道的都是年轻人，肯定得学一学。再说，刷刷小视频，啥都有！”饼老头骄傲的说着。
成山看着眼前的摊位和发型酷似爱因斯坦的煎饼老头。虽然这个点已经不是早餐点，但往来的人流中偶尔还会有驻足或者直接来买一个煎饼的。
这里是新开发没几年的产业园区，大大小小百十来家公司，几千号人，来着宁江的各个角落。
饼老头说的没错。电视剧里经常会有驿站，或者茶摊西瓜摊之类的地方，往往会充当情报交流的一个地点。
饼老头，或许能知道什么。
刚刚嘚瑟完就转头给客人摊饼的老头没有发现成山突然认真起来的表情。
“饼叔，我想跟你打探个事儿？”
老头把饼递给客人后，转过身来：“什么事儿？你问呗。”
“你有没有听谁说起过……就是……死人，复活啥的。”
“有啊，当然有，上个月经常有人聊这个事儿。我还在视频软件上刷到过呢。”
成山听罢有些高兴的追问：“真的吗，那你都听说了些啥？”
“这你让我细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我这把年纪早就不会信这些牛鬼蛇神。也没太关注。我想想，就说几个本地很有名的死人，莫名其妙复活了？”
成山期待的心再次落空。饼老头说的这些都是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连房不弃这期间都跟自己聊过。没有什么可挖的信息。
“行吧，也是。”成山有些沮丧。
饼老头感觉到了成山心情的变化：“咋了小山，你遇到啥事了？”
“啊，没有，害，就是……”成山在心里构思了一下措辞。
“我一个哥们跟我较劲，非说有些事，还说他认识的人亲眼看到了。我说又不是你亲眼看到的，对不对，这属于造谣。”
饼老头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道听途说。”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他还说的有模有样的，什么宁江宏图集团的老总，宁江大学的教授，宁江大剧院的演奏家，还有什么省台的记者。你说这，有啥联系吗？”
成山看似在抱怨，其实是想让外人觉得他主观层面上不相信这个事情，让这个事更像谣言，但实则把要分析的问题丢给了对方。
“这……确实没啥关系，都是名人呗？但也没多有名吧。而且每天其实死很多人的。”
饼老头说的没错，但这样子的死者其实，还是太多了。这种业界名人，要按行当来找都属于五花八门各有大神。
文仲和成山之前已经分析过复活的几个人的人际网，确实没有关联。
“就是就是。”成山嘴上迎合了一下，实际心里还是觉得没什么收获而有些失望。
“宁江城也是真厉害，出了这么多人才。大宁江历史悠久，底蕴浓厚。要是真让几个人才复活，好像也不是坏事。嘿嘿。”
老头补了这么一句。
“是啊是啊，底蕴浓厚，历史悠久，人才辈出。”成山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把煎饼收进塑料袋里，扒拉了几口豆腐脑，剩了点底儿一饮而尽。然后夹着自己的模型。
“饼叔我吃饱了啊，多谢多谢，先走了。”
“好嘞，慢走。跟哥们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啊。宁江是文明城市！”饼老头对着远去的成山招呼了一声。看着成山举起拿着煎饼的手挥了一挥。
“年轻真好，这种事也能吵起来。哈哈哈哈。”
成山回到公寓，这个点文仲肯定在店里。念念这个月也没有和两人讨论这方面的事儿。只是偶尔面对文仲表露出一丝不悦。
成山看到余念念和房不弃的拖鞋都在家门口摆着，估摸着这会应该没人在家。
成山回到房间，先是把模型盒找了一个显眼的地方摆放好。然后，他打开了一个绿皮笔记本，本子封面印着一个公司的logo，看着像一个蝴蝶和月亮的叠加形状。他这些年一直都有把一些事边写下来边思考的习惯。
“宁江……宏图集团，董事长，孙展，公司创始人，其父白手起家创立了宏图钢材加工厂，又被他发扬光大，直到今天的集团化规模。在岗位上猝死。”
“宁江大学文学系教授，陈国芳，宁江本土文化调查研究与弘扬的先驱。在讲座会前昏迷，就医几日后离世。”
“宁江大剧院，小提琴演奏家，王涛，宁江剧团年轻一辈演习人员中的佼佼者，他的父母也都是市内文艺界的老前辈。在去外地演出的路上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省新闻频道，主持人，右一鸣。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是敬职敬业，不管是恶劣天气还是事故现场都冲在一线。深受广大宁江人民喜爱。被三个未成年人抢劫杀人。”
“宁江饭店东山区分店，主厨，彭德罡。著名的扬淮菜厨师，宁江本地菜厨师中的佼佼者。同样是车祸身亡。”
“摄影师，方薇。父亲是《岁月宁江》这组经典画作的作者。虽然没有女承父业，但是她用相机拍摄的宁江风光，在国际级别的赛事上获奖，也多次用在官方的宣传内容中。取景时失足溺水身亡。”
……
成山想到一个写一个，把目前得知的12个死者相关的信息都写了下来。目前十二人中只有记者右一鸣还没被收容。其他所有人，成山都见过了。
看着自己写下的东西，一个猜想在成山心中逐渐具象化。
成山掏出手机，拨通了文仲的号码：“喂，文仲吗，你能帮我个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