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坐在处里的长椅上,上次余念念被抓回处里就是坐在这里跟自己对话的。
成山看着远处工位上的文仲仔仔细细的盯着电脑屏幕在操作着。他是临时工,连办公桌位都没有。
异调处的办公室是在南江区派出所内部,看起来是派出所挪了一块地儿给他们。面积委实不大。
此时办公室内并没有多少人,十几张桌子只有三个人在办公。每个调查员平时都有自己的“正经工作”,就像文仲开了一家咖啡厅。不远处处长的办公室依旧紧挨着大门。这一个多月成山也就在每周一的周会上见到他。
自己面对的尽头,白色的墙上印着三个阿拉伯数字,739。下面是异调处的全称。上面的数字太大,全称太小,看着有些违和。
又发了一会呆,文仲招呼成山过去。文仲让开位置,让成山坐到电脑桌前。
“你要的内容都在这儿了。”文仲指了指电脑桌面上十一个视频文件。
成山点开视频,里头是某位被收容的复活者。
“请问你怎么看待宁江这座城市?”每个视频开头,都有文仲通过喇叭向收容目标问出这个问题。这也是成山申请的。他作为临时工,别说与目标单独接触了,没有文仲陪同他都进不去处里的收容所。
“挺好的,我是本地人。”
“很美。”
“我父亲在这里起家,我在这里度过了几乎一辈子。”
“宁江是历史与现代共存的文明之都,我很爱我的故乡。”
“挺好的,一线城市有的物件宁江都有,但又没一线城市那么大压力。”
“我是宁江人,我当然爱宁江。”
“如果有下辈子,我再在宁江过一次吧。”
成山把每个视频都看了个仔细。边看边头脑风暴。旁边的文仲也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还说不上来。他很想赶紧跟成山确认,但成山认真的表情让他明白,得再给他一定的时间。
文仲回头看着屏幕里的“死者”做着独白。他最是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文仲。”
“嗯?”文仲抬头看向成山。
“咱们处里跟警局关系应该不错吧。”
“一般不说关系好不好,都是吃公粮的。”
“我想要这两天意外死亡的或者失踪很久的人员名单。”
“你发现什么了?”文仲看着成山的嘴角竟然歪起一丝笑容。
“我知道他们的共同点了。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引发的现象。”
文仲看着眼前自己的房东,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瞬间,成山眼睛里似有一丝蓝光掠过。
宁江市的市中心,新道口区域,被誉为华东最大商圈,也是宁江最繁华的地段。新道口的中心,很有辨识度的建筑“国际金融中心”,这栋摩天大楼的顶端呈圆盘状,那里头是一个高端的空中餐厅,号称三百六十度欣赏宁江市区风光。
此刻,在这家餐厅的某个包厢内,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边。圆桌上是一席精致的江南菜。卤水烤鸭,松鼠鳜鱼,鸡汤干丝,桂花糯米藕等等具有地域代表性的佳肴缓缓的旋转着。
六个人中,四个人在各有情态的吃着食物,还有两个则静静的看着。
过了一会,靠着房间门的少女开口了,她穿着高中校服,一头柔顺的黑发垂在肩膀上。
“所以,你还要装碇司令多久,有什么事说呗?我的小宝贝们要是知道我跟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会瞎想的。到时候哄他们可麻烦了。”
女高中生用略带轻挑的眼神看着正北方向,双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自己下巴的眼镜西装男,等待着对方回应。
但接她话的是一个,身着花衬衫和黑西裤,脖子带着大金链,肚大腰圆头发油亮还有一颗假牙的胖大叔。
“妹子,偶尔跟哥哥们见见不好吗,都是自家人,别光想着那些凡胚呀。”
胖大叔油腻的擦了擦手,笑的那叫一个猥琐。
“恶不恶心,你是谁哥哥?咱们又不是一路人,别跟老娘套近乎啊。”女高中生鄙夷的瞥了胖大叔一眼。
“一个装女学生,一个当人哥哥,哼。你俩真入戏太深了。”女高中生左手边,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模样的人有些阴阳怪气的嘲讽两人。说罢,还把转到面前的碟子里最后一片糖水藕叉起来放进口中。
“你有能耐了?真把自己当专家了?”女高中生歪过头怼了回去。
“哎呀妹子,理他干嘛,人是上流人物,现在天天开讲座上新闻,可没把咱们当家人。”胖大叔依旧慈眉善目的说道。
“诶,你要当下流人自己当,可别带上我。”女高中生往后一仰,双手抱在胸前,胳膊挤压胸口的形变让胖大叔看得咽了下口水。
女学生右手边的人,穿着宽松的套头衫并带上了帽子,脸部戴着口罩和墨镜,几乎看不到一丝面容。他之前全程颗粒未进,就手插在套头衫的兜里,安静的坐着。此时,他无视左边的女学生和研究员和右边的胖大叔开口问道。
“极权,喊我们来什么事,说说吧。”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但听得出应该也近中年。
坐在女高中生正对面的西装男抬起头,看了眼前的五人。除了刚刚有所反应的四人,还有右手边蓬头垢面像《死亡笔记》里l一样,目光呆滞的吃着东西的第五人。西装男顿了顿,终于是开口了。
“众首让我请你们吃顿饭,然后问一问,死人复活是谁干的。”
众人听罢。都陷入了小小的沉默。
最先开口的还是女高中生:“道不同。应该又是极智搞的实验吧。”
研究员听完赶紧接话:“道不同。我是科学家,不是巫师。”
兜帽男也发话了:“道不同。”
然后是胖大叔:“道不同。”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一脸麻木吃着饭的小伙子。
小伙子反应了过来,虽然他头发乱的像鸡窝,眼圈深陷,但是确实有点帅气。
“我,也不知道。”
西装男皱起眉头:“极乱,你最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忘了。我,需要告诉你吗?”极乱举起手中的筷子。直直对着西装男的眼睛指了过去。
胖大叔虽然还带着油腻的微笑,但语气里多了一些强硬:“极乱,他们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干过哪些好事。再说,极权说了,这是众首的意思。”
而极乱还是直直的用筷子指着西装男。过了一会才放下。然后他开始挠自己的头,边挠边说:“我想想啊,我想想,我想想,我想想……”
极乱重复着这三个字,而挠头的力度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几秒后,他甚至扯下来自己一点带着头发的头皮,他的手指已经全是鲜血,而语气也愈加癫狂。
“真是疯子。”女高中生满脸恶心的转过头去。
“哦,我想起来了。”极乱停止了挠头,一脸惊喜的说。
“一年
前,我杀了一个人。但是他,好像很不甘心,一直念叨着,我还没怎么怎么样,我还要怎么怎么样,家里还怎么怎么样。”极乱用双手浮夸的模仿笔画着。
“我寻思吧,他怪可怜的,嘻嘻,我也有些心疼。就想帮帮他。我就用吊坠许了愿。让他继续做他想做的事。嘿嘿,我真是个大好人。”
其余人看着眼前这个疯子,默不作声。
“把你的吊坠拿出来给我看看。”西装男命令道。
极乱把手在桌布上揩了揩,然后取出藏在衣服底下的吊坠。
这是一个水滴形的木制吊坠,大概三到四公分。看起来没有任何设计。
西装男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然后紧盯着这个点缀。
“所剩无几了……你用的太快了。”西装男的语气里有些无奈。
“啊,我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走在我的道上了。我没那么需求他的力量了。”
极乱好似开心到极致的说着。随后,慢慢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我吃饱了,可以走了吗。”极乱用那毫无生气的语气问到。
西装男看了一眼众人:“嗯。散吧。愿我等可极尽我道。”
剩下的人除了极乱并不整齐的回了一句“极尽我道”后,就纷纷离席。女学生蹦蹦跳跳的最先出去。胖大叔跟在后面,盯着远去的女学生空中飞舞的裙摆也离开了。研究员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驼着背走了出去。极乱也缓步走出门后,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从前三人相反的方向离开。
只剩下站起身的兜帽男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西装男看向兜帽男。
“众首上次要的,我可以给,但是我的吊坠……我想要更多极道力。”
西装男看着眼前的兜帽男,又扶了一下眼镜。
“你的吊坠……用光了?还是没带?”西装男提问。
“没带。”
“好吧,也是。我知道了,我会跟众首说的。”
听罢西装男的话,兜帽男也才转身离开。
走出包间后,兜帽男看向周围空无一人的酒店,甚至适当照明也没有。
他走向远处的电梯厅,里头站着四个持枪的西装暴徒。
兜帽男按下了下楼键。插在兜里的手紧紧握着他自己的那个吊坠。
“竟然……用的这么快吗。”兜帽男小声嘀咕着,表情严肃中又带着些许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