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越并未多言，只是凝眸看向不远处的竹林，“在东边。”
早在天象有异变前，浮光就已经在外头侯着了。
姚念芸拉着他的手，直直往东边走去，“我们走！”
一路畅行无阻，偶有几只拦路的药人，但在温无越的长剑横扫之下，尽数倒地，无一生还。
越往东行，水雾更甚，气氛亦是变得压抑。
粘稠的湿气直直往人的鼻子里钻，周身似被裹挟在湿润充沛的水汽当中。
无端让姚念芸回想起现世的回南天，亦是如现在这般感觉。
温无越在河岸边的一处小院门口停下。
院门大开，透出里面血淋淋的场景。
姚念芸从他身后探头，向内看去，却是当场怔住。
是在莺歌镇时，她不小心陷进小温无越遇见温六时的经历，那后半段还未看完的幻境。
稚子手握断刃，对着死去多时的母亲尸体嚎啕大哭。
而远处躺着的温六腹腔处破了一个大洞，早已没了生机。
像是感应到有人在注视着他，稚子机械般回首，抬头看着她。
唇边弯出一道夸张的弧度，他手里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你也是要来挖我的心的吗？”
姚念芸怔然注视着那副画面，一时失神。
只觉得与他的视线对上，浑身似被强硬塞进了一个不合适的玻璃瓶般，窒息且令人无助。
“师妹，师妹，醒醒！”
听到熟悉的嗓音，姚念芸猛地回过神来。
额上冒出一层薄汗，浑身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冰凉无力。
捂住自己半张脸，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喉间那股不适感，稳住心神，“师兄，我没……没事……”
温无越瞧着院内的场景，内心毫无波动。
用这般手段，是想诱生他的心魔吗？
不远处的浮光蠢蠢欲动，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温无越只浅浅看了它一眼，轻轻摇头。
他温言安慰着怀中的少女：“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念芸。”
“别勉强自己，我让浮光护送你回去。”
姚念芸深吸一口气，慢慢将方才的冲击给消化掉，仰起头去看他，“开玩笑，我才不会回去。”
刚刚只是一时间被吓住了而已，现在冷静下来，刚刚的场面只是有些血腥残暴，让人视觉一下子受到了冲击。
她只是……
格外可怜小温无越……
姚念芸如是安慰着自己，脸上重新恢复以往的神情，“说好了要保护师兄的，我怎么能食言呢。”
她牵住温无越的手，感受那股熟悉的凉意后，精神一下变得振奋，“我们走吧阿越。”
第 100 章
院内雾蒙蒙的一片, 堂内只余惨淡的灯笼在随风摇晃，于地面上投射出长长的阴影。
星星点点的纸扎花从天上飘落。
这江衍，又在搞什么把戏。
姚念芸皱着眉头, 跟在温无越身旁, 握紧了手中的银剑，抬眸环顾四周。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
从她方才踏入的一瞬间, 这院内仿佛就如同清空了一般。
明明在进来之前, 她还看到有几只药人在四处游荡的。
眼下却全都消失了。
大堂尽头处摆着一副巨大棺柩，青金色的螺钿铺洒于棺柩周身的棺壁上。
棺面周身雕刻着一圈又一圈的白鸢尾，看起来甚是淡雅高洁，给人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凛然之感。
“师兄, 小心些。”
姚念芸拦在温无越身前，谨慎地走近那副棺柩，探头往里面瞧。
棺中躺着一个女子, 女子面白似雪, 温婉娴静。
安安静静的, 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这……不是温无晴吗？”
姚念芸心中一振，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温无越，却是瞧见他眉宇间拧作一团, 面上表情痛苦, 十分不舒坦的模样。
她收好手中的银剑，连忙去扶住他的手臂, “师兄, 你怎么了？”
“我……无事。”
温无越使劲摇了摇头, 勉强令混沌的神识恢复几分清明，“只是有些不舒……”
只是他话音未落, 人却凭空消失在原地。
速度快得连姚念芸都还没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片撕裂开来的衣角。
姚念芸：……？
草，一种植物。
她想骂人了。
“江衍，你给我滚出来！”
她拔出银剑，径直挥出一道凛冽剑气，朝那处逐渐凝成一团的不明白雾挥去，“把我师兄还给我！”
剑气所过之处，劈开了浓厚雾团。
雾气渐散，露出里层藏着的一具药人。
药人面色青黑，四肢僵硬，即便是被剑气劈成两半了，仍旧机械地往前走。
姚念芸径直往剑刃处贴上一张火符。
手起剑落，剑式狠厉，直接挽了个剑花，利落地将那具药人烧毁。
【念芸，别……！】
嗣灵还未说完，那药人身上的火光便如燎原之势，顷刻之间燃至全身。
火势冲天，火焰烧尽后，地上只余一摊小小的灰烬。
“什……？”
姚念芸还没说完，脚踝处就被缠上了一圈白丝，正在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她往地上突然出现的坑洞中拉。
身体骤然腾空，失重感瞬间蔓延至全身，急速下沉。
耳边呼呼风声响起，她听到了嗣灵未说完的下半句。
【别烧药人，他是引子！】
＊＊＊
青山绿水，白云悠悠。
姚念芸只觉得自己运气真是有点背的。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而她就这么直直地扑在田里的草垛上，四仰八叉，像翻不过身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