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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惊梦萦绕 > 第十一章(1)

第十一章又逢年来到,穷困过年难;

无奈除旧岁,只得迎翌年。

(本章大意:姚小妹的爹娘回家之后,她一天多的时间不吃不喝,一心只想饿死渴死,了结此生。华相公将水和米泡儿送进洞房后,她仍然不予理睬。丫环肖自丽给她送去烤火盆,她才苏醒过来。肖自丽讲述自己的苦难,她得到启示,坚持活下去,争取人生的甘甜。

华成福给全家人讲述姚家荣是如何欺骗姚小妹原来的对象刘树人和把姚小妹嫁来家中的情况。他的堂客胡蝶为姚小妹今后的生活担心。姚小妹吃完年饭后,思念刘树人。

姚府内,田晶与姚家荣争论不休,说不该不顾女儿的感情嫁走女儿。

刘树人做梦在桃源师范读书,过年那天,提出再去读书。龚慧成说没有钱读,家中还欠着债。他感叹说:“让天下的孩子有书读,而且还不要钱,能有那么一天吗?”)

姚小妹的爹娘由姚家来的家丁们抬在轿上,离开了华府,华府一家人回到了华府内。

华相公来到他的洞房前,推开房门,看见姚小妹仍然坐在椅子上抱头痛哭。他走进房门,本想走上前去安慰她几句,但他却突然止步不前,站在洞房中间沉思不语:他这样前去劝她,她会理睬他吗?她如若不理睬他,那么他去劝她不就是讨个没趣。与其说劝她不成讨个没趣,还不如不理睬她的好,让她哭个够闹个够,让她眼泪流干了,她就不会哭了;让她嗓子喊哑了,她就不会吵闹了。

他站在洞房中间,聆听着姚小妹痛哭,半晌不曾移动脚步,简直是呆若木鸡。他的腿站得有些麻木了,这才发现他自己站在那里将近一个时辰了。他的腿站不稳了,便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人虽然是坐到了椅子上,但他的思想仍然在沉思着:姚小妹曾经是他过去的表妹,现在居然成了他的堂客。这一切来得是这么地快来得是这么地容易,一朵美丽的鲜花轻而易举就落到了他的怀抱里,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曾经听见他爹说过,姚小妹这么快就嫁给了他,那都是因为他家里有钱呗,钱就是这么顶用。人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他嘞,他有钱,鬼不用使唤就能为他推磨。妙哉妙哉!他正在为他自己庆幸之时,肚内发出一阵咕咕叫。他这才发现,时辰已到了傍晚,他一天还没吃一点饭。他顿时感到饥饿难忍,恨不得立即跑去餐厅饱食一顿。他嚯地站了起来,一抬眼,眼光又落到姚小妹身上。他又心想,这堂客也厉害,腊月二十八嫁进他家,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了。她整整一天没吃没喝了,还能在那里哭泣不停。难道她就不饿吗?不,她不可能不饿。那他还是喊她一起去吃饭吧。她即使不理睬他,他也应该喊她一下。她嫁进他的家门,她就是他的堂客。他爹上午就说过,自己的堂客自己来管。想到这里,他便开口对她说:“表妹,不,不,淑贞。别哭了,我们吃饭去。”

听到华相公喊她,她不像早上在床上那样呆如死木头,而是怒火满腔:“别管我!别管我!”

“你是我堂客,我怎么不管你。”

她万念俱灰,根本不听他的辩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也逃不掉,跑也跑不掉;好说不成,歹说也不成;那她不吃不喝总能成,把她饿死总能成。她就抱着这个念头不放,又是一阵大喊大叫:“别管我!别管我!”

劝说失败,他讨得个没趣,不再喊她去吃饭,独自走出洞房,拉上房门,朝着餐厅走去。

胡蝶正在餐厅里跟华子良交代如何准备第二天的年饭,清点那些用于年饭的菜食。

华相公急忙上前叫唤:“娘,我肚子饿了。”

胡蝶叫道:“自丽,快给相公弄点吃的。”

肖自丽答应道:“太太,饭正在煮,一会儿就煮好了。”

饥饿难忍,华相公急冲冲地说:“一会儿都等不得,弄点现成的来吃。”

肖自丽环顾四周,旁边还有熬好的茶卤蛋,试探着问道:“吃茶卤蛋行不行?茶卤蛋还是热的。”

华相公迫不及待:“行,行。”

胡蝶催促肖自丽:“你快给他端两个来。”

“两个太少了,端四个来。”华相公一听,她只是端两个茶卤蛋来,十分不满意。

“好,端四个。”肖自丽用瓷碗端了四个热气腾腾的茶卤蛋,送到华相公手里。

接过碗来,华相公嘴巴馋得口水直往肚子里咽,迅速拿起碗里的调羹,用调羹挑起一个茶卤蛋往嘴里塞去,一张开口就咬去了大半个蛋,继而狼吞虎咽地嚼起来,还等不到嚼烂,就将蛋往喉咙里咽下去。没想到那茶卤蛋的蛋黄是干巴巴的,咽到喉咙里的蛋黄不听使唤,坚决不朝肚内落下去,而是塞在喉咙里不动弹。那蛋黄塞得他两眼直冒金星,差一点断了气,两行泪水直往下淌,

胡蝶看到华相公那副狼狈相,急得不可开交:“快,快喝点汤,看你馋得没名堂。”

华相公言听计从,按胡蝶说的将蛋碗中的汤喝进嘴里,仰着脖子,让汤将喉咙里堵塞着的蛋黄冲进肚里,嘴里狡辩:“我哪里是馋得没名堂,我是饿得没名堂。”有了刚才的教训,他不再那样狼吞虎咽了。不过,他吃蛋的速度还是令人瞠目结舌。一眨眼的工夫,那碗里的四个茶卤蛋全部被他收入肚囊中,就连那碗里的汤也被他一古脑儿全部喝光。吃喝光了,他还喋喋不休:“还弄点来吃。”便把碗递给肖自丽。

正待肖自丽转身去盛茶卤蛋时,胡蝶教训说:“真像是从饿牢里跑出来的。你要吃,就再吃点米泡儿,别吃那么多蛋了。蛋一次吃多了,会对身体不好。自丽,给他盛点米泡儿来。”

华相公只得依了胡蝶:“好,好。听娘的,就吃米泡儿。”

肖自丽问道:“加不加糖?”

“当然加糖。”华相公答道。

“加不加开水?”

华相公被肖自丽问得不耐烦了,加大语气说道:“加,加。少哆嗦,快点端过来。”

不敢反嘴,也不敢怠慢,肖自丽往碗里盛米泡儿,放糖,加开水,小心翼翼地将碗送到华相公手里。这华相公也不讲什么客气,又嚼又喝地很快把一碗米泡儿消灭光。最后,他深深地嘘了一口气:“饱人不知饿人饥啊。”

胡蝶略有所悟:“你这个饿人吃饱了,是不是?”

华相公答道:“只算半饱,不算全饱,总之,感觉好多了。”

“你就只顾你自己吃饱了,你就不顾你堂客了?”胡蝶又在教训华相公。

站在旁边半晌不曾说话的华子良插嘴:“说实在的,你的娘子已经一天多没吃没喝了。”

胡蝶责备华相公:“你晓得饿。她比你饿的时间长,她就不晓得饿吗?她是你的堂客,你怎么不叫她一起来吃点东西呢?你要是把她饿坏了,我看你怎么跟姚家交代?”

华相公十分委屈地申辩:“娘,你别怨你儿了。我要她来吃饭,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别管我。’”华相公学着姚小妹当时说话的腔调说道。

胡蝶怀疑地问:“她真是这么说的?”

“我哪敢骗娘。”

“那好,是她的脾气还没有发完。来,我们到火坑边烤火去。”胡蝶对华子良又交代说,“就按我们刚才说的准备明天的年饭。”说完,她便和华相公朝火坑边走去。

火坑边坐着华成福和他的儿子儿媳们。他们在那里悠闲地烤着火,说笑嬉闹。胡蝶和华相公走到火坑边来时,火坑边的人都挪了挪座椅,让出空地方让这两人坐下烤火。

这两人刚坐定,宗什善就心直口快地说:“小弟,怎么不见你娘子过来拷火啊?你这金屋藏娇都藏了一天了,你还要把娇藏到哪年哪月啊?”

“大嫂,不是我要金屋藏娇,而是她自己要金屋藏娇。她想藏多长时间就藏多长时间。”

王尔丽说话也不甘落后,紧接着打趣地说:“新媳妇是有点害羞吧?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见人?”

宗什善也不理解:“既不是偷,又不是抢,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见人呢?结婚嘛,结过婚的人都晓得,就是那么一回事。”

王尔丽不甘示弱地激将说:“就是那么一回事?那你说说,就是哪么一回事?”

王尔丽的这番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把宗什善就像顶到了墙上,没有了退路。宗什善本想将那回事和盘托出,但当她看到华成福和胡蝶坐在旁边时,她不敢那么放肆,便以退为攻地说:“你又不是大闺女,你心知肚明得狠嘞。”

媳妇们相互嬉闹,胡蝶不想让她们再戏弄华相公,便对丫鬟说:“自丽,过来。拿个燃盆来,给新娘送点火去烤。”

肖自丽找来燃火盆,用火钳从火坑里拿了些没烟的火炭放到燃火盆里,端起燃火盆朝洞房里走去。

洞房里,姚小妹独自一人坐在座椅上泪流不止,那泪珠儿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直往下淌。她这样悲痛欲绝已经一天多了,在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她没吃没喝。除了脸上有两行眼泪在流,她肚子里却什么也没有。突然,她脸上的那两行眼泪断了流,腹中肠胃就像那翻腾的江水奔腾起伏,无情地冲击着她的肚皮,咆哮声音响咕咕。这肠胃的翻腾震撼着她那脆弱的心脏和缓不过气来的肺脏,一阵紧过一阵。她感到,她的肠胃像是发生了地震,翻滚着颤抖着裂炸着搅拌着。卧房外北风呼啸,卧房内寒气逼人。她坐在座椅上,两腿冻得直筛糠,寒颤一个接着一个,饥寒交迫地等待着。她心想,差不多了,已经快到生命的尽头了,因为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肠胃内已经是疼痛难忍,身体已经颤抖不止,这不正是人们说的人在临死之前出现的那种痛苦挣扎吗?她坚持着,坚持着,等着死亡那一刻的到来。渐渐地,她感到连竖起脖子的力气也没有了,她的脑袋耷拉着偏向一边,不省人事了。

肖自丽端着燃火盆,来到洞房门边,洞房门紧闭。她弯下腰去,把端着的燃火盆放到地上,伸起腰来,边用手轻轻敲门,边朝房门内喊道:“姚大姐,请开开门,我跟你送燃火盆来了。”她喊过话后,侧耳细听,没听到洞房里有动静,又试着敲门喊话,“姚大姐,我跟你送火来烤,你把门打开。”洞房里仍是一片肃静,无人应声。她觉得奇怪,难道姚小妹不在洞房里?她不在洞房里又会在哪里呢?刚才胡蝶交代她的,要送燃火盆到洞房里来,可是,姚小妹却不开门,那就只有靠她自己来开门了,只有把燃火盆送进去才能完成任务。肖自丽想到这里,用手轻轻推开洞房门。那姚小妹耷拉着脑袋斜靠在座椅上。她以为姚小妹睡着了,便端起燃火盆蹑手蹑脚朝姚小妹走过去,来到姚小妹跟前,把燃火盆放在姚小妹的脚边,又把姚小妹的脚一只一只地抬起,放在燃火盆边上,让姚小妹的腿和脚烤火。她拿起火钳,拨弄燃火盆里的火炭,让火燃得旺旺的。那火炭被拨动后,果然燃得旺了许多,时有火星炸得飞扬。肖自丽耐心地蹲在燃火盆边,时而用火钳拨弄火炭,时而伸手摸摸姚小妹的裤腿和脚上的鞋,细心地检查是不是烤得太烫了,避免烤得太烫太久而烤糊了。

燃火盆里的火弱下来时,肖自丽又用火钳拨旺火炭。有了这个燃火盆的火,洞房里的温度很快升了起来。姚小妹那双冻僵的腿烤火后,腿上的热传到了身上又传到了头上。她慢慢苏醒过来,吃力地睁开眼睛,心想,她刚才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阎王爷怎么不收她啊?阎王爷还要她在这世上苟且偷生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实在想不明白,实在不敢相信她还活着,以为她是在阴间做梦。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竖了竖脖子,这才相信她还真真实实地活着。她抬眼朝前看,一切依然如故。她挪动着身子,眼睛往下方看去,一个女孩蹲在燃盆边拨弄燃火盆里的火炭,火炭燃得旺旺的。这女孩长得面清目秀,一副圆脸儿被盆里的火烤得通红,像是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好招人喜欢。姚小妹的身子动弹了一下,肖自丽赶紧跟姚小妹打招呼:“姚大姐,你醒了?还冷吗?”

“你是哪一个?”

“我是这里的丫鬟,我叫肖自丽。我跟你送火来烤,你还冷吗?”肖自丽说着话站了起来,望着姚小妹挪动身子。

“谢谢你,好些了。”

“好些了,那就好。这么冷的天,还是要烤点火。要不然,冻坏了身子,还是你自己吃亏。”

“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留着这身子有什么用?”姚小妹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自丽,我看你年纪比我小,你心地善良、美丽可爱,就让我喊你肖妹吧。”

“我是民国23年生的,你呢?”

“我是民国18年生的,比你大五岁。我喊你为肖妹没错。可是,年纪大了有什么好呢?年纪大了就得嫁人哪!可我这嫁的是什么人哪?”姚小妹认为,肖自丽生得乖巧,心地善良,身份卑微,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便将自己的怨恨话说了出来。

肖自丽不禁被姚小妹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在她看来,这话要是被华家人听见,那还了得。如果华家人发现她一个丫鬟参与说华家的不是,那她不是会被打死,也会被打脱一层皮,她恐慌地对姚小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姚小妹猜出肖自丽的用意,压低声音说道:“肖妹,我看你是个好人儿。我跟你悄悄说说我的不幸遭遇吧。”说着,她叫肖自丽搬了把座椅过来靠着她坐下听她讲。

叫肖自丽把燃火盆送到洞房去后,胡蝶坐在火坑边烤火,不说不笑,蹙着眉拉着脸叹着气。

华成福刚开始没在意胡蝶的唉声叹气,后来,他越听越觉得她的情绪不对头。他想,这要过年了,家里岂能容得这等晦气蔓延,便对她愤愤不平地说:“呃,你高兴点好不好?这要过年了嘞。”

“我不晓得要过年了?可是,谁晓得这年会过成什么样子?”

华成福明白,胡蝶的言下之意是在为新进门的媳妇担忧,但他不想把这事说出来,只是明知故问:“你怎么哪?”

望着华成福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胡蝶没有及时回他的话,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坐在火坑边的儿子儿媳们看到娘是如此满面愁容,都以为她身体不舒适,争先恐后地问候:“娘,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来?”

对于孩子们的问候,胡蝶先是感到一阵自慰,后却感到他们真是无用和蠢笨,竟然看不出为娘的心思来,只好自我解嘲地说:“说不定到时候真要请郎中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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