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急匆匆离开。
天香楼内又只剩下潘又安、秦可卿、尤氏、宝珠、瑞珠、银蝶儿、炒豆儿七人。
气氛略显尴尬,四目相对再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三人间的关系太复杂。
潘又安与秦可卿是师兄师妹关系,秦可卿对潘又安有所求,要借助潘又安达到在宁国府立足的目的。
潘又安与尤氏关系更单纯,就是尤氏馋潘又安的身子,尤氏主动,简单,粗暴,纯粹,好色。
秦可卿与尤氏是婆媳,却有了同杆之谊,然而又不知道彼此早已经与潘又安黏在一起。
潘又安倒是什么都知道,却没办法揭开彼此间的一层纱,只能伪装成猎物,任两个女人追逐捕食。
偏偏三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又有预见,预见且期待,要不然也不会盛装出席。
潘又安抬头,看向尤氏。
尤氏穿着一身大红色镶金边的宽大裙子,介于礼服与常服之间,是相对隆重的一套长裙,一字抹胸,尺长宽袖,遍身绣着金色牡丹等纹饰,头戴一整套黄金打造的凤纹头饰,包括步摇与大凤钗。
凤形步摇在后,自左侧插入,凤形钗头下垂了三串大小金珠串成的流苏。
大凤钗在前,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两侧凤翅细细长长又极精致,凤翅末尾的金片锤揲得轻盈细致,行动间微微飘动,真如凤凰展翅,插在头顶正中央,凤嘴衔着一串同样由大小金珠串成的流苏垂到眉心之间,设计得相当巧妙,是凤钗,也像抹额,平添几分霸道之气。
这大裙,搭配这头饰,与平日里的尤氏完全不同。
平日里,尤氏较为低调,穿着打扮也多朴素,不敢与王熙凤等人美人争艳,也不敢与王夫人等人抢风头。
可现在,这么一穿着打扮,竟有几分王熙凤的感觉。
只是长裙不太合身,像是早年穿的,偏瘦,勒得比较紧,却把自身丰腴的优势衬托得更明显,霸气又性感,妩媚且端庄。
这是一只稀有珍藏版尤氏。
秦可卿那边也不遑多让,是银白配色,素白色绣银色兰草纹饰,轻薄修身,袖子、裙摆、腰身都是两端宽松中间修身的设计,外罩一件半透明的银色罗质披肩裙,若隐若现又银光闪闪,让潘又安眼花缭乱。
头上也是一整套银饰,同样是锤揲工艺打造的凤形钗子,不过是偏头凤,插在左侧鬓角,凤翅凤尾斜向上攀到额前,不如尤氏那套霸气,却更灵动,更显俏皮。
潘又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恨眼睛不够用。
这俩人,商量好似的,一金一银,一霸气一俏皮,一性感妩媚一灵动活泼,偏偏又都不是平日里的风格。
真妙啊。
这两位挨在一块,简直……绝妙。
左看右看,看不尽兴。
今晚上,可不能速战速决,一定要好好享受享受这一金一银的绝妙。
尽享美味,就在今晚上。
不过,在品味大餐之前得先把碍事儿的摆平,要是半路杀进来,那可太扫兴了。
起身朝尤氏和秦大美人抱拳:“大太太,大奶奶,我去除一趟,马上回来。”
尤氏以为潘又安要走,吓坏了,急忙问:“去哪?”
“马上回来,”潘又安笑笑,拎起酒壶匆匆下楼。
尤氏要追。
秦可卿一把拉住:“太太,他,他是个有主意的,耐心等待就好。”
尤氏愕然:“你,你怎么知道?”
秦可卿淡淡道:“家里住进来这个么人,媳妇岂能多加仔细?”
“也是,也是,”尤氏松了口气:“倒是我疏忽了。”
“无妨,万幸他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是啊,不是坏人,”尤氏讪讪坐下。
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她一勾搭,他就上钩,能是好人?
哪家好人住别人家会和当家主母勾勾搭搭。
都不是好人。
我也不是好人。
宁国府上上下下没几个好人,主子们荒淫无度,奴才们中饱私囊大偷小摸,早就烂透了。
不差我一个。
更不差他一个。
尤氏下意识为自己和潘又安辩护。
秦可卿也差不多心思,不过更清醒,对潘又安的了解也更全面,不觉得潘又安是好人,但也不觉得潘又安是坏人。
非要说个好或者坏,他更像个好色的好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府里的女人来的,要不然,以他的能耐根本没必要留在府里。
除此之外,都挺好,温柔,细心,还有些侠义心肠,本领又大,模样还俊俏。
看样子,大太太也要沦陷,穿这么花里胡哨,还露那么多肉,生怕他看不见,哼。
贾蓉外书房。
说是外书房,其实也是个单独的院子,一般来说就是男主人的院子,有客厅有卧室有前后花园有会客厅,功能齐全。
贾蓉兴匆匆地跑回外书房,见着薛蟠,重重点头:“成了!”
薛蟠更兴奋:“成了?”
“成了!”
“在哪儿?”
“天香楼,我亲眼看着他们喝下,只待药性发作。”
“嘿嘿嘿嘿嘿,蓉哥儿真够意思!”
“反正是个继室,无吊所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拿捏她,让她交出库房钥匙和账本。”
薛蟠恍然大悟:“原来有这么一层算计,我说你怎滴这般痛快。”
贾蓉陪着笑道:“顺手的事儿,便宜谁不是便宜。”
“是这个理!”
“嘿嘿嘿,稍安勿躁。”
“不急,只要喝下去,她就逃不了。”
薛蟠说是不急,却抓耳挠腮坐卧不宁,大大的急字就写在额头上,只想到尤氏那丰腴的身子和柔顺的性子,呼吸先急促了三分。
等了一小会,实在等不及,凑到贾蓉身边:“蓉哥儿,行了吧?”
贾蓉想了想,点头:“我喊上赖二。”
“嗯?赖二?”
“只咱俩不够,有赖二稳妥点。”
“赖二在哪?一块喊他。”
“走。”
赖二在自个儿的小院子里,也在等贾蓉的命令,看到贾蓉和薛蟠结伴而来,错愕一瞬,但很快堆起笑脸:“蓉哥儿,薛大爷,你们这是……”
薛蟠不耐烦道:“别墨迹,快走。”
赖二看向贾蓉。
贾蓉点头:“药是老薛给的,尤氏让他睡一晚。”
赖二听到这话,心里泛起阵阵嫉妒。
狗艹的薛大头,外来的浪荡子,也敢惦记宁国府当家主母,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行,呸!
老子惦记那么久也只敢惦记,你踏马倒好,先尝着味儿了,早知道蓉哥儿这么好说话,就该亲自去找药,只要有银子,什么样的药买不来?
到那时候,把尤氏弄到手,这宁国府还不是我赖二说了算?
不过,也不急,有这把柄在,尤氏那么个软柿子还不任我玩弄?
一样的!
赖二越想越兴奋,重重点头,招呼两个亲信家丁:“带上家伙事,走。”
薛蟠更兴奋:“走走走,快走!”
话音刚落,薛蟠眼前一黑,仰头倒下,瞬间失去意识。
赖二贾蓉也在兴匆匆时直接倒下,包括两个家丁。
待五人全部倒下。
潘又安自屋顶飘然落下,端起酒壶往薛蟠贾蓉嘴里各灌一口,看看赖二,也灌了一口,看里面的酒水还剩不少,分别灌给俩家丁。
又一手一个扔进赖二卧室,顺手扒掉五人衣服,扔了满屋,这才转身离开。
祝你们玩得尽兴。
我去找秦大美人和尤氏。
嘿嘿。
片刻后,贾蓉缓缓睁开眼,抬头,对上薛蟠通红的眼珠子,刚想开口,就见薛蟠瞬间变成父亲贾珍,当即跪下:“爹!孩儿错了!”
贾珍却一言不发,扑到贾蓉身上。
接着是赖二,还有两个家丁。
五个人立刻缠作一团。
天香楼。
潘又安刚登楼,就见秦氏和尤氏扑上来。
三个丫鬟在后边搀扶着,却不阻止。
潘又安一手一个,搂在怀里,坐下,左拥右抱,舒服地吐了口气,朝宝珠瑞珠和银蝶儿道:“来,扶着你们主子。”
三个丫鬟对视一眼,挪到跟前,伺候各自的主子。
很快,偌大的天香楼内欢歌四起,红色烛光透过厚厚的窗户纸洒下一片片朦胧的光斑,隐约可见模糊的烛光在跳动雀跃。
窗外有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落在屋顶、挑檐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锦衣,与迷红色的烛光相互映照,宛如雪中着红裙撑伞而行的美少女。
可惜,无人得见。
会芳园内本就没有多少丫鬟婆子和仆人,还被贾蓉统统赶走。
所以潘又安没有丝毫顾忌。
把天香楼当作自己卧室。
碳炉子烧得正旺,火红滚烫,烫得房间温暖如春,脱掉棉衣也不觉冷,甚至有点燥热,不大会儿便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尤氏和秦可卿依旧穿着各自精心搭配的盛装,围着宽大的餐桌竞相争艳,寸土不让,尽情享受贾蓉精心准备的这顿晚餐。
从戌时四刻到丑时,足足三个时辰。
天香楼内的红烛才恢复安静。
大桌子上的饭菜早已冰冷。
碳炉子也只剩下一点点暗弱的火光,不复之前的滚烫炙热。
宝珠打了个寒颤,随手披上一件夹袄,踮着脚尖往碳炉子里添加新炭,光滑细嫩的脚丫子在打磨得极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湿漉漉的脚印,水滴涟涟。
尤氏吃力地睁开眼,抬头对上儿媳的视线,下意识搂紧裙子,羞愧地低下头。
但很快反应过来,都这样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谁有脸说谁?
于是勇敢地抬起头,搂住潘又安半边腰,腻着嗓子喊了一声“又安”,这一声缠缠绵绵情意悱恻,挂了蜜的蛛丝,甜蜜又粘人。
浑然没把一旁的秦可卿放在眼里,可谓胆大至极,与以往那胆小懦弱的形象完全不同。
秦可卿见状,不甘示弱,也搂住潘又安半边腰:“师兄~”
两人的丫鬟同样不甘示弱,分别跟着站在主子的身边,给潘又安捏肩膀捶腿,直接进入争宠模式,一看就是训练过的专业选手,精锐!
潘又安左亲右亲,好不得意,恣意享受主仆几个的伺候,二人的争宠有点白热化的意思时,直接动手,抱起尤氏放在宽大的餐桌上,撩起大红色绣金色牡丹纹饰的裙摆。
秦可卿见状,自身后搂住潘又安的腰:“师兄~”
宝珠连续填了三次炭,把房间烧得热乎乎的,烧得是上等的银霜炭,一斤就得一两银子,这一晚上就烧掉差不多十两银子。
远处传来自鸣钟的“铛铛”声,卯时到。
天还没亮,离太阳升起还差一个时辰。
但窗外却白蒙蒙的,竟是落了厚厚一层雪,而且依旧在簌簌地落,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铺天盖地没完没了,一眼望去,天地茫茫,如山水画,意境深远。
潘又安推开窗户,寒气扑面而来,冲进房间,冷飕飕的,却也冲散了浓浓的暧昧气息。
仔细观察员一番后,朝秦可卿主仆三人招招手:“来,先送你们回去。”
又对尤氏道:“你别下楼,等我回来。”
在尤氏疑惑的眼神中,左右手分别搂住宝珠瑞珠,又挺起胸膛,让秦可卿挂在胸口,运转金雁功,纵身钻出窗户。
尤氏见状,惊骇欲绝,急忙冲到窗口,却见小情郎如大雁一般横飞而下,眨眼间飞到登仙阁屋顶,脚尖一点,再次飞走,落地时已入儿媳院子里。
他,他会飞?
凌空虚渡?
凭风而行?
他是神仙吗?
还是妖怪?
尤氏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探头望望楼下光洁无瑕且不见任何痕迹的雪地,再回头望望狼藉不堪的房间,一面梦幻,一面真实。
不是做梦?
等等,秦氏喊他师兄,难道他们早早认识?
尤氏正惊疑不定时,忽然见着小情郎的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速度比离去时更快更轻盈,顿时激动,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连连蹦跳,只差振臂欢呼。
待小情郎自窗口钻进来,直接扑上去,蹦到他怀里,搂住他脖子,胡乱亲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狠狠亲了一顿后才如丝如棉地拈着潘又安问:“小坏蛋,你到底是什么人?”
潘又安托住尤氏丰满的屁股,往上,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嘴巴对着嘴巴,小鸡啄米一样连亲好几下,才笑道:“我就是你的小情郎啊,大太太。”
尤氏立刻羞红了脸,趴在潘又安肩膀上,软绵绵的拳头胡乱拍打,心跳得极快,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这辈子,只在潘又安嘴里听到过这样的情话,每次听到都无法抵抗。
潘又安嘿嘿一笑,再次撩起红金配色的裙子。
尤氏则猛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吸进去一大口凉气,任由片片雪花打在滚烫的面颊上。
雪花瞬间融化,化作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顺着细腻的面颊滑落,一滴滴地滴落在朱红色窗户棱上,又无声无息地淌到地板,重新凝结为薄薄的冰凌。
她的视线穿透偏偏飘落的雪花,望见儿子儿媳的院子,忍不住全身发紧,死死裹住潘又安的脖子,结结巴巴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真想知道?”
“嗯嗯。”
“让银蝶儿把这里收拾干净。”
银蝶儿把内衬、夹袄、棉裤、裙子、棉马甲一件件穿上,红着脸收拾残局,擦拭掉前半夜疯狂的痕迹,最后用水浇灭碳炉子,挪到潘又安和主子身边,低声道:“主子,收拾完了。”
潘又安伸出双臂,抓住银蝶儿和炒豆儿的胳膊,右脚蹬地,打着转儿冲出窗外,闪电般射向尤氏院,到尤氏卧室后边的连廊旁下落,脚尖在柱子上一点,稳稳地落在连廊内侧,没有留下哪怕一个脚印和一点痕迹。
推窗而入,纵身钻进去,放下银蝶儿。
全程紧密连接,落地都没松开。
反手关上窗户,抱着,颠着,到大床边,倒下,钻进被窝。
尤氏依旧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直到被窝变得暖烘烘的,才瞪大眼睛问:“我,飞下来的?”
“嗯,飞回来的,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你是神仙?”
“差不多,你就当我是陆地神仙好了,要不然咋能飞,你说是吧?”
“你你你……”
尤氏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内心的情绪。
原本以为他就是个长得俊俏点的小大夫。
没想到勾搭上后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传说中能凌空飞度的陆地神仙。
就算不是神仙,也绝非凡人,也一定是武林高手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捡着宝了。
潘又安对尤氏没有解释太多,春风n度之后,待她沉沉睡着,悄悄起身,捏捏银蝶儿的脸蛋:“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昨晚落雪之前就回来了。”
银蝶儿和炒豆儿连连点头,俩人现在也是潘又安的人,自然无所不应。
潘又安又叮嘱几句,钻出窗户,蹬着左右两根柱子,一下一下地蹿上房顶,在屋脊上一点脚,直飞赖二家。
赖二家其实在荣国府,妻子儿子都在荣国府,在宁国府就个小院子,像个宿舍,偶尔才在这边过夜,只有俩丫鬟,但为了配合贾蓉的计划,还把俩丫鬟赶到别的屋了。
潘又安扫了一眼,胃里瞬间翻腾,差点吐出来。
躲远远地,抬手一掌。
“呼——”
剧烈的掌风呼啸而过,打在窗户上。
“哗啦——”
一扇窗户一下子朝内打开,掌风裹挟着雪花和凛冽的东风扑进房间。
“嘶——”
“冻死爷了——”
“好冷!”
“谁踏马开了窗户?”
五人瞬间转醒,十目相对,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俩家丁地位最低,但身体最强壮。
赖二最老,但最狡猾。
薛蟠也算壮实,但没脑子。
贾蓉身子骨最弱,地位却最高。
赖二和贾蓉等着要抓奸。
薛蟠等着与尤氏成就好事。
俩家丁不管那么多只听命行事。
这组合,凑一块,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违和。
沉默许久。
薛蟠大咧咧地起身,关上窗户,还欢呼一声:“好大雪!”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雪金如铁。
薛蟠生活在金陵,见过雪,但见的不多,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是以颇为兴奋,浑然没把之前的混乱放在心里,因为他本就男女通吃,荒唐事儿干多了,不差这一桩。
关上窗户后才觉差不多,伸手摸摸,登时跳起来:“我擦?谁捅我?”
俩家丁立刻低下头,他们地位最低,捅了谁都是大罪。
赖二咳嗽一声:“先不管那些,蓉哥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贾蓉仔细回想,却不得要领:“难道,咱们误服了那什么和合散?”
薛蟠也反应过来:“不应该啊,不是都给你了?”
“我,我留了一小份。”
“还在?”
贾蓉四处寻找,衣服散落的到处都是,找不容易找到那瓷瓶,却已经开了口子,药粉散落的到处都是,无法追查。
赖二见状,叹口气:“蓉哥儿,去天香楼看看,可别便宜了那人。”
贾蓉面色微变,急忙穿衣服。
薛蟠听出话外之音,急忙追问:“蓉哥儿,那人是谁?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
贾蓉不答。
薛蟠直接扯住贾蓉胳膊,扯到身边:“快说,不然我跟你没完,你要是敢算计我,我,我就把你干的这些事儿全抖搂出去。”
贾蓉无奈,只能和盘托出。
薛蟠听完,却更兴奋:“好蓉哥儿,真聪明,这办法真好,要是不出意外,那姓潘的已经被你拿捏住了,走走走,只要他们喝了酒,就逃不掉,现在去抓奸也不迟。”
几人穿上衣服,顶着风雪直奔天香楼。
见一路上没有脚印,更兴奋:“他们还没走,现在上去,一定能抓个正着。”
进入会芳园,踩着积雪直奔天香楼,杀气腾腾地冲上去,却愣在原地。
没人!
只有早已冷掉的残羹剩饭。
赖二反应最快,直扑炭炉子,却见已经被水泼灭,登时傻眼。
这年代,建筑多是木结构,最怕火,生活在这样的大家族里,从上到下都很注意防火,无论是灶房还是主子们用的碳炉子,只要没人时,一定会用水破灭,要不然就会留个专人守着,杜绝失火。
临走前还不忘记泼灭碳炉子,说明对方走的时候很有秩序。
雪地上没有脚印,说明对方走的时候还没落雪。
难道,又没中招?
不可能吧。
我们五个中招后一直到刚才才醒,没道理他们是意外。
薛蟠也傻眼了。
尤氏呢?
我的尤氏呢?
贾蓉承诺给我的尤氏呢?
贾蓉受打击最大,呆呆望着满桌子的残羹剩饭,两眼无神,四肢发软,连续谋划,却连续落空。
为什么?
难道我贾蓉,就这么不受老天爷待见?
一次又一次让我势在必得的计划落空!
老天爷,我哪里做错了?
让我一次又一次空欢喜!
贾蓉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愤恨,噗通跪倒,挥拳猛砸地板,一拳,两拳,一边砸,一边发出野兽受伤后的低吼。
直到双手鲜血淋漓,一把抓住赖二:“赖总管,帮我,你帮我想个办法!”
赖二无奈:“蓉哥儿,想什么办法?”
“弄死贾珍!”
“啊?”
“我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动手吧,我一天都等不下去了,”贾蓉咬牙切齿道:“我看明白了,他只要活着,我就干什么都不顺畅,连这么完美的计划都能连续失败,都怪他克我!干掉他!我才能出人头地!我才能顺风顺水!”
赖二急忙摇头:“老爷身边有老太爷的人,我可不敢乱来。”
贾蓉一把揪住赖二的衣领:“你不帮我,我就告状!”
“蓉哥儿,你才是主谋!”
“对,但我也是主子!我最多挨一顿板子,你身为奴才却谋害主子,死都是轻的。”
赖二闻言,顿时麻爪。
又恨又怒,也很害怕。
这是大实话。
主子谋害主子,没得手,也就一顿惩罚而已,最严重不过赶出府,还能活着。
但奴才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却必死无疑。
没有哪个主子愿意留着这种起了弑主之心的奴才。
奴才就是奴才。
薛蟠闻言,大脑袋瓜子转了转,悄悄往后退,不想掺和这事儿。
我踏马只想玩贾珍的女人,可不想要贾珍的命。
玩贾珍的女人,就算传出去,也无关痛痒,大不了搬出贾家。
要贾珍的命,一旦暴露,一定会掉脑袋,谁也保不住我,还会连累母亲和妹妹。
不能干!
可下一秒,贾蓉开口:“薛蟠!站住!不许走!你也帮我想办法!”
薛蟠呆住,片刻后挤出一丝笑容:“蓉哥儿,我就是个傻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你就放我走吧,我绝对不会出卖你!”
“不行!你敢离开天香楼一步,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儿公之于众。”
“我,我干了什么?我不就想想嘛,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你公布就公布,大不了被骂一顿,你的下场可就严重了。”
贾蓉此时此刻却出奇地冷静,冷冷反问:“你不在乎,你妹妹呢?你身为哥哥,干出这事,以后还有正经人家愿意娶她?你母亲呢?还有脸留在贾家?没了贾家的庇护,她还能活多久?”
薛蟠闻言,脸色一片苍白,不见一丝血色,比糊窗户的宣纸还苍白。
这是他的死穴!
他是混账,却不愿意妹妹和母亲受牵连。
草!
早知道就不掺和这狗屁事儿了!
姓贾的没个好东西!
尤其宁国府里,一个比一个混账!
薛蟠暗骂一阵,又思索对策,却不得要领。
这招,没得破。
只能粗粗地叹口气:“蓉哥儿,你真是……唉,反正我没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知道我的,我脑子一向不好使,只知道放火。”
“放火?”
贾蓉眼睛一亮,但很快摇头,天干物燥,一旦起火,很可能把整个宁国府付之一炬。
他想独占宁国府,而不是独占一个烧成废墟的宁国府。
赖二却道:“蓉哥儿,我觉得还是之前的思路,用毒。”
“怎么用?那俩道士每次都先尝尝再喂饭喂水。”
“有一样不尝。”
“什么?”
“药,潘又安给老爷配的那药。”
“可是那药也是道士亲自煎熬啊。”
“熬药用的水却是下人挑来的,”赖二眯起眼睛:“只需瞅准时机,在熬药之前往水缸里添加新水,趁机把毒药投进去,俩道士绝对防不住。”
“这……”
薛蟠连连点头:“对,珍大哥死了,你就把原因推到潘又安抓的药上,就说是潘又安开的药方有问题,你再绑了潘又安,扭送官府,上下打点一番,判个斩立决,岂不完美?”
贾蓉听到这里,重重点头:“好,就这么干!”
又道:“咱们几个都知道这件事情,都是同谋,一旦泄露,谁都没有好下场,但要是成了,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薛蟠闻言,嘿嘿笑道:“要是成了,尤氏归我!”
贾蓉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
几个人达成协议,各自散去。
但贾蓉心里依旧藏着一个天大的谜团。
潘又安和尤氏秦氏到底做了没?
回到房间,抓耳挠腮,心如猫挠,想问个清楚,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主动开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可不问,实在不甘心。
正焦躁时,小厮进来传话:“少爷,大太太、大奶奶、潘大夫来了。”
“嗯?他们怎么来了?”
“奴才不知道,只是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贾蓉一听,顿时慌了,转身就想跑。
“站住!”
是尤氏!
贾蓉瞬间立定,呆立当场,不敢再跑,努力挤出笑脸,缓缓转身:“母亲?您怎么来了?”
他看不起尤氏,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尤氏,因为尤氏是贾珍的女人,是宁国府当家主母,管着库房钥匙,虽然只是替贾珍保管。
尤氏走到贾蓉面前,厉声喝道:“孽子,跪下!”
贾蓉“噗通”跪下,仿佛看见父亲贾珍,贾珍训他时候,就是这句话开头。
然后才反应过来,当即起身质问:“母亲,这是何意?”
尤氏厉声喝道:“跪下!”
贾蓉梗着脖子不跪:“我犯了什么错?”
尤氏冷笑:“很好,还嘴硬!”
扭头朝潘又安道:“潘先生,跟我走,去西府找他老祖宗说理,我就不信老祖宗会偏袒他。”
贾蓉闻言,猛地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这时,潘又安淡淡道:“蓉哥儿,不用装了,一次可以是失误,是巧合,两次就不是啦,你在酒里下的那玩意儿,弄不好会要人命的,你玩得太过火了。”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潘又安手腕一翻,取出贾蓉用的那只阴阳壶,淡淡道:“壶里还剩一点酒,你若不承认,我这就喂你喝下,再把你丢到老太君面前,让她好好欣赏欣赏你的丑态。”
贾蓉面色剧变,心虚,却硬着头皮厉声喝道:“你敢!”
潘又安挑眉,反问:“不敢?”
“我是宁国府未来的袭爵人,你敢动我,我就去顺天府告你。”
“蓉哥儿,你连续两次要我的命,还指望着我跟你讲什么规矩律法?我现在也只想要你的命!”
贾蓉听到这,急了:“你敢!”
潘又安摇头:“蠢货!”
贾蓉急忙看向尤氏:“母亲救我,我是你儿子啊!”
尤氏不答。
潘又安冷笑:“你算计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是你母亲?算计一次还不够,还要算计两次,哪来的脸向她求救?”
说着,抽出一支二尺长的银针。
没错,就是二尺长,比成年人手臂还长。
这种银针用的比较少,却是不可或缺的一种,遇到一些症状,需要顺着身体下针,要从肩膀插到腰间,两手捏着两端来回提拉。
或者从左腰穿到右边。
还有更长的三尺针,是穿腿的,从腰部下针顺着腿一直穿到脚底板。
这么长的银针,只抽出来就渗人得很。
颤颤巍巍,摇摇晃晃,银光珊珊,像一根线,几乎耷拉到地上。
潘又安手腕一阵,弯曲的银针瞬间绷直,步步逼近:“蓉哥儿,交代吧,免受皮肉之苦。”
抬手,细长又笔直的银针在贾蓉面前晃动:“我这一针下去,你会感受到世界上最残忍的刑法,会痛苦到满地打滚双手疯狂抓挠皮肤,把自己抓得浑身是血,抓得皮开肉绽,会疯狂在骨头上挠痒痒,挠得嘎吱嘎吱响,直到亲手把骨头挠得干干净净……”
贾蓉只看到那么长的银针,就已经胆战心惊。
听着潘又安的描述,更恐惧之极,踉跄后退摔倒,双脚撑着往墙角跟缩:“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潘又安却理都不理,提着银针步步紧逼,细长如丝的银针在贾蓉面前晃啊晃的。
贾蓉看着随时会刺下来的银针,哇地哭出声:“我说,我都说,别扎我……”
潘又安朝尤氏和秦可卿露出一丝笑容,反手掏出纸笔扔到贾蓉跟前:“写下来,包括你的初始动机,从最开始写,一直写到现在,漏掉一个字,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事儿了。”
贾蓉战战兢兢地提笔,从如何想要害死贾珍开始写起,写如何与赖二商量陷害潘又安,一直到薛蟠掺和进来,洋洋洒洒写了大几百字。
写完,陪着笑脸举到潘又安面前:“又安兄弟,你看……”
潘又安冷冷道:“盖章,留手印!”
贾蓉犹豫:“这……”
盖章,留手印,这可就是铁打的证据,拿到顺天府甚至金銮殿都无法抵赖。
潘又安举起银针,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嗯”字,字音上挑,自带威严。
贾蓉打了个哆嗦,乖乖掏出私印,留下印章,再摁上手印,这才陪着笑脸送到潘又安手中。
潘又安收起,仔细阅读一遍,满意点头:“算你识趣,以后再敢干这种事情,我直接把你扭送到顺天府,让全天下人好好看看你这个宁国府四代孙是什么德行,到那时候,看看皇帝还会不会准你承袭宁国府爵位!”
贾蓉急忙摆手,脸上堆满哀求之色:“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又安兄弟,饶过我这一次,求求你!”
潘又安冷笑:“滚吧!”
贾蓉起身,狼狈逃窜,径直跑出宁国府,到了大街上,才稍微冷静下来,摸摸内兜,里面银票还在,这才转向附近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和一大壶酒,举杯猛灌,很快便醉的不省人事。
宁国府。
潘又安朝尤氏和秦可卿笑道:“看见了?这就是宁国府未来的当家人,要什么没什么,又胆小如鼠,我只吓唬一下,他就成这样了,这种人接管宁国府,要不了几天就得被人弄得家破人亡。”
尤氏叹口气:“谁说不是,可宁国府人丁稀少,到他这一代,更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只有他能承袭爵位。”
秦可卿冷笑:“可不止宁国府人丁稀少,荣国府也没好到哪去,玉字辈的也全都不成器,琏二叔也就是个端茶倒水跑腿送信的,宝二叔看似聪慧实则溺爱太甚,为人处世怕是连贾蓉都不如,嗯,两房加起来也就这么两个嫡子,和宁国府一般无二,照这么下去,贾家不用二十年就得散伙。”
尤氏再叹口气:“知道又如何,咱们只能干着急,里里外外都插不上手。”
秦可卿却摇摇头:“以前是,但现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有我师兄在,咱们未必不能挽狂澜于既倒。”
尤氏闻言,目光落在秦可卿脸上,又缓缓移到潘又安脸上,来回两圈后苦笑:“合着你俩早就有了准备,就瞒着我这个当家主母。”
早已经坦诚相见,秦可卿也不再伪装,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老禽兽逼迫我时,若有机会,一定要掌权,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不受人摆布,后来我师兄于危急关头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便求他帮我,我要拿下宁国府,我要当宁国府真正的主人。”
尤氏再苦笑:“说的简单,你可知道宁国府有多少田庄铺子家丁奴才?”
秦可卿语气冰冷却强硬:“不知道,但我会一点点接管,哪怕损失一部分,也要真正握在手里,无论是金银,还是家丁奴才,能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说到这,抬头直视尤氏,眼神锐利且危险:“你也会帮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