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又安思索片刻,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要么硬闯。
要么撤退。
硬闯会导致局势失控。
撤退则丢人。
两难。
玛德,不管了,硬闯。
当着秦大美人的面,灰溜溜地原路返回,以后还有何面目以掌门大师兄自居?
潘又安拿定主意,低头俯视,对上秦可卿双眸,轻笑一声:“师妹,今儿就让你瞧瞧我的真本领。”
话音落下,拉起秦可卿就走,施展草上飞,贴地飞奔,一黑一白如两道闪电,瞬间掠过小广场,冲进一条巷道,却见巷道那边迎面走来一队御林军,当即纵身一跃越过高高的红墙,落入院内,一刻不停留,在院内飞奔,又越过一道红墙,进入另外一个院子。
几个呼吸的功夫,连续翻越六七道高高的红墙,再返回巷道,那队御林军还在第一个院子那边敲门。
同时,一道烟花冲天而起。
铛铛铛的锣声也打破皇宫的静谧,一声接一声,响作一片。
更有御林军开口示警。
“有刺客!”
“一黑一白,向后边去了!”
“速度非常快!”
“是高手!”
“护驾!护驾!”
偌大的皇宫立刻乱起来,一只只火把亮起,从外围向皇宫中心缓缓靠拢,合围。
乾清宫里里外外更立刻亮起火把,值夜的龙禁尉迅速向永平帝寝宫集结,龙禁尉首领更直入永平帝卧室:“陛下,外围示警,有武林高手闯进来,总共二人,速度极快,意图不明,请陛下入密室躲避。”
永平帝从睡梦中惊醒,抱着玉玺在龙禁尉的护送下钻进地道。
龙禁尉是永平帝心腹护卫部队,比御林军还受信任,个个忠心耿耿,更是全能之才,且几乎都是武林好手,随便哪个扔到江湖上都是二流甚至一流水准。
时刻贴身保护永平帝,无论睡觉还是上朝,最少一百人护卫左右。
潘又安则趁乱在皇宫里横冲直撞,仗着速度快,不接战,只路过,见着人就远远避开。
一边高调出没,一边搜寻贾元春所住宫殿。
原著中,此时的贾元春还只是个女官,准确说是女史,没有单独的宫殿,应该是与许多女官同住一殿,能有单独一间屋子已经算很不错。
但这样反而更好寻找,哪儿女官最多就是哪。
功夫不负有心人。
很快就发现一座无名但宽敞的宫殿,宫殿内是一排排单间,简单且密集,有几个穿着打扮明显不是一般宫女的女子点着火把吃力地加固大门。
往大门内加了两根粗长的门栓后,又急匆匆各回各屋。
其中一个女子喊了一声“抱琴,快熄火,这个最惹眼”。
抱琴!
贾元春从贾家带进皇宫的贴身丫鬟。
那么说话的就是贾元春了。
潘又安扫了一眼,记住房间位置,继续引着追兵往前跑,还抓住一个落单的太监凶神恶煞地逼问:“乾清宫在哪?”
待那太监哆哆嗦嗦地指了个方向后,顺着那方向冲去,但很快藏身暗处,甩开追兵,返回贾元春居住的宫殿。
翻墙而入,蹑脚到门口,手掌按在门框上,真气微吐,震开门栓,推门而入,轻轻关上房门,拉着秦可卿飘到窗前。
床上。
贾元春与抱琴搂作一团,相互安慰:“小姐,没事的,没事的,您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官,肯定不是冲着您来的。”
贾元春哀怨叹息,那高手不是冲着我来的,但谁敢保证不会有人趁乱下手?我是女官,但也是贾家女,肩负着拯救贾家的使命入宫,目标很明确,就是封妃,并获得皇帝的欢心。
宫里这些妃嫔娘娘们都心知肚明。
平日里,她们不敢下手。
可这个时候却未必不敢,趁乱下手,再嫁祸给入侵者,便是皇帝知道了也不会怎样。
皇宫里面,这种事情太多太多,每年都有几个妃嫔不明不白地死去,女官、宫女更多,但无人在意,神京城内有家人的会送还尸体,神京城内没家人的,草席子一卷随便埋了便是。
便是官宦之女,死了也白死,难不成还敢向皇帝讨个真相?
说不得还会再往宫里送个女儿孙女,只为博得那一丝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
一旦成功,就能给家族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失败?
失败了,也不过损失一个女儿或者孙女而已,跟收益相比,不值一提。
所以,贾元春表面淡定,还未安慰抱琴,心里却紧张不已,一手搂着抱琴,一手抓着磨尖的簪子。
正紧张时,忽然觉得眼前光线有细微的变化,急忙抬头,见一黑一白两个人站在床前,仿佛地府里走出来的黑白无常,顿时通体冷飕飕,汗毛倒竖,头皮阵阵发麻,下意识掏出簪子,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一道含混模糊且腔调古怪的声音响起:“特来向元春娘娘道喜。”
“道,道喜?”
“陛下已经决定封元春姑娘为贵妃,可喜可贺。”
“贵妃?”
“没错,陛下已经差遣夏守忠去荣国府送信,不日就会定下封号正式册封。”
贾元春听到这里,却更加茫然。
贵妃?
一步登天?
发生了什么?
为何没有任何预兆?
外面发生了我不知道的变故?
还是陛下心血来潮?
这,真是喜事?
或许对贾家来说是喜事吧。
茫然片刻,目光落在白衣蒙面人脸上:“敢问尊姓大名?”
“贵妃娘娘,日后再说这事,我来这里,一是道喜,让娘娘有个心理准备,二是问问娘娘的打算。”
“打算?”贾元春又是一阵茫然,摇摇头:“我并无任何打算,在皇宫内,一切算计都敌不过圣上随口一句话,也不敢有任何打算,那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娘娘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封妃?”
“自从入宫,从未见过陛下,最近一年更连传言也无,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敢问壮士,此事属实?”
潘又安没有回答,而是淡淡道:“看来娘娘在宫里这些年,确实没有任何作为。”
元春低头,心里苦涩。
区区女官,每日行动也就方圆几十丈内,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能有什么作为?
有作为的,都死了。
潘又安接着用腹语术道:“算了,我也不卖关子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封贵妃,是祸不是福,万望谨慎行事,切莫得意忘形,更不要恃宠而骄。”
元春大惊,急忙抬头:“是祸不是福?此话怎讲?”
可一抬头,哪里还有那两个人影?
低头看,抱琴睡得昏沉。
难道是梦?
元春壮着胆子下床,到门口查看,却见刚刚插好的门栓竟然开了。
顿时惊恐又激动,是真的!
刚才那黑白人影是真的!
不是做梦!
而且,他刚才所言,似友非敌,并无恶意。
他们是谁?
老祖宗派来的高手?
说话语气不太像。
而且,寥寥几语,他们好像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封妃。
什么人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元春越想越惊,小心翼翼插上门栓,返回床上,仔细检查抱琴身体,见她像是睡着了,这才放心。
躺下,继续琢磨那两人的身份。
想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遐想,他们就是御林军和龙禁尉们寻找的刺客?
他们是奔着我来的?而不是刺杀陛下?
能在重重包围中无声无息地找到我,他们武艺当真高明之极,有这等人物相助,我才有资格在皇宫内谋划一些事情,否则,便是生死也只在陛下、皇后、夏守忠那些人的一念之间。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
元春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时,抱琴已经打水回来,小声道:“小姐,宫里的守卫又严密许多。”
“陛下没事吧?”
“应该没事,不然早乱了。”
“你昨晚上睡得挺香。”
“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觉睡到大天亮。”
“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啊。”
“那就好。”
元春松了口气,却对昨晚那白衣人更好奇。
那人武艺如此高明,手段如此神奇,到底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目的?
又暗暗期待封妃事宜。
但从白天等到晚上,始终没有动静,宫里静悄悄的,除了防卫更加森严外。
是假消息?
元春半是放松,半是遗憾。
入夜,躺下,关好门窗,却迟迟没有睡着,总觉得今晚上可能有事发生。
果然。
刚子时,外面又传来御林军和龙禁尉的呼喝声,与犬吠声、铜锣声连在一起,此起彼伏,嘈杂之极。
她却猛地瞪大眼睛。
他来了!
一定是他又来了!
和昨晚上一模一样!
元春不动声色却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
果然,没过多久,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道白色人影出现,轻飘飘地出现在床边,略微抬手,怀里的抱琴身子忽然沉下去,睡得更深沉。
好厉害的手段!
元春心中惊叹不已,却不紧不慢地起身,下床,屈膝行礼:“壮士,请坐。”
“你不怕我?”
“壮士若要害我,我怕有何用?”
“害你,不一定是杀你。”
元春心里一惊,之前竟忽略了这种可能。
害人,确实不一定是杀人,有太多太多种阴狠手段,皇宫里每个人都精通许多种。
但这人主动提起,可见真没打算害我。
于是微笑道:“我自从入了皇宫,生死便由不得我,想害我的人很多,不差您这一个。”
“呵呵,恨老祖宗吗?”
“不!这也是我生为贾家长女应该承担的责任。”
“真心话?”
“是!”贾元春反问:“壮士,为何有此一问?难不成,你也是贾家人?”
她可以肯定这个白衣蒙面怪人不是贾家人。
但听这话音,却又像是与贾家有点关系,喊老祖宗的时候很顺口。
是贾家的亲朋故旧?
她故意这么问,就是想试探出更多信息。
“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此话何解?”
“之前是,现在不是。”
元春听到这个答案,却更疑惑。
之前是,现在不是?
贾家有这样的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身份还能变化?
就算能变化,也应该之前不是现在是,例如某个妹妹招赘了个夫婿。
之前是,现在不是,只有一种可能……
府中下人脱了奴藉。
只有这一种情况才符合。
难不成,这个武艺高强手段神奇的白衣蒙面怪人,竟然是府中下人出身?
元春被这个可能吓了一跳,又急忙否认。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下人绝无可能习得这样的武艺。
绝无可能!
就算有奇遇,也不可能,府里再宽容,也不允许下人读书与习武。
除非遇着神仙,一夜之间从普通小厮变成顶级高手。
元春想不明白,也不再纠结,而是顺着微笑道:“既然如此,那边是一家人,不知家里老祖宗可还安好?”
“精神头很足。”
“我父母亲他们……”
“也很好。”
“宝玉呢?”
“宝玉身体挺好,就是丢了两个玩伴,心情不太好。”
“我那三个妹妹……”
“她们更好,你三妹妹探春还当上了管家,虽然只是暂时替凤辣子几天。”
“凤姐儿?她怎么了?”
“小病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元春听到这里,越发确定面前这个白衣蒙面怪人是家里人,这语气,这用词,全然是家里人口吻,有些细节,外人模仿不来,也无从得知。
是一家人就好说,不管他为什么不愿意露出真面目,都不重要。
迟早会见着。
不急。
松了口气后再问:“我封贵妃这事,老祖宗他们什么想法?”
“自然是欣喜欲狂,正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圣旨。”
“你,你没有提醒他们?”
“他们能听得进去?而且夏守忠说了,不能堕了皇家威仪,老祖宗他们自然不敢怠慢,要多隆重就多隆重,银子流水一样往外撒。”
“这,这……”
元春心里生出不祥之感,皇宫内一直提倡节俭,便是妃嫔们日子也过得清简,皇后也尽量不铺张浪费,家里这么做,岂不是与陛下背向而行?
于是忍不住问:“你愿意替我带一封信给老祖宗吗?”
“贾家到处都是皇帝密探,你能保证老祖宗收着信后不露一点破绽?露一点,那便是灭门之祸。”
“我……”
元春悚然,不敢再提这事。
她在宫里这些年,很清楚太上皇与当今皇帝的手段,其他不提,对各家的严防死守那真是做到了极致,贾家一门双国公,又参与旧太子之事,本就为皇帝忌惮,若是在这紧要关头露出这样的破绽,真会招来灭门之祸。
不过,家里有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至少能为贾家留一条血脉。
想到这里,离开座位,绕到白衣蒙面怪人面前,咬紧牙关屈膝跪下:“若贾家真有大祸临头那天,求您带宝玉离开!”
说完,重重磕头:“只要您答应,元春,必有厚报!”
她额头抵在地砖上,阵阵冰凉,心里却一片火热,万分激动。
这人没有阻止我下跪,受了我这一礼,说明愿意出手。
正激动时,听那人问:“你如何报答?”
“您想要什么?”
“你应该说,你能给我什么?”
“我……”
元春跪在地上急速思考。
这人这样接这话茬,说明必然有所求。
可是,他有如此武艺,皇宫内都来如自如,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金银珠宝?
古玩字画?
美女?
还是……权力?
人生在世,若有所求,不过名利而已。
我即便成为贵妃,能给的也极少。
金银珠宝没有。
权力更谈不上。
美女?
他要抱琴?
还是……我?
元春心里忽然悸动。
我几乎什么都有,即便封了贵妃也一样。
莫说贵妃,便是皇贵妃甚至皇后,也很难给他什么,大昌一朝,后宫与宦官不得干政是铁律。
可是,这是拉拢这个绝世高手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可就真错过了。
要不,豁出去性命不要,为宝玉谋一条生路?
元春越想越觉得可行。
能在贾家大祸临头之前保下亲弟弟宝玉,这样的付出很划算。
于是低声道:“我即便封了贵妃,也拿不出有价值的事物,思来想去,只有这具身子还算有价值,若你不嫌弃,待我验明正身后可以来宫中取走。”
“哦?此言当真?”
“贾元春虽不是男儿,但也说话算话,只要你也愿意遵守承诺。”
“我拿走了,你能瞒过陛下?”
元春强忍羞涩,咬牙道:“我自有办法遮掩。”
“若被发现,你的下场很惨。”
“你昨夜说过,我封贵妃是祸不是福,也就是说,我什么都不做,也没有好下场,所以,我想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
“不怕我骗你?”
“怕,但我没有选择,”元春咬着牙回答:“我在宫中,也听到许多小道消息,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陛下也没有理由放过贾家。”
“你知道?”
元春重重点头:“陛下怨恨贾家,一是旧太子之事,二是四王八公等开国勋贵抱团贪权,尤其第二点。”
“你既然看得清楚明白,那么,交易达成。”
元春闻言,心里涌起万般滋味,但想到有机会在大祸临头时保住弟弟,便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起身,再次行礼:“交易达成,麻烦你用心照应宝玉。”
说到这,大着胆子直视面前的白衣蒙面怪人:“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