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听到尤氏的命令,愣住。
真杀?
还是吓唬吓唬?
西府大小姐要封贵妃娘娘的关键时刻杀人,真不怕西府那边报仇?
而且,这赖二也不是一般奴才,是赖嬷嬷的儿子,在府里辈分也高,真杀了,赖嬷嬷闹将起来,可不好收拾。
另外,赖二还有个亲哥哥呢,赖大现在虽然卧床不起,却是因公受伤,西府老太太会更器重,赖大若是执意报仇,麻烦更大。
是以抬头看尤氏,眼神惊疑不定,也是想确认尤氏的真实想法。
真杀?
还是吓唬吓唬?
旁边的家丁也都吃惊地瞪大眼睛。
杀赖二?
大太太好大的胆子!
这可是珍老爷甚至敬老太爷都不敢做的事情。
尤氏冷眼扫过焦大,淡淡道:“杀!”
焦大小心道:“大太太,现在杀人,合适吗?”
“哪里不适合?”
“西府大小姐刚传出好消息……”
“跟赖二有什么关系?”尤氏冷冷反问:“皇上会因为我杀个奴才而收回圣旨?”
“必然不会!”
“那还犹豫什么?”
焦大听到这里,心里发寒。
这个大太太,还真是个狠角色,不当家时,软弱可欺,当家后,却杀伐果断,果然是个能做大事儿的人,师兄……选人的眼光还真不错。
这时,尤氏又淡淡道:“越是这个时候,西府越不会掺和这种事,甚至会想方设法压住这件事,最怕出事的是他们。”
说完,挥手:“杀!”
又补充一句:“尸体留三天,三天后还有用处!”
什么用处?
当然是杀鸡儆猴!
杀赖二以震慑那些管事、掌柜、庄头们。
这时,赖二才反应过来,尤氏真要杀他,也敢杀他。
顿时胆寒,急忙哀求:“太太,大太太,别杀我,我以后全听您的,我赖二以后就是您的一条狗,求求您,饶小人一命。”
尤氏看都不看赖二一眼,只淡淡挥手。
赖二更怕,继续哀求:“小人知道错了,太太,求您饶了小人,小人奉您为主,全心全意帮助您治理荣国府,还,还有,小人把全部家产都交给您,任您处置……”
尤氏冷笑:“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死到临头才认错,这种人不是知道错了,是知道怕了,知道自己要死了。”
又道:“就你干的那些事,杀一万遍都不过分!”
冲着焦大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焦大再次提议:“大太太,要不,留到三天后再杀?”
尤氏眯起眼睛,直视焦大:“你敢忤逆?”
焦大闻言,急忙摇头,抡起齐眉棍,瞄准赖二脑袋,猛劈下去。
呜——
砰——
齐眉棍呼啸而下,劈在赖二后脑勺。
赖二一声不吭倒下。
焦大蹲下,伸食指试试鼻息,朝尤氏点头:“没气儿了。”
尤氏闷哼一声:“派人守着,再弄些冰块镇着,若是臭了或者丢了,拿你是问!”
焦大立刻挺直腰板:“奴才遵命!”
“还有,保密,腊月初七之前不许告诉任何人,”尤氏目光落在那三个家丁身上:“一人赏二两银子,腊月二十三一块发。”
三个家丁大喜,立刻驱散心中寒意与忐忑,兴奋道谢:“多谢大太太赏赐!”
二两银子,加上刚刚提升的月例银子,还有发的年礼红包,明年一家人的口粮就有了着落,甚至有余钱置办点新衣服。
尤氏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返回房间,扑到潘又安怀里,不住拍打胸口,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真没想到,赖二就那么咽气了。”
潘又安搂住尤氏,笑道:“那人死有余辜,他但凡少干几件坏事,都罪不至死。”
尤氏重重点头:“这种敢算计主子的,我还只在水浒传中看到过。”
“刁奴欺主是常有之事,只是大多数藏得比较好,无论得手与否,奴才和主子都不愿意公开,奴才公开会变成公敌,主子公开会成为笑话,除非实在藏不住,如前明皇室。”
尤氏忍不住笑出声:“前明老朱家还真是憋屈,算来算去,满朝上下,竟然没几个人和他们一条心,和他们一条心的他们又废了杀了,留下的全是心怀鬼胎的。”
“所以嘛,当家作主,眼要亮,手要硬,心要狠,看清楚谁是自己人,抓紧手中权力,该杀就杀,该打就打,名声不好也胜过被下边的人瓜分干净,”潘又安揉着尤氏笑道:“看看西府,像不像前明某个时期?”
尤氏越想越觉得事有道理,西府真真集齐了所有衰败王朝的乱象,兄弟阋墙,废长立幼,后继无人,刁奴欺主,外敌重重,全靠个德高望重但垂垂老矣的老太太扛着,老太太一死就会分崩离析。
这一幕幕,简直不要太熟悉。
又忍不住感慨,以往只觉得西府鼎盛异常,自从认识了又安,听了又安的讲解,学会又安看事情的方法,眼界一下子便开阔了许多,以往看不明白的事儿也能看明白了。
若是早早认识又安,那该多好。
秦可卿酸溜溜地瞥瞥潘又安的手掌,打断这个话题:“杀赖二容易,以后怎么处理?西府不说,就是贾珍贾敬恐怕也不会愿意。”
尤氏也皱起眉头:“有又安在,贾珍这辈子别想开口说话,但贾敬……”
仰头,向潘又安:“又安,怎么对付贾敬?”
潘又安狠狠揉了一把:“有现成的例子在你们面前摆着,学学啊。”
“什么例子?”
“武则天,吕雉,”潘又安笑道:“自古以来,争权夺利都那么回事儿,跟男女无关,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只要敢想敢干,就有机会。”
“又安,仔细讲讲。”
“好,就给你俩仔细讲讲,就说常规手段如何与贾敬争夺管家之权,”潘又安随口问:“你俩一个大太太一个大奶奶,掌握管家权合情合理,而贾敬却已经出家,按照大昌律法,已经不再是宁国府的人,更没有资格参与宁国府的管理,只这一点,你俩便占了大优势。”
又道:“其次,对宁国府上上下下的掌控力,你俩刚刚掌权,但还没有完全掌握,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稳固你们的权力,贾敬却相反,虽然没了名分但威望依旧在,且根深蒂固,他真要出面,宁国府上上下下都会倒戈,包括焦大那老狗。”
顿了一下接着道:“再次就是财力,你现在管着宁国府的库房和账本,这也是一大优势,只要你不松口,宁国府上上下下想用钱,都必须你点头,便是贾敬也不例外,他在玄真观的开销还是府里担着吧?他敢找茬,直接断了他的银子,看他还敢不敢折腾?”
尤氏和秦可卿听到这里,各自若有所思。
原本只觉得贾敬不好对付,但这么一分析,好像也不是没有胜算,胜算还不低的样子。
潘又安再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什么?”
“宁国府后继无人,除了你们俩,没有人能带领宁国府活下去,只要贾敬还存着延续宁国府香火和族运的念头,就不敢把你俩怎么样,你们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别人,只要跟他说清楚这一点,他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尤氏还是有些担心:“他真的不会重返宁国府继续当家?”
潘又安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他出家可不是自愿,而是夺权失败自囚于玄真观,一如贾赦自囚于马棚旁边的院子里,他能每年吃顿年夜饭已是皇帝开恩,重回宁国府当家做主?那是找死!不用你们出手,皇帝的私军先动了。”
尤氏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皇帝私军?锦衣卫?”
潘又安点头,又摇头:“大昌王朝继承前明遗制,行政划分官制设定都与前明如出一辙,但对锦衣卫、东厂、西厂这三支亲军做了整编,现在全部统称锦衣卫,权力也比前明更小,主要负责保护皇帝与侦探天下消息,不过传说锦衣卫里全是武林好手,很难缠。”
红楼原著中,也出现过锦衣卫的名字,抄没贾家时就有锦衣卫参与,用的字眼是“锦衣府”“锦衣军”。
但锦衣卫影响实在太大,大昌王朝立国这么多年,人们还是习惯性称“锦衣军”为“锦衣卫”。
不过现在的锦衣卫也不是铁板一块,一大部分在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手中,一部分在司礼监提督太监夏守忠手中。
戴权是太上皇心腹。
夏守忠是永平帝心腹。
这也是太上皇到现在依旧能掌权的主要原因。
传闻中,戴权不但掌握着锦衣卫名册、账本、联络方式等重要信息,更直接掌管着两千多人,毕竟戴权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足足十八年,根基扎实,他不放手交权,夏守忠和永平帝也只能干瞪眼。
尤氏听到这里,略微松口气:“有人能治贾敬就好,我只担心他不顾一切直接抢夺大权。”
潘又安笑道:“他要是敢,宁国府就不会沦落至此。”
尤氏彻底放心:“那就跟他好好斗一斗,让他知道我们婆媳两个也不是好惹的。”
潘又安点赞:“对,先抓住财政大权,再抓紧府中产业并笼络人心,对那些庄头管事们也别客气,真不配合,该抓抓,该杀杀,必要的时候,就算牺牲一部分收益也要夺回掌控权,甚至可以毁掉,你们得不到,也别让贾敬得到。”
尤氏重重点头:“看我们的手段。”
秦可卿也跟着点头:“只要他不敢硬来,我们就不怕。”
荣国府。
欢天喜地的荣国府一直忙碌到半夜。
送走最后一波宾客,贾赦才忽然发现异常:“不对啊,大半天没见赖二那狗奴才?”
贾政皱眉:“早上还见着他了。”
“我一下午没见他了,还派单大良寻他了,赖大现在卧床不起,还指着他帮忙呢。”
“问问单大良?”
“嗯,别是跑什么地方偷懒了。”
很快,单大良匆匆赶到:“回大老爷二老爷,奴才没找见赖总管,问过许多人,也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有家丁说,说赖总管跟着东府一个奴才出去过。”
“又是东府!”贾赦怒道:“不是说好了分家?还来这里干什么?单大良,你去东府走一趟,问清楚,速速回报。”
“是!”
单大良匆忙到宁国府询问,很快回报:“回大老爷二老爷,东府尤大太太说是找赖二总管问过一些事儿,就在门口问的,问清楚就走了,并不知赖总管去向。”
贾政皱眉:“哪能去哪儿?难不成因为分家的事……”
贾赦面色不太好看:“去门房问清楚,赖二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留意到赖二的动向,越详细越好。”
单大良连忙跑去问话,再返回时,面色也不好看:“大老爷二老爷,有个小门子说……”
“说什么?”
“那小门子说他给一个贵人牵马时,无意中瞧见赖总管被,被焦太爷一棍子敲翻,拖进马车回了宁国府。”
“当真?”
“小门子就在外面候着。”
贾赦勃然大怒:“该死的贱婢!竟敢当街行凶!来人,跟我去东府要人!”
贾政急忙拦住:“不可大动干戈!”
“嗯?”
“之前夏守忠说陛下要荣宁二府都来接旨,还要一同入宫谢恩,可见陛下不愿看到荣宁二府起争端,此时闹开,若坏了封妃大事,便是杀了那婆媳二人也无济于事。”
“那别管赖二死活?”
“谅那婆媳也不敢把赖二怎样,待圣旨下来,封妃之事定了,进宫谢了恩,再要人也不迟,”贾政为了保住国丈之位,想方设法说服哥哥:“再说了,那婆媳二人绑了赖二,也不过是想让赖二交出府中产业,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清楚的,赖二必然还能活好久,待赖二交代清楚,那婆媳二人自会放他回来,不必介意。”
贾赦想了想,闷哼一声,没再说话,起身离开。
腊月初五。
一大早。
有小太监到荣国府报信,说圣旨马上就到。
荣国府一大家子喜气洋洋,各自换上新衣,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但贾母很快发现异常:“东府那几个呢?”
没人回答。
贾母大怒:“快,快去通知他们,让他们速速来这边恭候天使降临。”
赖二不在,只能是单大良出面。
单大良飞奔到宁国府,求见,说清楚。
尤氏却淡淡道:“天使午时三刻方到,这才辰时二刻,还有两个时辰,何必着急,回老太太,就说宁国府一定遵守承诺,准时到门口接旨,绝不耽误贵府大事。”
单大良不敢多说,匆忙回报。
贾母闻言,怒气勃然,脸色立即变成铁青色:“该死的贱婢!竟敢如此辱我!”
话一出口,心口又传来阵阵刺痛,疼得半边身子抽搐颤抖,膝盖一软,仰面摔倒。
贾政急忙搀扶,又喝道:“快请潘又安。”
单大良只能再跑回宁国府,到门口先通报,再跟着仆人到泉宕园,请潘又安出诊,好在这次很顺利,请到潘又安出面。
潘又安装模作样地给贾母扎了两针,待贾母恢复,这才道:“老太君年事已高,不宜久站,更不宜久吹冷风,还是回房里先歇着吧。”
贾母摇摇头:“那岂不是失了礼数?”
又道:“辛苦你了,这些天跑了一趟又一趟,待会儿你也随我们一同迎接天使吧,这可是一般人求不来的福分。”
潘又安摇头:“老太君,我与贵妃娘娘非亲非故,就不分您的福分了。”
贾母皱眉,这个小厮真不识好歹,这可是抢都抢不来的机会,他竟然不要,要不是还要他治病,早就……
却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到屋里喝茶吧,待天使宣旨后,府里要摆宴席唱大戏,你也跟着热闹热闹。”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二孙女:“对了,迎春呢?”
“她刚刚得了信儿,正在梳妆打扮,待会儿随尤氏秦氏一块来。”
贾母听到这话,再次皱眉。
这个二孙女,也要脱离掌控了吗?
不行!
不能让她跟那婆媳两个走得更近!
让她拜师,本意是拉拢潘又安这小厮,方便看病扎针,而不是把她往外赶。
之前住东府也就罢了,现在,两府分家,还让她住哪儿已经不合适。
于是强忍心中不悦,再道:“又安啊,东府最近闹腾得厉害,你和二丫头搬回来吧,我把梨香院旁边那宅子给你腾出来,也学薛家三口那般单独朝外开一门,如此进出也方便,住着也舒服。”
潘又安再笑:“那边清净,我住那边就好。”
又道:“大小姐刚刚封妃,您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老太君照顾好自己就行。”
贾母听到这里,更不悦。
这个潘又安,真真给脸不要脸,我三番五次示好,他却一点不接,当真油盐不进,若非看他有点本事,岂能容他放肆?
越想越气,却拿潘又安没有任何办法,还只能笑着点头:“你倒是我比这把老骨头更喜欢清净,那行,你就在泉宕园住着吧,只是千万别掺和不该掺和的事儿。”
潘又安微笑点头:“老太君,我就一大夫,只想本本分分地治病。”
“那就好,你回府里喝茶吧。”
“老太君,若无他事,晚辈先回泉宕园。”
“……”
潘又安狂撒软钉子,把贾母气得够呛,贾母脸色越难看,他心情越好。
临走前,看见人群中孤零零的惜春,心里微动,是时候把这姑娘带出来了。
惜春本就是宁国府的人,只因贾珍贾蓉贾蔷这爷仨荒唐,才被贾母带到荣国府养着。
现在贾珍不能再作恶,贾蓉也被禁足,贾蔷被赶出府去,尤氏和秦氏当家,迎春也搬到了宁国府,把惜春带回来便合情合理也顺理成章。
谅那老太太也不会因为小惜春跟尤氏婆媳俩再起争执。
回到宁国府,直奔尤氏屋里。
尤氏正在更衣,即将上身的是一套正儿八经的礼服,类似朝服,是朝廷为命妇发的,尤氏虽然是继室,但也是符合法理的正妻,随贾珍,得了一身正三品的诰命,倒是比王熙凤、王夫人还体面一些。
王熙凤没有诰命。
王夫人也只有一身正五品的诰命,不如尤氏,更不如邢氏。
待会儿接旨时,尤氏的身位只在贾母和邢氏之后,想想也是有趣得很。
尤氏穿戴整齐,转到潘又安身前,轻轻提起裙摆再转两圈,眨眨眼:“好看吗?”
“好看,好看得很,”潘又安看得目不转睛。
这样的尤氏,还是第一次见。
那种小媳妇模样,搭配这一身端庄大气的三品诰命礼服,更惹人怜爱。
招招手:“来,坐下,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
“那老太太让我带着二丫头回荣国府住。”
“啊?”尤氏一惊:“你怎么说?”
“当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潘又安搂住尤氏,低头亲了一口:“我怎么舍得你?”
尤氏娇羞,却道:“也舍不得秦氏吧。”
潘又安嘿嘿笑道:“你练现在还分什么彼此,一样的,一样的。”
尤氏顿时面红耳赤,抬手轻拍:“也不知羞。”
他轻轻握住尤氏细润的手掌,抬手,把她拉到怀里,低声道:“我不但没答应,还看着了小惜春,寻思着把她带回来,你看咋样?”
“挺好,”尤氏连忙点头:“四丫头挺可怜的,就,就是身份有点尴尬。”
“哪里尴尬?不就是你小姑子?”
“唉,其实……”尤氏欲言又止,想了想才道:“贾敬十九年前出家,但四丫头还不到十八岁。”
潘又安听到这话,猛地瞪大眼睛:“还有这事儿?”
“其实府里一些老人都知道,只是碍于贾敬和贾珍的身份,不敢多嘴而已。”
“所以,惜春其实……”潘又安说到这里,摇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就当他是你小姑子好了,她是无辜的。”
尤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唔——”
尤氏强忍羞涩,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缓缓坐下,这才接着道:“正好大扫除,给她收拾个院子出来,安排在哪儿合适?”
“泉宕园旁边吧,和二丫头来往也方便一些,热闹。”
“好。”
“待会儿接了圣旨,先问问她的意见,她愿意不愿意都只会说随意,然后你直接找老太太提这事,直接把人带回来,别管那老太太说什么,强硬点,不放人就大闹荣国府。”
尤氏喘着粗气点头:“我懂,就是抓住元春封妃这个节骨眼上下手,赌那老太太不愿意在这个时候闹大。”
“没错。”
“要不要趁机提点更过分的要求?”
“差不多得了,分了家,也夺了权,目的全达到了,还想要什么?”
尤氏嘟起嘴巴,绯红水润的面上浮现一丝幽怨:“还没有分彻底。”
潘又安呵呵笑道:“哪能分彻底?都姓贾,还住这么近,分得再彻底,在外人眼里也始终是一家人,能分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伟大的胜利。”
“什么时候能彻底分开?”
“等那老太太没了。”
“那也快了。”
“是啊,很快,没多少年了。”
这时,秦可卿带着宝珠瑞珠进来,看到相拥而坐的二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兴致……”
潘又安招招手:“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别有一番趣味,你也来感受感受。”
“我,我不要。”
“别客气,你们俩互为一体,理当有福同享。”
“师兄~人家只是想让太太看看我这一身合不合适。”
潘又安仔细打量,越看越满意。
秦大美人这身段,穿什么都好看,何况这一身虽然不如朝廷发的制式礼服那般精致华贵端庄,但也很是大气,身藏青色金绣云纹吉祥缎做的立领长裙,从领口垂到脚面,精致又板正,搭配淡金色穿珍珠的云肩和纯金打造的偏头凤钗,看着比尤氏的诰命服更显端庄。
他左看右看,忽然一拍额头:“还少了一样。”
“少了什么?”
“披风,这寒冬腊月,怎能不戴披风,快快披上。”
“我好像没合身的披风。”
尤氏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我,我倒是有几件,多是兔毛翻领的,不算名贵,但各色齐全,银蝶儿,你,你给她挑一件。”
虽然日子不长,但银蝶儿炒豆儿这俩贴身丫鬟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场面,扔下自己主子,去里间翻箱倒柜,翻出好几件披风,一件件给秦可卿换试。
秦可卿更不客气,换了披风还不够,还蹭了一套金头面,换一套就在潘又安面前转一圈问问:“师兄,好看吗?”
潘又安连声称赞。
尤氏却肉疼不已,她本就没什么嫁妆,全是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总共也就那么几套,眼睁睁看着被儿媳妇蹭走一套,面上还得装出大方模样,实际上心里直滴血,疼得一抽一抽。
潘又安觉察得清清楚楚,心里好笑,却道:“看上哪件尽管拿走,回头待你赚了银子再还她。”
秦可卿轻笑一声:“师兄,你刚刚说了不分彼此,这会儿又说还不还的,真真偏心。”
“能分享的分享,不能分享的还是要分清楚,”潘又安嘿嘿一笑,招招手:“来,我瞅瞅你的金凤凰。”
待秦可卿靠近,一把搂到怀里:“这个可以分享。”
秦可卿娇嗔:“师兄,那边一大家子等着呢。”
“让他们等着吧,咱不急。”
“不急也不能干这事,被人逮着,可是亵渎皇威藐视皇权的重罪。”
“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爹爹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你爹爹……”
潘又安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还不到时候。
这时,门外传来婆子的声音:“太太,西府三姑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