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站在铜炉后面向我，大喝一声，“跪下！”
我本不想跪的，膝盖却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四梁八柱齐备，小黄儿借我堂口跪着。祖先请问！”
一滴血滴进铜炉，绿色的火光像蛇一样流了出来，蜿蜒爬向我。
霎时间我耳朵里像是灌了无数道声音，听的我心揪揪着。
数秒过后，老头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道一句，你叩一头。十下过去，老夫便收了你这小儿。”
我冷哼了一声，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拜个师傅还搞这一套？
“无故杀害常人者雷诛不赦！”
砰！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压在我后脑上，这一下磕的我天昏地暗。
“心性不正，恶毒至极，修邪法者雷诛不赦！”
再一下，我几乎跪不住了。
尽管身体极为不适，我却还是把老头的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甚至还刻在了心里头，怎么都忘不掉。
大致意思就是责令我不能赌不能票，不能无故害人，最好也别心存恶意。
没什么特别的，像书孰先生教学生。
总算扛过了十句话，老头儿割了我的手掌，滴了血进去。
我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反感。
老头这把戏要是搁在大清还未亡的时候，肯定能唬得住人。
可现在已经是什么光景了，就连我都不吃他这套。
我看着他一脸严肃，不由的心里发笑，眼睛肯定也是不听话的白了他好几下吧。
临了了，他还不忘大喊捉刀出马人的谥号，像是多么光彩似的。
我心想，“呸！要是什么出马人这么厉害，还由得你连南瓜子都吃不上？”
心里虽然不服，表面上我还得客客气气的配合。
谁想到直到太阳爬起来了，老头儿这才折腾完。
他从腰间取下了一串上了锈的铜钱，扯.下了一个拴在我脖子上。
“从今往后，你要尊我为师，不得欺瞒，不得背叛。”
“是，谨遵师傅教诲。”
我说这句话本意是讽刺他迂腐，可他像是很满意似的。
“行了，待会收拾几件东西，今天就出发。”
“去哪？”
“嘿！你现在也是过了名录的捉到出马仙了，自然是要跟着为师我斩各方恶鬼！”
屁吧！
折腾几下就是过了名录了，我看他就是吓唬我年纪轻。
但我看他又要动手的架势，赶紧点头答应了。
反正现在我也是孤身一人，屠老四没了，我去哪不是过？
老头歇着去了，只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
可真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竟身无长物。
除了那把金丝大环刀，我也没什么需要带着的。
到了也就是收拾了几件衣服，没用上一炷香的时辰。
反倒是老头儿，临走了也不忘装上最后一些南瓜子
我叫上老头锁了院门，想去山上跟屠老四道个别，可老头却说什么都不愿意。
“屠老四好歹养了我二十多年，我就这么走了，也不去看他一眼，是不是有点儿没有人情道理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去看他一眼，他能活过来吗？你看到的只有那个光秃秃的土包。”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赶路，说不定还能尽快杀几只恶鬼，给你积累积累功德。”
他这理由是极为可笑的。
我一眼就看出老头儿这话蹊跷，绕着弯子不想让我上山，可我又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说着说着，他就作势要来打我。
一路闹到了村口，我知道再回去怕是无望了。
想着以后就要跟着老不死的流浪，我这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老头……”
“叫师傅！”
“不叫。”
我突然想起来，闹了这么多天，我好像一直都称呼他为老头儿，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老头，我都要跟你走了，后半辈子都在你手上了。你起码得告诉我你叫什么，让我踏实点吧？”
老头儿当即站住了脚，整个人愣住了。
他没有立马回答我，像是他也忘了自己叫什么。
但他眼珠还是叽里咕噜转着的，好像是回忆，也像是思考。
过了许久，他才长叹了一口气，盯着我的眼睛无比严肃的吐出三个字。
“仇九魁。”
话音刚落，村口水泡里的鹅鸭受惊似的一齐开始煽动翅膀，咯嘎的大声叫唤起来。
周边大树上站脚的鸟儿也都飞起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阵有劲的冷风吹过，像是数九寒冬的雪灌进了我的衣服里。
我打了个寒噤，一睁眼，老头正盯着鸟儿飞走的方向出神。
“以后你只喊我师傅，别轻易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
我很不明白，只觉得莫名其妙的。
“我以前杀的恶鬼太多，这三个字一出口会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容易给人招来杀身之祸，以后你就知道了。”
还没等我再问，老头儿拔腿继续往村外走，我紧跟其后。
我是不相信他说的那些的，全当他是在吹牛。
我偷偷在心里叫了好几遍，也没见着发生什么事情。
只是很快，我就没工夫再想他这些事了。
我俩前脚刚迈出村子，天上的乌云唰的一下盖上来了。
整个天地顿时灰蒙蒙一片，风刮的也厉害起来，我走一步都觉得艰难。
要是半路下起来大雨了，我们连能躲的地方都没有。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啊！”我心里嘟囔着，却还是要赶紧赶上老头儿的步伐。
与此同时，牛家村山坟之中。
乌云不偏不倚全都停在了这片坟地上空，一走一过的风带下来了不少石子和泥土，像是老天爷要破开这座坟。
现在虽是连雨季，却也很少有这么臭的天。
屠老四的坟高耸在那，有些孤零零的。
旁边的杂草齐齐弯着腰，显得他的坟更突兀了。
屠老四体格大些，就连九十八高龄死后的骨头都比其他人沉上许多，棺材也就大些。
此刻他正应该在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棺材里长眠。
不会有人能够看见，就在老头儿带着我走出村子的那一刻。
棺材之中穿着纯黑色寿装，皮肤已经褶皱在一起的屠老四，竟然猛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