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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科幻 > 远山,呼唤 > 第五十四章 卷二

第二天上午,孩子们都去送妈妈,之琴穿好了蓝色的貉绒大衣,围上毛巾,出了院子,崔大娘,孔婶抱着小儿子,还有申姐都出来相送,娘几个慢慢地往前走着,为的是和妈妈多说几句话。

一路上,之琴嘱咐很多话,孩子们都不住地点头,他们希望车站越远越好,好陪妈妈多走一会儿,到了汽车站后,人还挺多,买好票后,娘几个站在窗边等车,时间不长车就来了。

之琴上车后找个靠窗的位置,用手指使劲挠窗子上的霜,几下子便露出巴掌大的玻璃,三个孩子站在车下,看见了妈妈的脸庞,一直盯着看,“回去吧,回去吧!”之琴大声说着。

“妈你早点回来,你多回来几趟!”杨威咧嘴哭着,不停地抹眼泪。他们都仰脸看着玻璃窗里的妈妈,大声地说着,一直盯着妈妈。

之琴的脸始终没离开玻璃,她要最后看一眼孩子们,她不能流泪,否则就看不清他们了。车门关上了,车启动了,孩子们挥手向妈妈告别!他们一直挥着挥着......车越开越快了......

之琴的泪水如决堤,一下子涌出,她的心又一次被掏空。

孩子们无精打采地走回了家,爸爸和孔叔今天去割柴了,申姐和孔菊花都过来玩,申姐说:“你们多好,有个妈,还是个大夫,可我妈早死啦!再也看不见了,你们比我强多了。”

“可我妈一年回不来两趟,晚上可想她了,我就是想我妈。”杨威说说就掉眼泪了,不停地用袖头擦着,这更使她想妈妈了。崔大娘知道,这大夫一走,这几个孩子就得蔫吧几天,所以常常过来和他们唠嗑。

申姐手很巧,帮杨迈织另一只毛袜子,两人说好,织完袜子后,再织一双手套。申姐说,她会织很多花样,如果要织帽子,她会十来个样式,她把自己戴的帽子拿给杨迈看,“你织得真好,手真巧。”杨迈摸着黄色的帽子,里外看着。

两人边织边唠,申姐短发单眼皮,尖尖的鼻子,不丑不俊,和杨家熟了后,她时常谈起集安的家,那里也是山连着山,和朝鲜隔河相望,她家住在鸭绿江边,两个哥哥都会捕鱼,鸭绿江里的鱼可多了,什么银鱼,鲶鱼,松鱼,鲤鱼明太鱼,她家经常吃鱼,生活习惯和这里没什么两样。

“那你家住在国境线上呀!”

“对呀!河对岸朝鲜的房子都能看见,你喊一嗓子都能听见!”

“太有意思了!”孩子们都兴奋了,一时高兴起来。

几天后,杨迈杨策和爸爸进山去割柴,每天早出晚归,杨威在家做饭。

正月十五过完了,十六这天,申姐要回集安了,她穿好紫红色的呢外套,黑烫绒棉鞋,戴上黄色的帽子,白色的长围巾绕颈一周,在领前打个结,崔大娘全家送她到车站,两家人都出来送,杨迈恋恋不舍地和她拉着手,“申姐,你有时间就再来玩吧,你这一走,我们都会想你的。”

“我也是,以后也许还能来!”

他们出了院子,往大道走去。

“再见!再见!”杨迈几个向她挥手。

申姐回转身,向大家不停地招手......

转眼已到了清明,冬天过去了。

开学一个多月了,杨威和孔菊花每天上学同去同回。

前几天在数学课上,她的数学书又没了,原来是孙继海趁她不在屋时,把书藏到彭云祥的书包里,当堂课作业没写,下课时借别人的才补上。那天语文课,全体朗读,她书又没了。老师问:“哪去了?”

“别人拿去了。”老师也不管,语文书丢好几天了,写生字,抄课文只得回家借孔菊花的书来写。几天后语文书才回到桌上。

这天下课了,杨威在削铅笔,忽觉头发被揪住了,她刚一转身,只听“刷刷”两声,一绺头发扔到了桌上,褚强“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头发太长了,我给你剪剪。”

“谁让你给剪,这多难看那!”杨威边说边摸着左边已短了一大截的头发,同学们都围过来看热闹,“哈哈哈!”地笑起来“一边长一边短了!”

“你个老五类崽子,应该都给你割掉!”

褚强拿着一个削铅笔的镰刀头比划着还想试试。

“你太欺负人啦!你是个坏蛋!是个大坏蛋!”

“什么!你敢骂我是大坏蛋,我可是贫下中农,你才是坏蛋呢,你再说我就打你!”

“坏蛋!坏蛋!大坏蛋!”

“操你妈的!你看我打你不!”

说着,他抬手就打杨威一个嘴巴,又一个嘴巴,用拳头揍杨威的头,并把头发揪起来,把杨威从座位上拽倒在地,又伸手把桌上的木文具盒盒盖给掰折,同学们都围过来看。

上课铃声响了,杨威披头散发地坐在凳子上大哭起来,班主任韩老师进来了,她扎两个小短辫,一双杏核眼,扫了一下教室,愤怒的双眼瞪着杨威,大声地咆哮道:“别哭啦!烦死了!还怎么上课!你个老五类子女,打你就打你了,不打你打谁!谁让你爸是五类。再说,你还念个什么劲!你就是念,你也考不上高中大学,这辈子想都别想,国家能培养你这样的人吗?”

杨威仍在大哭,满脸是泪水鼻涕,头发乱糟糟。

“你还有完没?别哭了,烦死啦!再哭,你给我滚出去!”

说着,她走到杨威跟前,一把拎起她,像拽一只小狗似的,把她推出教室。

晚上吃完了饭,看见杨威红肿的双眼,一侧被割短的头发,全家人都很愤怒,“我不想念了,明天我不去啦!”

“别念了。”爸爸说。

孩子们每天回来捡石头,到河边捡鹅卵石抬回来,孔菊花放学后常和杨威去挖小根菜。

没几天功夫,石头堆就像个小山了,大家说打地基已够了。天渐暖,远山的落叶松已从灰色变成了淡黄。

这天队长邱俊带着谭木匠,严得赞,瓦匠季刚,还有几个年轻人来到河边,杨松朋和大家共同商议,并都用脚大致丈量了尺寸,然后两个木匠和季刚开始打桩,两间房的长和宽,南北东西的米数确定后,四角的木桩子很快就打进了泥土里,地基的宽窄确定后,整个房基都用麻绳拉好了线。

“那就开干吧!”

邱俊说完,几个年轻人拿着锹开始挖了起来。第二天杨松朋买来水泥,大家又忙活一天,地基总算打完。

晚上吃完了饭,全家去房场看看,崔大爷也溜了一圈,来看热闹的人还不少,大家都说好几年这队里也没盖房了,这是个新鲜事。

这时郝叔郝胜有也来了,他穿着棉袄双手插在袖口里,好像很冷的样子,看了一圈,走了几步便停下,和杨松朋唠起来。

“吃饭了?”杨问。

“吃完了。”他回答着,便又说:“你说怪不杨大哥,我平时吃饭可香了,可今年过这个年,我吃饭就是觉得不香,吃什么也不香,还觉得这胃里堵得上,好像不往下走,总也不饿,这是什么毛病呢?”

杨松朋听后很吃惊,他平时听之琴说过,吃饭不香,胃发堵,越来越瘦,是胃癌现象。

“我说老郝,如果哪不舒服,赶紧去医院看看,养病如养虎,不可耽误!”

“那照你说的,应该去看看?”

“我看你必须去看病!”

“啊?”

俗语说:春分地皮干,谷雨种大田。五一后,满山嫩绿,春耕又开始了,到处是勤劳的身影,泥土的芳香。

这天午后,汽车来了,停下后,车门打开了,只见谢永纯从车上下来,贺梅站在车边,眼睛一亮,她第一次发现永纯竟是这么帅气,米黄色的茄克衫敞开着,里面穿着她给买的白衬衫,雪白的领口,浅灰色的裤子下是一双黄胶鞋,高高的个子特别显眼,让你心动的是,他那高高的鼻梁,有棱角的嘴唇,深沉的双眼,给你一种踏实感。

永纯见到贺梅,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你去哪?”

“我去平都。”两双眼睛对视着。

“药买啦?”

“买了。”看着永纯的背影,贺梅坐在车里思绪万千......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生下最小的妹妹七仙女,贺梅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姐姐嫁人后,17岁的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母亲大事小情都要和她商议,渐渐地她对生活有了主见。能办事,敢说话,出头露面顶个男子汉,队里的农活她样样行,铲地她先上垅,插秧她先下水,泼辣还能干。

从大队妇女主任一直干到公社妇女主任,从梳一个大辫的小姑娘变成梳两个短辫的大姑娘,秦常利社长很重视贺梅的能力,敢想敢干敢说话,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不论去县开会或下乡办事,经常带上她,培养她的领导才能。接触的人多了,慢慢地有人给她提对象,不是一两个,而是好多个,但贺梅都婉言拒绝了。

记得永纯妈妈谢大婶儿活着时,贺家的母鸡有时把蛋下到了谢家的鸡篓子里,谢大婶儿总是把蛋送回贺家,从不贪小便宜,贺梅妈也总说,“别看他家是右派下放户,但老两口都识文断字有文化,是个懂大道理的人家,咱们不能亏待人家。”

只从永纯妈去世后,他们家的生活就乱套了,衣服没人洗做,能凑合就凑合。

有一天,贺梅过去问点事,进屋一看,爷几个围在炕桌边正吃早饭,一盆死面饽饽,一盆大葱,一盆烀好的玉根头咸菜,“这就是早饭呀!大酱也没有?”

往年爸爸活着时,每到割柴上垛,家里一群丫头不顶事,都是谢家父子帮着扔上垛。爸爸走后,贺梅带着15岁的老三和12岁的老四上山割柴,每天拉着沉重的爬犁,来来回回,都是谢家父子帮着往回拽,到家后,又帮着扔上垛顶。

到了冬腊月正月烀大酱时,谢家弄不好,娘几个帮着弄几天。来年过了四月十八,也帮着把大酱下上,阴雨天帮着盖酱缸。七八月拆洗被褥做棉衣时,贺梅和妈妈也是尽心尽力地帮他们拆洗缝补,谢家父子每当穿上干净的棉袄棉裤,从心里感激贺家母女的关爱和热心。贺梅很早就和谢家结下了缘分,有了好感,就有了爱的萌芽。

小时候,她管永纯叫大哥,不知啥时开始,他不叫他大哥了,而叫谢永纯了,她好像有什么心事,说话做事有些分寸了。谢永纯越长越帅气,双眼深沉闪着善意,有棱角的嘴唇给人一种内在的情感,高高的鼻梁挺在黝黑的面庞上,给人一种刚毅果敢的男子汉气魄。

随着时光的流逝,谢永纯已从一个少年出落成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人们此时才发现,这竟是一个大帅哥。渐渐地,有人给谢家提亲了,三里五村的,还有本镇的,至于出身好坏,均不在话下。父亲谢梦驹都婉言谢绝了,谢永纯初中毕业后就入队干活,除了农活外,还和大人们学着砌墙上瓦,谁家盖房子也能上手帮忙,几年下来便成了个好瓦匠,盖房子能拿墙垛子,墙角砌得溜直,拿大线是把好手。

转眼,天越来越热了,春耕和夏锄都已忙完,农闲的季节又到了,大队组织一伙瓦工,承包一个房活,到县里盖一所校舍,谢永纯也去了,吃住都在那,整整忙了一个多月,完工后才打道回府。

天热得很,正是三伏天。这天,贺梅吃完了晚饭,洗了头,擦一遍澡,又给老妹妹七仙女洗了澡,这才披着头发去了姑姑家。

天已黑下来,凉爽多了。“姑,吃饭了,什么事非让我来!”贺梅笑着进了屋,看着姑父坐在炕边啃着黄瓜,姑姑在补衣服。

“来了二梅,坐坐。”姑姑说。

姑夫看着贺梅说:“其实就是给你提个媒,我有个朋友看你不错,他有个亲戚在县城,是个小学老师,家在县城边住,父母也挺好,兄弟姐妹三个,家境不错,你要愿意就见个面,真要成了,你就可在县城里生活啦!”

“现在都得排号了,我都看不过来了,我要嫁到县里,一堆妹妹和我妈怎么活?你告诉你那个朋友我有对象了!”

“二梅,你还是听姑的,不能嫁永纯,他出身不好,地富黑五类子女,咱绝对不能嫁,以后子孙都没出息,瞧倒霉去吧!听姑姑的没差,你还年轻!”她放下针线,大声地教训着贺梅。

“我走啦!谢谢你俩!”

头也不回,贺梅走出屋子。她顺道往南朝河边走去,刚洗过的头发还没干,散发出香皂的芳香,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人,好久没见的永纯了。从未有过一个多月没见到的时候,好像隔了好几年似的,她心中特别想见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

现在提亲的真不少,自己有时都招架不了啦,在感情的天平上,永纯早就沉到了她的心底。记得永纯母亲去世后,他家的生活太苦了,大葱蘸咸盐水啃玉米饼子。到了年节,别人家做点火勺,烙点煎饼,他家就是苞米碴子萝卜咸菜,贺家母女可怜他们单调的饭菜,既不会做,又没功夫,什么也吃不着。

现在每到年根下,就帮他们泡米做点粘火勺,烙点煎饼,哥几个把泡好的苞米碴子推成面子后,贺家母女过来帮着砌好了鏊子,便轮翻摊起了煎饼,谢家从来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煎饼呀!谢梦驹连连说:“真是遇上好邻居啦!多谢多谢呀!”

记得那天,队里去三四里开外的地方去铲地,收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社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路过一条小溪时,贺梅一脚跨过去后便觉得脚崴了,当时没怎么疼,她只好慢慢地走,最后道上只剩她一人了,天也快黑了,前面不远就是灰水河了,她越走越觉得疼,一拐一拐,慢慢地蹭,好歹来到了河边。

正在这时,“二梅!你怎么地啦?”原来永纯在河边洗衣服呢,当他抬头看见贺梅一拐一拐地走着,立刻就喊了起来。

“我脚崴了!”

“你别动!我背你!”

说着,他一个箭步迈过了独木桥,到了她跟前,马上脱下鞋蹲下,“上来,疼得厉害不?我背你去医院吧!”

“我挺沉的。”

“别说了,上来!”

贺梅只好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让他背起来,然后一步步迈进河里,过了河后,他穿上鞋让小弟把衣服和锄头拿回家,背上贺梅去了医院,此时天早已黑了。

家里的烟囱倒了,永纯家帮着砌上,每年掏炕,也是他们父子帮干,平时打个耗子打个蛇,杀个鸡都是随叫随到,两家人几乎成了一家人。可平时谢家父子是很有分寸的,永纯哥几个从来不骂人不打架,彬彬有礼,谢梦驹虽然挨批斗,但却没人瞧不起,他做事有分寸,又不乱说话。

贺梅走着想着,离家不太远了,河边有几棵大柳树,从小她就常常在这些树下玩耍乘凉,夜幕下她已看到了树影,渐渐地还有几步远了,这时,她觉得树下有个人影,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到了近前,她已看清了他,穿着海蓝条的背心,贺梅激动的还没等她说话,永纯一下子抱住了她,贺梅也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突然的邂逅,使俩人心跳不已,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想我没?”

“嗯,想死了!”

永纯吻着她,他们第一次这样放肆地表达着。漆黑的夜幕下,灰水河泛着轻快的浪花向东流去。“我姑刚才还给我介绍对象呢,现在是没完没了啦,怎么办呢?”

“这个事咱们其实得定下来,我还不好意思和我爸张口,你想过没?真要结婚,我还没房子呢?”

“那只好让我妈去和你爸说,得盖个房子才行。”

“我恨不得今天就和你结婚!”

“你真好意思说。”

“我都二十五啦!男大当婚,有啥不好意思的。”两人在树下亲密地聊着,享受着这仲夏夜之美......

刘广青春节回家后就结婚了,回来后,大家都吃上了他的喜糖,但却没看见新娘子。六月后,春暖花开了,他终于在镇子东头租了一间房子,是老李家的西屋,他精心收拾一番,用大窗户纸把黄土墙糊上了一圈,屋里立刻就显得白净亮堂起来了,灶台用水泥也重新抹了一遍,把自己的行李也从宿舍扛来了,明天他媳妇就要来了。晚饭后,他自己去山根野外采了一大把叫不上名的野花,插在了瓶子里,婚房终于收拾好了。

第二天午后,汽车准时到达,他望眼欲穿的新媳妇终于下车了,含情脉脉的两人,拿着东西来到了新家。

第二天午后,刘广青终于领着新媳妇来到医院,面见大家。大伙都围了过来亲切相见,一致赞扬:真是好,真漂亮,你小子真会找,就是个子矮了些。真的,她才到刘广青的胳肢窝处。

几天后,大家把礼物都送到刘广青家,什么茶杯水壶,面盆,枕巾枕套,之琴和小馮各送一个金红色和紫红色的条绒褥面,刘广青一再感谢。

这天早晨,天朦朦黑,之琴小馮还在梦中,孙百千敲了几下窗棱,之琴在梦中立刻惊醒了,“周大夫有产事,青马台来电话了,一会儿马车来接你。”“啊,我听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孙百千走了,之琴随后也到了。她准备好药箱器械产包,只等马车来接,三点多的电话,35里地,也得两个来小时能到,她翻阅一下青马台大队的孕产妇登记表,逐名详阅一下,心里有数了。太阳出来了,曲大嫂已来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餐了。

不到五点马车真来了,稍停之后,立刻调转身往回走。

鲍春杰早就等在孕妇家大门口了,周大夫跳下车,她帮着拿产包,快速进到屋内。之琴一上手便知问题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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