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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科幻 > 云起龙骧前传 > 第二十五章

翌日,凌玉回到太子府,于书房向云晏请罪道:“主君恕罪,属下见秋茂华今早欲进宫,便擅自将其绑了。”

云晏思索片刻,温声道:“在其位,谋其职,何罪之有?”

云晏起身,走向凌玉,“凌玉,秋茂华此次若得以进宫,婧儿妹妹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我该感谢你才是。”云晏抚住凌玉的肩膀。

凌玉俯身道:“主君对凌家的恩情,属下没齿难忘。主君放心,无论如何,属下都会誓死保护您……还有东方小娘子。”

凌玉抿唇。

“凌玉,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心悦婧儿妹妹?”他的声音本就温哑,稍稍严肃些,便暗藏一股凛然的气息。

凌玉一怔,手指蜷紧。

踌躇片刻,凌玉随即双膝跪地,伏身道:“主君待属下不薄,可是……”

凌玉咬牙,挺直身板,“可属下是真心喜欢东方小娘子,属下自认为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若主君要罚,便尽管降罚,属下绝无怨言!”

云晏俯眼,静静地注视凌玉良久。

薄唇抿开:“我不怪你,你也没有做错。”

凌玉诧异地抬头看向云晏,双唇微颤:“主君,您当真不怪属下?”

云晏摇首,转身落座书案前,提笔蘸墨,“正如你所言,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

笔尖触上信纸,软毛擦纸声伴着一句暖言:“何况婧儿是个好姑娘,值得被很多人喜欢。你若真心喜欢她,日后便要保护好她。”

能多一人保护她,云晏为婧儿感到高兴。

凌玉的目光投向信纸,“那主君也是真心喜欢东方小娘子的吗?”

说喜欢太浅薄,说爱又太过沉重。

云晏只微笑颔首。

毛笔挂架,太子金印落于信纸。云晏将信纸塞进信封,夹进一旁的书册里,“凌玉,随我进宫一趟。”

凌玉称“是”,便随云晏走出太子府。

途中,云晏派凌玉去听竹堂买了些糕点,马车便又继续行进。

马车停于宫城门口,云晏来到宜贵妃宫中,碰巧遇上从殿中走出的宜贵妃。

“儿臣参见母亲。”云晏俯身行礼。

“今日怎的突然进宫?平日里,吾派人去请你都请不来。”宜贵妃的声音依旧冷傲。

云晏弯起眼,恭敬回:“母亲恕罪,儿臣实在是有要务在身。这不,今日得空,便想着来看望母亲。”

云晏走近,搀扶住宜贵妃的手臂,“先前看母亲喜欢听竹堂的糕点,今日便带了一些来,望母亲喜欢。”云晏挥袖,示意凌玉将糕点递给宫女。

“你能有这份心足矣。”

二人走入御花园,满园夏花争奇斗艳,沐浴在一片烈阳中,反倒刺眼。

云晏搀扶宜贵妃走进凉亭内,宜贵妃落座石凳上,“你难得进宫一趟,今日便亲自瞧瞧吾为你择选的太子妃。”

宜贵妃示意贴身宫女,宫女匆匆离去。

“儿臣此次进宫也是为了此事。”

宜贵妃瞥了眼云晏,云晏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宫女端来冰镇酥茶,宜贵妃接过斟满茶水的玉杯,缓缓道:“先前刘散明来替你择选,他倒好,总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不是说这个头大,就是说那个身材不丰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选妃。照这样下去,怕是等你过了弱冠礼都不能择定太子妃。”

云晏展笑,手指环扣着玉杯,“散明也是为儿臣好,总想着能为儿臣择选更好的。”

“宜贵妃,窦家娘子来了。”宫女俯身退避。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宜贵妃。”窦雪娥屈膝行礼。

“窦娘子不必多礼。”

窦雪娥听出是他的声音,一如昔日般温哑动听。

窦雪娥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撩至耳后,目光投向凉亭下,一位英气清俊的少年郎正向她缓步走来。

今日的阳光正正好,不浓不淡,照在他的脸上,像是特意为他盖上了一层轻柔的云纱,生怕那张惊世绝俗的面容艳煞了旁人。

“多年未见,不知窦娘子可愿与我单独一叙?”

他的目光分明是看向她的,可窦雪娥却隐隐感觉那目光是落在身后的乌桕树上。

窦雪娥莞尔颔首。

云晏转身向宜贵妃行礼:“母亲,儿臣想与窦娘子叙叙旧。”

宜贵妃会意,一抹喜色爬上眉梢,“三年不见,是该好生叙叙旧,吾便不打扰你们了。”宫女搀扶宜贵妃离去。

御花园中转眼便只剩他们。

“走,去杏林看看。”云晏对她笑了笑,便转身走进一处小径。

身侧花枝挡额,云晏抬手为她拂去。窦雪娥忍不住抬眸去看那张脸,却见他的目光投向了别处。

穿过假山,走过溪上木桥,不出几步路便是杏林。

这片小杏林是她当年最喜欢的地方。

原来他还记得。

窦雪娥的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欣然。

“从前你总带我来这里。你说此处僻静,若是心中烦闷,无人可诉,便可来此听鸟啼鸣,对杏倾诉。”

时值五月,林中杏花皆已凋敝,只有青色的杏果缀在枝头。

杏果未熟。

需再等等。

等到六月,杏果便会褪青着黄,黄中透出红晕。仔细看,那抹红晕多像少女脸侧的绯色。

“实不相瞒,我一直都将你视作阿姐。”少年的面容半掩在错综的枝梢间。

“你待我有恩,我不愿当着旁人的面……”

不等云晏继续说,窦雪娥便启唇打断:“殿下,民女会自请离宫。”

云晏怔怔地侧首看向她,一枝杏果恰好遮住她的双眸。

“殿下不必担心,宜贵妃和阿耶那里我有办法应付,绝不会让殿下为难。”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许久,方继续道:“殿下一定会得偿所愿。”

“多谢。”云晏凝目杏果片刻,便收回目光。

御花园中鸟鸣幽幽,窦雪娥心生惆怅,那不是鹊鸟的报喜,而是鸦雀的哀啼。

仿佛今日的结局早在初见时便已经注定。

窦雪娥记得,他们初见那日是元熙二十七年的五月,她随父亲进宫面圣。

宫城偌大弯绕,她四处走走便误入了一处荒芜的宫殿。

兴是命中注定。

窦雪娥如此期盼。

一名少年落座乌桕树下的秋千,远远望去,那背影透着孤零和落寞,正一点一点地熬煮少女的心房。

经年日久,再瞧见那少年时,窦雪娥一眼便察觉出那躲在眉宇间的愁思。

她心疼他。

却也无可奈何。

窦雪娥是后来从嬷嬷口中听闻,那名少年是圣人新封的太子,小字子粲,彼时方及十四,小她两岁。

宫人们都说,太子年纪轻轻却忧思成疾,怕是时日无多。

窦雪娥是彼时第一个主动靠近他的人,不带半分功利,只是本着医者仁心,想要诊治他的郁疾。

窦雪娥想起,当初她执意学医,阿耶却说女子学医是为世俗所不容,但若是医术高超,说不定会有所转变。

她自十岁起便自学医术,原是向府上医师请教,却觉着医师们大多心性高傲。她便转向坊间大夫请教,坊间大夫在医术上的钻研颇深,她有感于他们的精神,便也愿意虚心请教。

窦雪娥起初主动与云晏搭话,云晏几乎是充耳不闻,目光只停留在远处的乌桕树上。

“殿下是在睹物思人吗?”

云晏回神,终是瞧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便点燃了窦雪娥心中的希望。

“民女不才,虽对医术略通一二,却也知这忧思结于心,若是无法倾诉,便会久积成疾。殿下若是不愿与人倾诉,不妨对乌桕树倾诉。万物皆有灵,说不定可以化解殿下心中的郁结。”

是夜,云晏兴是听了她的话,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来到乌桕树下。

藏在乌桕树后的窦雪娥闻声醒来,回首看去,那少年孤身一人伫立树下。

起初,窦雪娥仅存着一线希望等候在此,原以为这次又将扑空。没成想,上天竟听到了她的心声,愿意垂怜她的医者之心。

也是这一次,窦雪娥窃听了少年心底的艰涩。

窦雪娥深知此举有失礼数,可她是真心想要帮助少年走出阴霾。窦雪娥在心底暗自发誓,她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以医者之名。

夏风拂过深宫的夜色,吹落片片绿叶,漫天飞扬,如梦如幻。

窦雪娥伸手去接落叶,只能感受到羽毛似的触感滑过掌心,伴着少年的哭腔烙在她的心底。

刻骨铭心。

窦雪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他至真至善,不掺一丝世俗之气。这样的人本不该落入凡尘,许是到这人间渡劫来了。

窦雪娥承认,自己的心便是在那一晚被少年占据了。

相见恨晚,相伴恨短。

元熙三十年,云晏的病情趋稳,窦雪娥便自请出宫,寻访各地。

悬壶济世是她学医的初衷。

她不敢忘。

走之前,她自心底祈愿,愿少年觅得意中人。

如今,窦雪娥终于可以鼓起勇气问:“殿下如今可寻得意中人了?”

少年的眼尾漾开笑意,“嗯。”

“不知民女是否有幸结识那位小娘子?”

“自然。改日来太子府,我引见你们认识。”少年的目光仿佛含着一掬春水,澄澈动人。

此刻,窦雪娥的心中是说不上来的羡慕。

她羡慕那位小娘子,可以得到少年真挚而深沉的爱,可以得到少年痴情而无悔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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