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简体版
43看书 > 武侠 > 修仙:我投放了十万分身 > 第98章 破碎的,涣散的。

脸上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韩宗羡将这些糊在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随后猛吸了一口气,死死抵住这该死的泣感,他用手拼命扯着自己的僵硬的嘴角,强迫自己维持住欣喜若狂的神情,仿佛这么做能让他心安不少,随后他才迈开步子,向着乘风殿的方向走去。

可走了一步,他又停住脚步,眼中泛起一丝深深的茫然。

乘风殿,在哪?

四下环顾,苍茫的天地无边无垠,只有无止境的雨在落,似乎已这样无奈地落了千年。

无穷无尽的空阔与失落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将他紧紧包裹,温柔而又善意地替他将那一直浮于表面自欺欺人的欢喜从脸上一点点剥离开来。

这具尸体最后一点虚假的欢喜都被剥得干干净净后,就只剩下一幅空荡荡的壳子,在雨中苍凉的兀立着。

“噗通。”

韩宗羡跪倒在地上,将双手撑进雨地里。

“为什么?!”他颤着音调,随后发出崩溃似的大吼,“我明明已经决心不待在烟云山了!我明明已经决心入外门了!为什么要让我找不着乘风殿的去路?”

悲痛的心绪起伏如浪,他的身躯微微颤抖,自打他记事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吼得如此歇斯底里,如此撕心裂肺。

他感到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的痛,索性从水面上掬起一捧水,抻起脖子灌进嘴里。

喝完后,他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目光无神地下垂,向着身前水面坠去。

水面中映出一个麻衣草履,脊背笔挺,目光锋锐逼人的少年。

与这双眼睛对视,韩宗羡的面庞竟然产生了一种被这目光割伤的错觉,下一秒,他一双无神的眸子忽地一颤,而后遽然惊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点——这不是十五岁的自己吗?

一瞬间,愕然,羞愧,酸楚等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原来自己的目光也曾这般凌厉?

他在心中难以置信地喃喃讷讷,而后颤巍巍地趴在水面上,眼角有着莹莹的泪光在打着旋儿,他仔细端详着十五岁的自己,端详着那幅面孔上的每一个毛孔与肌理,像在端详一个稀世的珍宝。

他知道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就算是幻觉,他也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想去抚摸这个曾经身居陋巷却壮志凌云的少年,可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因为他忽然想到——

如果自己的手真的碰到了这张脸上,算不算一种玷污呢?

“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他忽然看见少年的嘴在动,同时也听见了少年的声音,清脆,冰凉,像是一串晃荡的铃铛响在自己的脑海中。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质问,韩宗羡却觉得自己像是被这句话架上了绞刑架,他张嘴想辩驳些什么,可从内心涌来的一股负罪感与愧疚感却让他死活也说不出口。

“是啊?我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他失了魂般喃喃自语。

世间言语再没有比这句话令人感到心如刀绞。

尤其问话的人,还是过去的自己。

“对……对不起。”漫长的沉默后,他突然哽咽起来,这一刻,他比水面里的少年更像个孩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而后将头低低地埋了下去:“你要做仙门第一人的志向太高邈,太宏远,我……做不到。”

最后三个字道出来的瞬间,他的心隐隐抽痛,整个人倔强坚硬的外壳在这一刻消融得无影无踪,显露出里面赤裸裸的软弱与颓丧。

“为什么做不到呢?”

他听见少年的询问,双拳一下子攥紧,而后一直埋着的头微微抬起,对上了水面里少年刀光般刺目的眼眸。

只有雨声的寂静中,他感到自己死寂的心狠狠皱缩了一下,而后一股难以言明的恼怒冲上脑门。

“你懂什么?!”他一直压抑的心绪在这一刻爆发,像山野间陡然倾泻下来的洪水,“你知不知道这世上人力是有穷尽的?你知不知道这神州浩土之上比你资质更好的人盈千累万?你以为在你那块弹丸大的镇上武馆里没有敌手,就可以自认自己的无敌放之四海而皆准?!”

“天下英杰如过江之鲫,你韩宗羡在这滚滚浪潮中连浪花都翻不起一朵,有什么资格说这一句‘为什么’?!”

他颤抖地咆哮着,眼泪无声地涌出,消瘦的身躯像回青峰上那棵矮人松,佝偻着匍匐在地,一抽一抽地哭噎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哪件事而悲戚,也许是因为这五年的枯等成了空花泡影,也许是在面对昔日的自己时不能做到昂首挺胸,抑或是终于认清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庸人……

太多太多……

十五岁的自己年少,单纯,无知,那时他没有忧虑地沐浴在春日的晴朗里,日光被镶嵌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暖意融融,他在河边吊儿郎当地逛着,天真地以为世界就比平野县那巴掌大的地方大点,以为这天际也就比陈巡检家的院墙高点,只需要跳两下就能够得着。

岂知后来春色颓唐,世事蓬蒿滋蔓,荆棘扎根于身,与他一同野蛮生长,他砥砺前行的同时,冰寒的尖刺也在一点点扎透他的骨肉,渐渐往外流干少年的热血。

旧时梦,难辜负,泪空流……

风声渐紧,雨丝渐急,戚戚泠泠间,像是有万千银针从天幕之上扎下来,要把他韩宗羡给生生钉死在这苍白的世界。

许久许久……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泪流干了,才缓缓抬起头,向着水面下的少年张口,声音如老鸦嘲哳:“你能懂么?”

忽而,他的眼神颤了一下,从水中映出来的,不再是那个目光锋利的少年,而是一个发丝湿润凌乱,身着一袭麻黄道袍的枯瘦青年,青年长着一个鹰钩鼻,面容倦褶,道袍被雨水浸透,瞳孔与眼白好似打散的蛋,涣散,无神。

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便是现在的自己。

韩宗羡自讽似的对着水面笑了一下,这幅模样,简直完美符合他对一个落魄者的想象。

待得笑纹消隐,他最后一点情绪也隐没不见,神情便逐渐麻木起来。

跪坐在雨地里,像一截腐朽的棺木。

“累了。”

他出声地想,而后垂下脑袋,将自己的意识彻底放空。

他不愿再去想任何事,只希望就这么空洞地坐着,坐到天荒地老,坐到生命枯竭。

直到他听见了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起先韩宗羡以为这又是幻觉,可这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而后他感觉到这片天地的雨停了——这令他茫然地撩起眼皮,四下里雨仍落着,从地上溅起一滩滩泛碎的白玉。

他仰起脑袋,一方墨色的油纸伞斜斜地靠了过来,替他挡下这瓢泼的大雨。

“宗羡。”

他忽然听见一道温和苍老的声音自他后方响起,这令他一颗冰死的心颤了一下,无端联想起记忆里那倚在深宅院墙外的老柳树,春风吹过的时候,柳枝拂在脸上,酥麻纤柔。

韩宗羡微微偏头,便看见一个一袭青衫的老者撑着伞静静地望着自己。

“邢……邢长老?”韩宗羡颤着声,呆呆地看着这位老者。

邢有涯“嗯”了一声,随后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四下环顾了一圈这片大雨滂沱的世界:“难怪啊……宗羡,你被困在自己的心境里了。”

“心境?”韩宗羡目光困惑,他没明白邢有涯在说什么。

“待在这可不行,你得走出去。”邢有涯将伞面向着他微微倾斜,“宗羡,你忘了吗?你正在争魁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消沉下去?”

“争魁……”韩宗羡喃喃,这个曾经心心念念的东西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某个诘屈聱牙的字眼,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可邢长老,我已经输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邢有涯停下捋着山羊须的手。

“我确实输了。”韩宗羡眼神灰寂地重复道,“那场加赛让我们参悟剑经,然后,我论剑败给涂明山了。”

邢有涯眼神讶然地微挑眉头,顿了半晌,他才接着开口道:“那又何妨,再去争那五年后的魁首便是。”

韩宗羡凄然地笑了:“邢长老,我已经等了五年了。这五年,熬散了我所有心气,我没有那个耐心,也没有那个魄力去再等五年了。”

“不,宗羡,你对自己太低估了。”

邢有涯的反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随后语气又软了下来:“古今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每当我想起这句话,脑子里首先想到能与之匹配的人便是你,宗羡,我了解你,这点挫折对你来说真的不算什么。振作起来,好吗?”

瘫坐在地上的韩宗羡不为所动,他像一个被人把剑折断了的落拓剑客,整个人往外散发着一种垂垂暮气:“邢长老,您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能振作起来?”

邢有涯一时失语,对方的消极似乎让他觉得诧异,他像是重新认识一般,默默微垂着目光看向这个颓废的青年。

原来最顽强最孤直的松柏也有拘累于泥泞中的时候。

片刻的沉默后,邢有涯终于缓缓张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因为我知晓。”

韩宗羡愣住了。

“知晓什么?”他仰起头,眼角挂着模糊的泪痕,怔怔地问。

“你走出了这次挫折。”邢有涯俯下身子,一双矍铄的眸子像炳耀的春阳,静静地映照着他。

……

“嗯?入外门?”乘风殿内,一名负责杂役弟子晋升事宜的白袍执事皱了皱眉头,端着一杯茶浅啜了一口,不耐烦地道,“你是昨个儿考核时落选的弟子吧,直娘贼,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差那一两名进前百的人来我这求情,我劝你别在我这白费心思了,你有这功夫,倒不如回自个儿洞府多瞅几本典籍。”

“我是韩宗羡。”

“噗——”这名执事一口茶全喷出去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茶渍,这才偏过头来,眼神诧异地打量起坐在檀木桌前,长着标志性鹰钩鼻的弟子。

他麻黄色的道袍是湿透的,甚至还沾着大片泥垢,昨夜下了一场近年来都罕见的暴雨,这小子应该是淋了雨,衣服都没换就来了。

“哎哟,稀客啊!”他上上下下扫量了一番韩宗羡,语气阴阳怪气起来:“咋了,终于想通了这是?”

“想通了。”韩宗羡眼神暗淡,以一种看不见的幅度点点头,“我不想在烟云山继续待着了。”

他理解这名执事幸灾乐祸的心态——杂役弟子有天赋,有实力,也在晋升考核中有名次,却迟迟不进入外门深造,这对于一个宗门来说,无疑是对人才的一种浪费。身为乘风殿执事,免不了要受高层诘问。韩宗羡记不清究竟是两年还是三年前,这位想不起名姓的执事曾差人来过他的洞府,表示愿意给他特殊待遇,不用再等到下次晋升考核开始,直接破格将他录入外门。

甚至连名声方面都替自己考虑到了——到时对外宣称说是宗门强迫他入外门,不是他韩宗羡不守誓言。

他拒绝了。

“嘿哼。”见着韩宗羡这幅没有丝毫脾气的样子,执事发出一声语调不明的怪音,那语调像是解气,又像是不满这小子连辩驳都不愿辩驳一下,“想通了也好,省得每次紫极殿开会都说我这个执事对弟子的思想工作没做好。”

说着,他起身来到后方一排排架子中间取出一个其貌不扬的袋子,扔给韩宗羡:

“喏,此物名为储物袋,是每一个外门弟子的必须之物,里面有一枚灵石,算是宗门对你们通过晋升考核的奖励,还有枚玉佩,你将其拿出来后需得滴血认主,随后按玉佩上面刻的字去天竹山找对应的洞府,里面还有本册子,记录到外门需要注意的事项。”

“多谢……额……”韩宗羡道谢的声音卡住了。

“我姓王。”白袍执事眉眼一横,看样子相当不爽。

“多谢王执事。”韩宗羡重新做了一个揖,随后打开储物袋,取出那枚玉佩。

他用牙把大拇指的皮咬破,将要往玉佩上滴血时,却有了一刹的迟疑,这几年艰苦卓绝数着日子过的时光从眼前流淌而过。

可很快,这抹迟疑强行被他剔除眼眸,他将指尖靠拢那枚翡翠色的玉佩,用力挤压了一下大拇指,让指尖的血滴进那枚玉佩中。

见到这一幕,这名执事嘴角上撩了些许,而后没型没款地伸了一个懒腰,慨叹道:“不容易,着实不容易,总算把你这尊元老送走了。”

他翘起个二郎腿,觑眼向韩宗羡瞧去:“说起来,你几年前拒绝我好意那会儿,我心中那个震动啊,想着你韩宗羡虽然蜗居小小烟云山,但好歹也算一号人物,啧啧,着实没想到你也有熬不下去的一天。”

王姓执事这人似乎偏好挖苦别人,并以此为乐,说完这话,他兴致大起,自顾自地站起来,在亮敞的偏殿中绕着韩宗羡晃来晃去:

“说实在的,我都能想到你到时候入了外门的情景,你想知道吗?”说到这,他惟妙惟肖地摆出一幅惊愕的神态,“咦,你们快看,那不是韩宗羡韩师兄吗?怎么没夺魁就往天竹山的地界跑啊?哎呀,这是知道自己没夺魁的能耐了啊,哈哈哈,亏他还在烟云山厮混了五年呢,白混了这是!”

模仿到这的时候他身子晃到了韩宗羡跟前,而后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在那里应该能碰到好多你曾经的师弟呢,都是这五年间进的外门,就比如说那庄秦川,哦,对了,还有昨天刚赢了你的涂明山,哈哈哈。”

自娱自乐地模仿了一阵,王姓执事始终没听到韩宗羡的回应,渐觉无趣。

“熬了五年,还给你养出了一副好脾气是吧?”他咂了咂嘴,“娘的,当时周维远要有你这脾气,我也不至于被下放到烟云山这鸟不拉屎的山头来。”

想起一团糟心事,他唉声叹气了一阵,随后转过身子:“喂,姓韩的,现在就可以回你洞府收拾东西去天竹山——诶?人呢?”

只见他办事的檀木桌子上静静睡着一枚玉佩与一个储物袋,而韩宗羡这个人,连影子也瞧不见了。

“直娘贼!跑了?”他怪叫一声,拾起桌上那枚玉佩,冲出了大殿,脚步几个点地飞过宽阔的广场,又纵身一步跃下三千级的台阶,来到那条通往乘风殿的栈道上,终于看见了正朝着烟云山山腹内走去的韩宗羡。

“兀那姓韩的小子!”他高声道,“你他娘的不去外门了?”

韩宗羡停下脚步,回头黑着脸盯向这人,对方种种言语在他脑海里像刀子一样翻搅,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的疼。

可偏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若真的进外门了,八成会遇到对方说的那种情况。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让这个自尊心极强的青年觉得死也无法接受。

索性将心一横,阴沉道:“不去了。”

王姓执事愣了一下,随后拿起手中的玉佩骂街道:“你他妈早不说,现在这玉佩都让你滴了血了,认你为主了!”

“那就让它留在殿里!”韩宗羡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几个度。

音量拔高的瞬间,他牙关紧咬了起来,双拳攥得甚至连指甲都嵌进了肉里,胸肺间有澎湃似海的情绪在剧烈翻涌。

他突然发觉一个此前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拜入了外门,自己就能逃避这可耻的过往了吗?

昨日雨夜,那个悲泣的自己所矫饰出来的外门裹着一层幻想所特有的美好,直到今日真的要拜入外门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幡然醒悟,此举并不能为他纾解长久压在心中的苦闷,反而带给他一种在深渊中下坠的感觉。

这种终生活在他人鄙夷目光下的感觉,他每每思之,都觉身受汤镬。

既然自己做不到心安理得地下坠堕落……

那为何……为何不壮士断腕般死守自己的初心?!

骤然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无比猛烈的泵动了一下,仿佛一直在大海上迷茫飞翔的孤鸟看到了岛屿的轮廓,而后眼眸里仿佛有什么破碎的,涣散的东西飞速重聚。

韩宗羡猛地抬头,目中一瞬间爆出夺目的精芒,那陡然从目中射出的锐利将离他百米远的王执事惊得后退半步,而后这名执事听见了一个如金石相击,铮然作响的声音:

“把那枚玉佩留在殿里,等我什么时候夺魁了——会再来取!”

铿锵有力的话语从韩宗羡的肺腑间宣泄出来,在这一瞬间,整个山头仿佛都震了一下。

喊完后,韩宗羡微微喘气,而后才刚反应过来似的,为自己这番如此硬气的话语而愣住了。

俄顷——

“哈哈哈哈!”

一声无比畅快的大笑银瓶乍破般从他嘴里发出,野马般撒开蹄子在这片山头乱窜,嚣哗狂烈,久久不散。

笑声里,韩宗羡常年积郁在眉间的苦闷与压抑全都化作一团云雾,随风飘散。

笑罢,他看也不看后方那个在疯狂骂他有病的王执事,沿着栈道继续前行,脚步轻快,松弛,像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走在流经整个平野县的小河边,连阳光都是围绕着他起舞的。

走了一阵,韩宗羡便停住了脚步,心有所感似的看向前方。

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屹立着一个等候多时的撑伞老者,见到他停步,这老者将手中的伞收起来,往地上一抖,那黑伞便哗啦啦抖成一个“傘”字道文,钻回邢有崖眉心。

“都想起来了?”他含笑问道。

韩宗羡他向着邢有涯恭敬点头:“想起来了。”

此时此刻,他身上那股锋锐的气势已然重新凝聚,双目也恢复了往日夺目的神采,整个人看起来如一只涅槃的凤凰,亟待冲霄一舞。

韩宗羡目中露出感激,向着邢有涯躬身一拜:“多谢邢长老。”

“不用谢我。”邢有涯没有接受他这一拜,“要谢,便谢你自己。”

在二人对话的同时,整座烟云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化作一团薄薄的烟云逸散,而后那苍白一片的世界重新笼了回来,与先前不同的是,从天际飘落下来的雨不知何故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弭于无形。

邢有涯扫了一眼这片无暇且纯粹的世界,又细细瞧了一眼这个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青年,彻底放下心来,而后转过身去,一袭青衫在这白茫茫一片的无垠天地里渐行渐远,直到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他的声音遥遥飘来:

“你昏了大概两息,崔昭虽强,还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你击败,而且你的血莲秘法应该还未到极限,所以……尽管放手去搏吧,有老夫在,保你性命无恙。”

“放手一搏……”韩宗羡出声喃喃,目送着老者的身形模糊,而后缓缓闭上了眼。

这一闭眼,十年倥偬在眼前如漫天星斗流转,那个心被磨炼得如同砥柱的自己从十年的光阴中缓步走来,与他紧紧融合在一起。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此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于是他睁开了眼。

一片刺目的白光陡射了进来,同时耳畔响起巨物撞击的轰然巨响。

他微微眯眼适应了一下光亮,随后便看见一黑一白两条巨蛇在一片碧澄湖面上死斗,躯体碰撞的动静声析江河,势崩雷电。

他将目光侧移,对面岛屿上崔昭那道挺拔的身影便映入了视野,在喧天的狂风与水浪中,那一头墨发随风飘舞。

韩宗羡忽然笑了,声音像当初在烟云山的栈道上那样,肆意且狂放,只是略有不同的是,这次的笑声中,还多了一股无匹的,冲天而起的战意。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 章节目录 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