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一个人下了楼,晚间的医院里很安静,一楼大厅处的护士还在守着岗位。
护士见到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天色已经很暗了,路灯与路灯之间隔着一小段黑暗,风声阵阵,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医院附近的小店还是挺多的,她径直走到最近的一家,店里面没什么人。
“要一份白粥。”她向店主开口。
店主是个四五十岁的男老板,有些胖,很和善,他笑着应声,然后招呼着让她坐下。
外面的风依旧在刮,小店里暖色的灯光映出一室温暖。
“是来陪家里面病人住院的吧?”店主一边煮粥,一边询问。
姜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默然地点了点头,“嗯。”
“陪家里长辈吗?看着就是个好孩子。”
想到病床上躺着的沈之,他应该比自己大吧?算是年长的吧?
她答:“是的,陪人来看病的。”
“真好。”那人大概是以为她来陪家人的,笑着夸赞她,“有个女儿就是好,病了还会有人陪着。”
姜念愣了一下,突然反问,“是吗?”
“怎么不是,我就一直想要个女儿呢,”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跟你这样的,乖巧懂事的,多好。”
凉意突然从门口的缝隙透了进来,她没再说话,等着粥熬好。
几分钟的时间,店主用一次性的餐盒帮她打包,递给她。
“谢谢。”姜念付了钱,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处,她又折身回去,眉眼漆黑如墨,声音平淡,“有个女儿不一定好。”
店门开开合合,那人对她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再纠结,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
姜念拿着打包的食物上了楼,推开门,里面有些安静,许故没在。
姜念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眼对面空荡的位置,问沈之,“许故呢?”
沈之的眼神复杂,似乎蕴含着未知的情绪,对视片刻,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姜念。
第二次,这是沈之第二次抱她,上次是事出突然,这次却有些莫名,姜念想要推开。
下一秒,沈之的左手抚着她的背,上下拍动着,像是哄孩子那样,低声道,“念念,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姜念觉得时间好像退了回去。
好像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冬日的夜晚,从外到里的透着凉意,满地的狼藉。
她一个人在客厅收拾着东西,相隔一米的卧室里,母亲紧闭着门,父亲不知所踪。
她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直到灯光渐渐暗下去,门口处始终没动静。
走到卧室门前,听到里面传来悠长的呼吸声,她暗自叹了口气,随后自己出了门。
后来的记忆有些模糊,她只记得自己一个人跑了许久才找到了父亲,看着他酗酒,而自己陪着他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坐着。
可等到再次醒来后身边再也没有人,没有父亲,一片孤寂。
路灯已经灭了,月亮隐进乌云中,只剩风声作响,后来她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着回去。
再后来,醒来时她是在医院,身边好像依旧没人,后来许父和许故来了,一直安慰着她。
直到警察来时,她才隐约记起那夜发生的事情。
狭窄幽暗的巷子里,支离破碎的侮辱语言,渐渐逼近的身影,差点成为她的噩梦。
她想起和白粥店主的那段对话,有个女儿不一定好,只有父母也好,才算得上阖家安乐。
——
沈之还记得许故问他的那句话,“你知道念念为什么会学跆拳道吗?”
是了,这就是答案。
他记得许故说出这段事情时的样子,那是他第二次见许故脸上没了以往平静的表情。
第一次见,是许故来警局时问姜念有事没的那刻。
没有人护着,醒来被丢下,所以要学,学着保护自己,只有强大起来才不会畏惧任何人的丢下。
姜念突然挣脱怀抱,声音冰凉彻骨,“许故说的?”
眉眼沉着,眸底冰冷,生人勿近。
沈之感受着突然空落的怀抱,深吸口气,才道:“你不需要这么坚强的,我会护着你,一直都会。”
不管以后是以恋人的身份,还是以朋友的身份。
他不知道今晚遇到那几个人时,姜念是怎么想的,那样坦然自若的面对,而自己呢,居然还丝毫未曾察觉她的异样。
一直以来的心不在焉,苍白泛冷的手指,他以为姜念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可许故告诉他,不是的。
是阴影,是噩梦,是一直纠缠不清的往事。
“沈之,我不需要你来掺和我的事。”姜念冷声道。
父母亲的事情从来都是她心里的一个结,也是她要一直藏在心底的东西。
不想被人知道,而且……是他,那个人是沈之,她更加不想,毫无缘由。
沈之看到小姑娘眉间的厉色,终究是无奈。
他低着声音,两个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
“我没有探求的意思,只是我想更加了解你的过去,想,能够和你走的更近些。”
外面的风逐渐停了下来,安静了许多。
姜念眉眼间的厉色也渐渐消失,她知道的,这些事情沈之不会问,该是许故说的,是她无缘无故的发了怒气。
半晌,姜念拧着眉,开口,“沈之,别再提过去的事了。”
“好。”沈之应的快,“你说的,我都答应。”
默了一会儿,姜念转移话题,“许故呢?”
沈之偏头看了眼空荡的地方,眉梢处突然挂着藏不住的笑来,“他走了。”
电灯泡走了,他能不开心吗?!
“走了?”姜念皱了下眉,放在桌子上的白粥还在安安静静地躺着。
沈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到白粥上,了然一笑,“许故说,白粥给我喝。”
“给你喝?”姜念霎时反应过来,她就知道许故是故意支开她的,哪有人闲着没事喝白粥的。
就适合沈之这种酒后的人喝。
姜念淡淡出声,“许故还对你挺好?”
沈之自然的从桌子上拿过白粥,闻言,开粥的手一顿,差点撒出来。
这语气,他该怎么回。
“喝啊!”姜念见他没继续动作,催促道。
沈之继续打开盖子,用汤匙舀着,呵呵笑了下,“你知道的,男人的友情总是来的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