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超高速度开着小白车行驶在路上,频繁的超车和变道还引来许多其他车辆不满地鸣笛。但我还是不敢松开油门,要是去的晚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鞞鼓、老妖婆还有古董街之间有什么联系,但还算是有一点希望。
如果心狠手辣的黑衣混账先到了那里,恐怕我们的线索就真的断了。
“目前看来,”我开口道,“老妖婆在离家出走前都很正常。”
“应该是在拿到鼓之前。”林靖纠正道。
“对,”我说道,“看来关键的倒是那面鼓了,为什么她拿到之后就性情大变。”
“那面鼓把老太太完全变了个人。”林靖道。
“也有可能是她本来就不简单,只是一直藏得很好,见到那面鼓才变了回去。”我补充了另一种可能。
之前就遇到过相似的情况,一个沉寂已久的邪派术人因为某个契机再度出来作恶,那时候他已经有了正常的家庭和生活。
“跟那个混蛋相比,老妖婆都算和蔼可亲。”林靖咕哝道。
“不好讲,”我方向盘一打:
“谁知道黑衣混账是不是老妖婆派来的。”
“但之前在塔那里没有见到他。”林靖反驳道。
“也是。”我想了想道,“说不定是临时叫过来充门面的。”
老妖婆尚且没有调查清楚,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整得我一头能有两个大。
小白车维持着高速行驶,没过多久就到了老城区。
这里是长宁市的古老街区,几千年前就有人居住在这一带,城市的历史脉络一直延续到今天。建筑中隐约可以见到上个世纪的风格,街巷窄小,杂乱的电线悬挂在空中。
郡后街在老城区里算是宽阔的一条,长度目测下来有几百米。道两旁的店铺全装修得古香古色,看样子都卖的古董文玩,一眼数过去怕是也有上百家。
不过此时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这些店看着也都冷冷清清。
“咱们到是到了,”林靖道,“可该从哪开始?”
“好问题。”
我望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店铺,心下犯了难。刚刚一脚油门踩是踩得挺爽的,等到了地方突然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林靖叹了口气:
“一家家问吧。”
还没回过神来,她就推门进了一家店。
“哎哟,欢迎欢迎。”
店里面老板模样的人迎了上来。这人个子不高,脸还特别圆,笑眯眯地只看得见腮帮子上的肉,把眼睛都盖住了。
“您是随便看看还是……我带您逛逛?”
他小心翼翼问道,完全看向了林靖而直接忽略了我。
好家伙,虽然之前也在商场被卖珠宝的店员忽略过,有了免疫力,但我和林靖明明都一幅穷学生的样子,为啥对她就特别热情?
“不必了。”林靖冷淡道,“需要的时候会叫你。”
我一转头,却发现林靖的帽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头发也已经放下。
她微微抬头,看人的时候呈俯视状,眼里透露着一种孤高。
尽管身着休闲装,但此刻从她身上由内而外却散发着一种成熟而强势的气势,就好像哪位大公司的女老板微服私访亲自上街挑东西。
好家伙,这就是学戏剧的?
我暗地里咂咂舌,眼前这位的气质和原来的林靖简直是两个人,我都吓了一跳。这一手瞬间扮演角色的能力和入木三分的表现力实属恐怖,没想到她还会这技能。
店老板近乎谄笑地应了一声,但分明不肯撒手,就好像撞到了大鱼一般,始终在我们几步之外亦步亦趋。
林靖的目光每移向某个物件,这老板的讲解随之到来,就好像一个人形自动讲解机器,让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康熙时候的青花瓶子,官窑的!上面绘的是名山大川……”
“明时候的瓷盘,一眼货,看这白釉的色儿,啧啧啧……”
“这个更了不得,带鸲鹆眼的端砚,苏东坡用过的……”
这老板一通讲解听得我云里雾里,讲到激动处唾沫星子都能飞到我这。
虽然我不懂古董,但也知道这人嘴里就没几句真话,要是真有这些宝贝,我觉得这店可以不用开了。
林靖偷偷冲我眨眨眼,眼里带着一丝狡黠。
我咳了一声,对着老板说道:“行了,让我们自己安静看一会。”
老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您是?”
我一时语塞,合着这老板刚刚从头到尾眼里就只有林靖一个人呢?
“是我的秘书。”
林靖解围道,依然用着平淡的语气。
老板两只眼睛止不住地乱窜,狐疑与惶恐之后,露出一幅“我懂”的表情,开始对我客气起来:
“明白!”
……虽然但是,我没觉着这有啥值得高兴的。
“我之前看见一面不错的鼓,”林靖看似随意提起,“是从你们这买的?”
“鼓?”
老板愣了一下,“鼓也有,清代的汉白玉石鼓,这可是我们这儿压堂。您过来看看,这气派……”
“我说的是一面能拿在手上的小鼓。”林靖赶紧打断道。
“小鼓?能拿手上?”老板为难道,“这好像真没有。但是您看我这汉白玉石鼓……”
“我对那个不感兴趣。”林靖直截了当道。
“那……您也可以看看其他的,我这店里东西都不错的,我还可以给您便宜些……”
眼看生意要黄,老板慌了神。
“不必。我此来只为那面鼓,既然你这没有,那就不用再看了。”
林靖干脆地转身向外走去。
“哎,哎!您真不再看看?我这汉白玉……”老板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您要是早来几天,我还真说不定能给您搞到这么一面小鼓!”
我心里一动,还有意外收获?
林靖也停下脚步:“说说。”
“您要是早来三个月,”老板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那时候确实是有一面鼓,跟您说的差不多,小小一个,能抓手里。”
“鼓呢?”林靖双手抱臂道。
“我没买啊!”老板的懊恼之情显而易见:
“三个月前,我们这有一个集会。应该是初六那时候,好多行商带着一堆不知道从哪来的东西,就聚到这摆摊卖。我跟您说,那天可热闹……”
“这个我知道,”林靖道,“说重点。”
“哎好,”店老板听话道,“我那天在店里吃完午饭,没啥事就出去逛逛,正赶上集市要收摊。我就想着说能不能便宜收点东西,也摆在我这店里面卖。”
老板顿了一顿,接着说道:
“逛着逛着我就在一个摊前面看见一面鼓,跟您说的差不多,品相特好,看着还是个俏货。那摊贩是外地来的,话都说不清楚,像是个铲地皮。跟我扯了半天,最后开口要我两万块钱邪价儿。”
“这也还行啊,你怎么不买下来?”我插嘴道。
“兄弟,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老板斜了我一眼,“我要像您这么做生意,准完蛋。这价格可是门精细学问,不是说你想多少钱就多少钱……”
“说下去。”林靖适时开口,将老板拉了回来。
“哦对对对,”老板接着道:
“我当时就说,我说兄弟,不是你这么宰人的,这东西我看也就一般,你搁这狮子大开口呢?
“再说你都要收摊了,东西也卖不出去,便宜点卖我,就当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哎姑娘,您说我这话不过分吧?
“可您猜怎么着,不干,硬要两万,缺一个子儿不卖!”
“最后你没买?”林靖问道。
“我……我本来是打算买的,”老板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当时围着的人还挺多,都是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可谁都怕走眼,谁都没舍得买。
“谁想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太太,看着那鼓喜欢的不得了,两万块整买下来了。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啊,不能破人买卖不是?”
庞春兰!
我和林靖视线相交。
没想到推门进来第一家店就有这种收获。虽然听他这意思,应该很多家店的老板都在场,随便进家店都有很大概率能探听到,但该说不说在林靖身边呆着,总是有莫名其妙的好运气。
以我平时的倒霉劲,要是我自己一个人来,非得把整条街上所有店都走完不可。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些什么?”林靖接着问道。
“知道什么?”店老板想了想,“其实那鼓说实在的也就一般,您完全没必要这么上心的。您比如说我这汉白玉鼓……”
林靖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令他生生收回去了接下来的话。
“哎哟姑娘,”老板痛苦道,“您说吧,您到底想要个啥?给个痛快的!”
“我就想要那面鼓。”林靖直白道。
“那我看悬。”老板道,“要说那老太太我倒是还认识,姓庞,这边半条街上的古董店她都是熟客。可我听说前几天人丢了,找也找不着,他儿子还来问我过。”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林靖道,“没别的了?”
“我……”那老板突然神秘兮兮道,“我建议您呐,别去想着那鼓了。邪着!”
“怎么说?”
老板不知道为啥突然压低了声音,连着我感到一阵寒冷:
“……我看那庞老太太丢了,就跟这鼓有关!”
“胡扯,你也只见了那鼓一次,怎么就说跟它有关?”林靖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威压。
“我是只见过那鼓一次,”老板急道:
“可是您要是想知道那鼓来历,我倒是还能跟您唠唠。”
“嗯?”林靖提起了兴趣,“讲讲。”
“唉,”老板扯了张椅子坐下,满脑门都是汗,“我刚不是说我跟那摊贩聊嘛,那摊贩,我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人,贼头贼脑的,来的东西估计也不太正经,只怕是贼货。
“我当时也怕我要是买了那鼓会不会有麻烦,就问了他来历。”
老板停了一会,似乎在努力回忆:
“他就告诉我,让我放心,说这鼓是捡来的。您知道不?江边往东那,有片荒山,好像叫什么卯山?
“不记得是不是这名了,反正就那一片,山里白捡的。”
我心下一凛,看样子线索即将在此连结。
“那摊贩之前有时候就到那片荒山去,时不时能捡些小玩意出来卖卖,但也没有卖到过大钱的。那一天他再去的时候,走着走着迷了路,不知怎么的就掉进了一个洞里。
“按他的意思,那洞里黑不咙咚,七拐八绕,就好像整座山底下都是那个洞。他当时就慌了神,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个大洞里。那洞特别大,他还说有人住过的痕迹。
“反正他说他当时就在那洞里面看了看,看到了好多石台,大部分石台都是空的,只有一个上面放着一面鼓,就是他后来拿出来卖的那面。
“哎,你们听听就好了啊,我反正是不信的!这么大个洞,怎么我在长宁几十年都没有听说过?”
老板结束了叙述,伸手往脑门上一抹,擦掉了一大把汗。
“这些话,”林靖开口道,“除了我们以外,还跟其他人说过没?”
“没有,”老板道,“您二位是够特别的,什么好玩意不要,就要那一面鼓。”
“很好。”林靖突然逼近店老板,吓得他一个激灵,“刚刚说的这些话,除了我们以外,不能再向其他人透露半分,明白?”
“明白,明白。”老板吓得直哆嗦。
“这不是开玩笑,”林靖又道,此刻她的身上仿佛充满了杀气: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如果你,或者这条街上的任何一个人胆敢吐露一个字,就连我们都保不住你,明白?”
“明白,明白!”老板此时只会木偶般地点头,汗水哗啦啦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