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禾倒好水，二人聊了些家常。终于等到涅静下来。
“我去开窗！”琉禾说完便去办事。一间屋子长时间闭着窗，怎么看都可疑。
涅静坐到了琉禾的位置，“相信你也了解到一些‘虚神’的信息了。我们希望你能将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见闻全部保密，不向任何人提起！可以吗？”
逸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些压抑，紧张的气氛灌满了屋内。他轻轻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逸看见刚才面相年入中年的涅静突然变的年轻，皮肤变得白嫩、饱满，掐灭蜡烛的动作都那么轻盈。这个女人嘴角微微上扬，转而又用手遮住，“你应该感谢你自己。琉大刚还想杀了你的。”
逸猛然回头，发现琉禾手上反握着一把表面覆满血丝的青铜长剑，他慢慢将剑收回木鞘中，不发出一点声音，不在意逸的眼神。
“什么意思？刚才还说那么多，现在就要弄死我？先礼后兵是吧？”逸的吐槽声回荡在心底。
“抱歉，我们对‘怒涛神君’：共工发过誓，绝不将’虚神‘的事情透露出去。”琉禾说话时没有直视逸的眼睛。
“那你们现在怎么这么相信我？”逸当然清楚对方有的是本事检验自己说话的真伪，但还是好奇想问问。
“我的神识是‘水母3’，可以看到七日内未来的提示，还能通过卜卦获得一些的提示。我看到了你的回答：无害！”说罢她将藏在袖口里的三颗颈骨扔到桌上。
“你说你来自丹顶村是吧？执掌那边的是哪位神明？”涅静说着，手不停地摆弄三颗碎骨。
“‘夜之引路人’：紫光北斗星君。”逸毫不犹豫地答道。
“琉大！带他出去吧。我再想点事，等会我自己去找主帅。”
·
“你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成为‘修仙者’的。但已经进入这个行列，你能和我们共同保守秘密吗？这不仅是为我们，也是为你自己。”
沐浴着天光，逸很久不说话。
“没事，等你考虑。”
“哦！刚才的事，同样也别对琉烽提起。他……反正你要知道他生来就不是‘虚神’。”琉禾转去另一个方向，“去我家吧！或出城走走？你还不习惯城墙内的生活吧？”
“不用。”
这一路上琉禾放慢了脚步，不再像刚才那样匆忙。逸终于可以欣赏这座庞大的，高楼密布的城市，他甚至抬头也难见整片天空。一队手握兵戈，胸前覆盖护甲的士兵与二人擦肩而过，“琉大！回家吗？”
“这位谁啊？外面的修仙者？”一位棕发，脸型线条分明的士兵把头靠了过来，海蓝色眼睛扫过逸每一处细节，最终定格在脖子上的碎石，缓缓伸手去摸。
“叶散，别吓到人家！”在同行士兵呵斥下，棕发不情愿地走到队伍前面。
琉禾挡在了二人中间，“他们是要去驻守边城的卫兵，是我的同事。这位是从丹顶村来的客人，具体情况我们在考证。”
简单通话后，卫兵队伍朝着西边走去，“琉大！明晚来喝啊！”
“改天吧！明晚我有巡逻。”……
“别担心，他们没有恶意的，晚上你甚至可以去加入他们的牌局。呵，现在很少有人在意城防工作了。”琉禾讲的，逸只关注所谓的牌局。曾经他只看过村里的中年人打牌，自己都没机会参与。
·
小插曲不阻碍二人来到两层的房子，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被粉刷得雪白的石墙，刨制平整的棕木板地，还刷了一层树漆。踩在上面，逸能感觉到轻微的下陷，几处地方还有“吱嘎”响声，参与过村子木屋建设的逸认为虽然建筑手法很高明，但这木板材质不合格。房底下还是空的，藏了什么呢？
头转左边便能看见那被划得满目疮痍的白墙，圈与线交织成强迫症患者痛苦的哀嚎。
“我弟弟小时候画的，最近他一直叫我刷掉，我还没做。”琉禾说着眉毛缓缓垂了下来，“或许我还没准备好见证他长大吧。”
“琉烽！下来！”忽然喊到把逸吓了一跳，少年手忙脚乱地从楼梯上爬下。逸闻到了少年满身的烟熏味儿，看来是在楼上生火失败了……
逸夹在两兄弟之间品尝琉禾的手艺，琉烽钓的鱼肉质细嫩，在葱姜和酒的包裹下完全没有腥味，肋排煎炸至微焦更是增添了些许铁锅味，整体口感热烈，配上五谷粥的清甜，两种味道交互在味蕾上痛快地舞蹈。这是风餐露宿习惯的逸从未体验过的。他全然不顾琉烽的眼神，肆无忌惮吃着。
“这家伙是饿死鬼转世吗？”琉烽左眼瞪圆看着，兄长琉禾心情愉悦，文雅地吃着。有逸的活跃，这顿晚饭吃得特别香。
……
“这家伙也要进巡逻队？”琉烽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逸。
“也许是卫兵呢？还要进一步考察呢。”
“不是，哥，两个时辰前他才刚来呢。涅静姐也不能代表主帅肯定啊！”
“所以才要考察嘛。今晚他睡我们家。”
“不用了！”逸打断了二人对自己的讨论。“我找到能睡的地方了。”
“啊？”兄弟二人同时出声。“还有半时辰就要宵禁了。你现在出去……”琉烽说着，琉禾缓步移至门前。但拦不住，琉烽还没说完逸就跑了，跑的特别快。
“不用担心，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们！”
“哥……他……”弟弟看着哥扶稳额头，看上去一不注意脑袋就要掉下来。
修仙者在’识径1‘时，由于与动物灵体的不完全相融，总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动物的行为。“他不会是蝙蝠的’识径‘，现在想着去哪儿飞吧？”琉禾在心里想着。
在寻了满街也找不到逸，琉禾只好回家睡。第二天一早便被卫兵叫去城东的地牢领人。“那人说只认识你。”
“琉烽，你先去兵所报道吧。”琉禾说话时遮住眼睛。
……
“你睡城门口的树上干什么？”
逸一脸无辜地坐着听对方的质问。“我昨晚去看他们玩牌了，内尔虻他们可以作证。”一旁长相俊俏，身材高大的男子点了点头，他是琉禾的部下。
“什长，我记得昨晚他到休息区，上来便看着我们玩牌。玩到快换岗后，他又说去散步，结果转眼就不见了……哦！他打牌时还问：河边有什么怪东西？”这位叫内尔虻的说话时，逸不自觉调整了坐姿。
“你还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上树的吗”
逸摇了摇头，“我走路时睡着了。”
“你旁观时就不困了？”内尔虻叉腰问道，一副老大的姿态。
“有一点。”
“困你还去玩牌？”
“老虻你别整他了。你去干活吧。”琉禾甩手催道
随着铁门的关闭，琉禾沉默站了很久。逸则坐看这静止的雕像。他发现琉禾与内尔虻左肩都套着皮革甲。
“怎么了吗？”逸还是决定打破宁静。
“有种不好的感觉。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睡着的吗？”
“不记得了。感觉我忘了什么……嘶，睡的太死了？”
“算了，不浪费时间了。我签完手续后，我带你去找涅静。”
……
“我肯定，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我想不起来了。”路上逸仔细回忆问题所在，作为经验丰富的猎人，他还不会失态到随意躺野外睡觉，但真的没有爬树的记忆。
此时日出不久，天边的光亮在城上撒了层金色的薄纱膜，道路上人还稀疏，叫卖吆喝声已经响起，琉禾说等会还会更热闹。二人路上买了俩包子，逸发现他们是用黄铜板交易的。简单咽下早餐后，琉禾带逸走到城东部最高的那座塔，“‘聚识之塔’，整座城最大的图书馆。”
塔内部十分庞大，琉禾那宽阔的房子对这座塔微不足道。塔共八层，每层的墙壁上都挤满了书架，正门入内左右两侧，楼梯蜿蜒向上。阳光从塔顶的天窗照耀，为木制地板绘上光的图案。
二人走到四楼，沿路走了半圈，发现两排书架不对齐，琉禾抓住前排书架顺着缝隙一拉，一道暗门豁然显现。正对暗门而坐的，正是昨天见到的涅静。
这位女士黑色紫边的丝绸长裙，同为黑色的腰带则将她曼妙又不显夸大的身材勾勒出来，面部又一次年轻，褐色的长发盘在脑后，俨然一文静少女的模样。
涅静放下手上厚重的书籍，转头望向书架前那位瘦弱的短发老人。“老凯克！人来了。”
名叫凯克的老人将手中书本放归架子，示意二人坐下。然后老人拿出厚玻璃眼睛，在鼻梁前矫正了一番。“嗯……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大夫。”
“这不用你提醒。这石子硌得】，我躺不好。”逸心里想到，但还是笑着说：“那哪里有大夫呢？”
“等会说。”老凯克说完扭过头，示意涅静。
“昨天你已经初步了解了‘神识径’，当然，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你光明正大地溜出城报信。嗯，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因此怀疑你。”
“感觉是在警告我。”逸无声想到。
“昨天我去中部，依主帅和长老的意思，既然身为‘修仙者’，你应当加入我们，共同守护‘神识径’的秘密。但‘怒涛神君’不会随意接受转变而来的信徒，所以你可以选择：
在神明的见证下签订契约，对普通人永远不提这件事。”
“不选就会死是吧？琉禾今天没带剑啊？”想了又想，逸提出了埋藏许久的答案，“为什么一定要保守秘密？”
老凯克身体前倾，把手放在桌面上，“其实很早的时候，的确有人食用仙兽，并逐渐飞升天界。这种事被众多人知道后，你清楚结果吗？”
……
“人们争先恐后地猎杀仙兽，使的禹贡的灵性生物险些灭绝。仙兽迫不得已，与邪兽联手，对人族展开报复式袭击，人兽双方斗的两败俱伤。最终人族与当时的兽族首领签订契约，双方永不进犯。这是所有‘守秘人’的常识。为共工效力的’守秘人‘与其他地区的组织联合，设立秩序，维护着百年来微妙的平衡。而在近些年，一些人不满这一秩序，打起了’筑守城墙‘的主意，妄图将邪兽引进禹贡。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个组织快速壮大的原因。”
“可昨天我听到的，天生灵气充沛的’虚神‘食用灵性生物，便可以晋升为’修仙者‘。那有没有一种假设：一个村里的所有下一代全是’虚神‘，在食用邪兽后，村民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们都发生了异变。这样秘密还能保守得住吗？”
老凯克看了一眼琉禾，“他没告诉你最关键的一点。基本所有’虚神‘，都承受不住突然涌入的庞大灵气。唉，因为那生物都有’识径1‘了，你还是’识径0‘。这种时候，若没有一个’识径2’以上的人帮忙调和，你很快就会死去的。”
脑海深处那些零碎的回忆就此连上，“鹰！是鹰。”这么说来，逸成为‘修仙者’至少十年了，父亲也是隶属于某个组织的‘识径3’或更高。此时涅静手搓起了蜡烛，从身后掏出一把干草，在桌上摆了起来。
其余两人对逸的一激灵没有过多的意外。老凯克继续道，“恭喜你回忆起过去。刚才说的还有一点：灵性生物展现的特异能力，其实源自于身体的一处器官。就好比：大象的灵性器官是喉咙。
每一种异能都对应一种器官，在生物死亡后，灵气会消散。这说明，你胡乱食用灵性生物，有些时候是会失败的。看样子你一个人吃完了一整只大鸟，还吃的很快。说不定那只鸟处于高识径阶段，体内灵气含量较多。”
涅静不知何时已经点着了那堆干草的一端，火苗迅速熄灭，冒出了阵阵白烟。“把手放上去。”这位女士眼睛转动一下，示意逸照做。
逸将手掌按在那阵白烟上，两丝烟顺着手落下前的缝隙钻出，在空气中拟化成抽象的外型，但细看还是能找到熊和狼的特征。
所有人盯着桌上，涅静率先开口，“‘鹰’的能力比较特殊，鹰代表‘掠夺’，你可以通过不同概念的‘吞噬’，掠夺到对方的能力。驻守在沧柠城的四长老就是’鹰4’，具体能掠夺多少种，他没有透露过。毕竟飞禽类很稀有。”
“那么现在的我再吃一只灵性的鹰，会怎样？”逸说着稍变了坐姿。
“你千万别那么做。”老凯克眼神逐渐严肃，“灵体进入你体内，不代表它彻底死了。同类的灵体融合，会刺激它重新活过来。若你体内的灵体是善意的，那无须担心。可邪性的灵体活过来，会立刻攻击你的识海，直到彻底占有你的身体。”
“还有别的问题吗？”安静许久的琉禾出声了。
逸在深刻地思考后摇了摇头。那位共工怎么样，他并不在意。反正他从来没有受过北斗星君的回应。但他们真的有意接纳自己这陌生人，考察肯定少不了。
“那么，你的选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