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指点过,事情就顺利多了,陈石仔可不打算只送给大副一人,船上九位大佬,都要意思意思,不然不利于团结不是?
除了送人的年画,他自己也有点小心思,于是一不留神就放开了手脚,买了将近三百副年画,把画社经理都惊动了。
临走时还给留了地址、电话,说以后买年画不用再来津门,直接汇款,注明需要的样式即可。
一路回到云州都顺顺当当,只在过关时遇到点麻烦,不仅年画被一张张打开查验,还被四人带进小屋里盘问了一个多小时。
也幸好买画时闹出的阵仗不小,还留了电话,最后海关打电话又和年画社核实了一下才放行。
让陈石仔不由庆幸,幸好忍住了去古玩市场淘点什么的念头,不然还真麻烦了。
云港直通列车准时到达,下车就看见劳务公司的人已经等在外面,港岛报关就快多了,只是年画依然被全部拿出来检查,并核对发票。
虽然麻烦了点,但并没什么波澜,出关上车,一路回到海员之家。
陈石仔被管理员带进房间后,发现能住四人的高低床只有两个下铺有住人的痕迹,也不知道同屋的是谁?
从提包里翻出干净的衣裤,拿上毛巾进了浴室。
海员之家的普通水手房间虽然也比较简陋,但至少有空调、电视、卫生间,舒舒服服的洗了澡,顺手把衣服也洗了晾上。
房间里还是没人回来,估计要么在值班,要么在娱乐中心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陈石仔扛着尿素袋出了房间。
普通船员和高级船员,在海员之家的待遇差距巨大,虽然他也没进去过,但从高级船员住宿楼的外形多少能看出些端倪。
在门岗上出示了海员证,门卫打电话确认过,他才被放进去。
才走出不到二十米,就看见穿着汗衫短裤的李振波飞奔而来,距离还有五六米,大副就大声询问。
“石仔,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东西搞到了是吗?”
“在这里。”
陈石仔拍拍挂在胸前的尿素袋,撇了撇嘴,说的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交易似的?
“我来我来,你辛苦了!
走走走,赶紧去房间吹冷气,这鬼天气,还是这么热!”
李振波嘴里说着话,伸手就要把陈石仔肩上的尿素袋摘下来。
“波哥,这才几步路,我自己拿过去就行。”
大副一愣,笑着缩回了双手。
相比普通船员区,高级船员区就小的多,没用一会儿,两人就进了李振波的房间。
“喝什么,可乐还是苏打水?啤酒也有。”
陈石仔吞了一口吐沫:“啤酒。”
“哈哈哈,就知道你要这个。”
大副笑着拿出一支啤酒,330毫升的小玻璃瓶,用开瓶器打开了才递给他。
陈石仔一口气吹完,放下瓶子去解尿素袋上的绳子,李振波又开了一瓶啤酒,眼睛却一直盯着。
船上有免税的啤酒卖,海东水手大多半个月才买一瓶解解馋,重庆水手不到上岸兑换成港币绝不消费,舍不得。
高级海员宿舍是双人间,和大副住一间的是轮机长。
房间大约七八十平米,两间卧室门都关着,客厅近二十平方,一只约两米长的沙发,前面摆着一张茶几。
客厅里还隔出了一个小功能区,是个小型茶座。
陈石仔先把纸筒全部拿出来,挨个摆放在木地板上。
“波哥,我这次去了趟天津,才知道原来几家知名画社的老师傅,都被请到城里,组建了年画社。
这次拿来的据说都是老师傅的手艺。”
陈石仔一边跟李振波说,一边打开一只纸筒。
“这里面装了两种年画,一种叫<老鼠嫁女>,一种叫……”
一边说,一边把每个品目的年画各拿出一张。
就这样,客厅根本摆不开,尺寸大点的看完又卷起来。
“石仔……这,都是你带过来的?”
陈石仔一愣,眼睛眯了一下,李振波这话问题不小啊?但他没动声色。
“是。”
“石仔,你等等,我去打个电话。哦,午饭咱们出去吃,可能会晚点。
要是饿了冰箱里有点面包,啤酒你随便喝,没问题吧?”
“啊,出去吃,能行吗?”陈石仔很吃惊,不是严禁外出吗?
“你不懂,其实有人担保随行就可以,再说了,你会跑吗?”
被李振波笑眯眯的看着,他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跑,为什么要跑?”
陈石仔一瞬间就明白了原因,其实有人跑了对航运公司并没有什么影响,无非应付一下移民局之类的。
而且每条船上都有一两名实习水手,人手是充足的。
“对啊,为什么要跑?”
大副随手拿了几张年画进了卧室,还顺手带上门。
看着他人影消失,陈石仔却被刚才的一句话惊出了一背白毛汗,即使房间里冷气很足。
脑子只转了一遍,他就想通怎么回事了。
有点得意忘形啊!
这可是91年,这次运气好,可但凡有点什么闪失,大事不见得有,受点折磨可能跑不了。
没听说帮他带印刷品年画的重庆兄弟有事啊?
但再之前呢?
喝了一口冰啤酒,陈石仔打了个激灵。
还是要苟一点啊!他在心里给自己提醒到。
等来等去,也不见李振波出来,陈石仔干脆收拾了起来。
李振波的最全,42种年画都有。
剩下八位高级船员,没必要给那么多,心里盘算了一下,每人五张比较合适。
想到就做,先把李振波的收在一起卷起来,然后又打开纸筒随机搭配。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李振波才开门出来。
“石仔,全是好货,老头子高兴极了,要不是家里拦着,他这就准备过来呢!
谢谢,谢谢!
呃,买画,路费,路上开销什么的我不管了,这里是2000美金,不是买画,纯粹是感谢!
多少年了,老爷子总算了结了一桩心愿。”
说着李振波递过来一个信封,和内地的不同,这是一只竖式信封。
“波哥,你要这么说,年画我就拿回去了,您看再找谁弄就去找?
你要么画拿走,钱收回去,要么我收拾收拾去餐厅吃饭。”
为了老人家的念想,花2000美金值不值先不提,念想可能是真是,但陈石仔感觉大副还有下文。
年画才多少钱?
平均2.3元一张,42张合计96.6元,兑换成美金不过17.56元,算上路费花销,不过一千多人名币。
全部加起来都不够200刀!
再说了,这趟船跑完他就不干了,在没搞清楚李振波意图之前,欠这么个人情完全没意思。
“呃……石仔,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谢你!”李振波继续递信封。
“波哥,钱,我肯定是不要的,不然我走?”
“别别别,哎呀,你看看你,这事弄的,好了好了,先吃饭去。
哎,石仔,你这是在弄什么?”
收回信封,李振波才发现客厅里摆着九卷年画。
“波哥耶,你可得给我保密,别说你拿了这么多。
你们九个大佬,我不得都意思意思?
要是其他大佬知道就你有年画,他们没有,到时候给我小鞋穿咋整?”
见大副把信封收回去,陈石仔才露出笑脸。
“你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居然是个人精?
再说了,你是我甲板部的人,他们谁敢?
就是列昂,不也得给我三分面子?
成了,去吃饭。
哦,对了,这几天你就住这里,轮机长每天忙着回家陪老婆呢,根本不住这里。”
噢,这可是好事!
必须答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