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下面停着一辆轿车,见两人出门,司机居然还下车为他们开门。
老实说,陈石仔两辈子第一次遇到过这种待遇,当然,局促是不会的,毕竟影视剧里见的多。
坦然上车,一路上因为有外人,也没说几句话。
“石仔,等下介绍我表弟给你认识,他在贸易公司做事,你们年龄差不多。”
“让波哥破费了。”
一路看着路牌,陈石仔感觉到了新界,果然,汽车上了观塘道。
没几分钟,车在一家名叫“鑫记酒楼”的饭店门口停下。
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多了,酒楼居然还有不少食客,跟着李振波刚进餐厅大门,远远就看见一个青年站起来挥手。
“那是我表弟,周家伟。”
等走到餐桌前,李振波先开口给周家伟介绍。
“这是陈石仔,海东人,好朋友来的。
石仔,这是我表弟周家伟。你叫伟仔,家伟都可以。”
被介绍的两人连忙握手,陈石仔见周家伟脸上全无稚嫩之色,对李振波说两人年纪相仿有些疑惑,连忙抢先招呼。
“家伟哥,我今年21岁,叫我石仔得了。”
“石仔你好,我虽然26岁了,但你也不用叫哥,大家都叫我伟仔。”
落座以后,李振波把菜单递了过来,朝服务员一招手。
接过菜单一搭眼,陈石仔心里有数,从名字看就比较像粤菜馆,看了菜单更是确定无疑。
他没有含糊,卤汁牛展、烧鹅、烧乳猪、干煎马鲛鱼,四个菜点完,把菜单又递回给李振波。
李振波没看,把菜单又给了周家伟。
“石仔,加一煲无花果猪肺汤怎么样?润肺清热。”
周家伟看了眼菜单,出声询问。
“好啊。”在海东生活了三十多年,粤菜完全没问题。
“再来一碟白灼菜心,一碟卤水花生,先就这么多。”
服务员在边上一一记好,然后又把点的菜报了一遍,互相确认了才去下单。
周家伟同样白话、普通话流利,和他们讲普通话,跟服务员讲白话,转换十分自如。
“石仔,我祖籍江门,你老家哪里的?”
陈石仔听到这个地名有些苦涩。
这个地方和他关系匪浅,不仅前妻是这里人,他来这个世界前,就租住在JM市郊的一个农家院子里。
“哦,那我们还真是老乡,我是南端人。”
菜上的很快,有四个本就是凉菜。
“石仔,今天请你喝点好酒。”说着周家伟从桌下拿出一只没开封的盒子。
盒子上的标牌陈石仔不认识,但那四个字母却十分清晰:VSOP。
好吧,这是他最不喜欢的喝法之一,洋酒配中餐,主要觉得洋酒中的橡木味道,会影响中餐的口感。
但要说起来,规格也确实可以,即使2024年,酒桌上要是拿出一瓶正牌VSOP,也算不错。
李振波大约四十上下,加上两个小伙子,说说笑笑的一瓶750毫升的酒就喝了一大半。
三人都微微有些上头,李振波脸都红了。
“石仔,不瞒你说……”
戏肉来了,陈石仔放下手里准备夹菜的筷子,做认真状。
“我们家早年啊,在京城也是有点面子的。”李振波边说,边夹了一粒卤水花生丢进嘴里。
“可惜时运不济,跟的老板到宝岛被弃用了,从此家道中落。”
说完,举起酒杯,陈石仔和周家伟赶紧举杯,大家碰了一下一口喝干。
“石仔,宝岛啊,你知道的,内地哪里人几乎都有,是吧?”
陈石仔点头。
“我家老头子想要正经年画,只为满足心愿。
可我们兄弟却知道,这玩意啊,宝岛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想过年的时候挂一挂呢!”
呵呵,原来大家想一起去了,卖年画嘛!
“眷村,石仔你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陈石仔连连点头。
“除了宝岛,港岛呢?你看家伟,他母亲是北方人,但要给他江门老豆几幅年画,一样高兴的不得了。
美国呢?东南亚呢?
我告诉你,就现在,纽约、旧金山,美国任何一个地方的唐人街,咱家还能攀得上线,还有点旧交情。
要再过几年,等老人都作古了,那交情啊,也就没了。”
嚯,这是想批发啊!
丢了块牛展进嘴里,嚼了嚼吞下去,李振波又举起了酒杯,三人一碰,干杯。
“石仔,你有门道,这么多画都能弄出来,以后大家一起干怎么样?
你就负责联系货源,运出来,其他都交给我们,分红给你两成。
可别小看这桩买卖,港岛、宝岛,海外华人,两三千万都不止啊!
怎么样?”
嗨,原来是这样!陈石仔心放回到肚子里。
这就是机缘巧合,现在想想,这事真就卡在了节骨眼上。
近几年国内对要不要继续改开争论很大,政策也摇摆不定,可这一切都会在苏联崩塌后结束。
那个世界,一位伟人在92年春天去南方转了一圈,宣告尘埃落定。
陈石仔相信,这个世界一定会做同样的决定,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无可争议嘛,不然它怎么崩了?
“波哥,你家这个想法很好啊!
不过生意我是不会参与的。”
陈石仔话音刚落,李振波脸色一变就要说话。
“波哥,你先听我说完。”他伸手制止了李振波。
“国内现在对外汇需求非常强烈,凡是能把国内的货物卖出去,换回外汇的,必然会得到大力支持。
等会儿吃完饭,回去我就把年画社经理的电话给你。
今天……周日,明天早上8:30之后,你先打电话,如果不行,咱们再说别的。
你看怎么样?”
陈石仔真不想掺和这事,因为他既控制不住年画社,也没有通关渠道。
勉强上车,等双方接触频密之后,李振波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桩买卖其实并不需要他参与。
到时候会怎么样?用脚也想得出来。
年画社又不介意给谁出货,只要能出就行,到时候必然是他被丢在一边。
更激烈的情况下,可能还会摊上点事,为了保证外汇收入,谁会倒霉?
“这……石仔,这样不好吧?
路子是你通的,信息也是你给的,把你放一边,我们自己沟通,这不是做事的道理啊!”
李振波有些将信将疑。
“波哥,这样吧,事情谈不成,咱们另说。
事情要是谈成了,你给我买两件乐器,吉他和电子琴,我要最好的。
怎么样?”
陈石仔很清楚,以年画社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有港商来做买卖,还能创汇,于经理半夜都能笑醒。
至于要礼物,带年画算一桩,促成生意又算一桩。
这样的话,不让李振波付出点什么,他可能都会不安,会怀疑陈石仔有没有其他目的。
所谓大恩成仇,例子不要太多。
“什么成与不成?现在就去买。
只凭你带来的消息,事情成不成都是要重谢的,咱们喝完酒就去买。
伙计,拿大杯来。”
听陈石仔这么说,李振波立即高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