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波还真的说干就干,三人分了剩余的酒水,结完账出了酒楼大门。
站在街上被阵阵热浪扑面涌来,三人又茫然四顾,去哪里买琴?
陈石仔对吉他相对精通,但港岛他不熟悉,知道的也是另一个世界二十多年后的港岛。
周家伟虽然是本港人,却不会乐器,也就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最后三人决定,问的士佬。
果然,的士佬一路就把他们带到了荃湾的通利琴行。
看到琴行名字,陈石仔才猛地想起来,好像陪人来过这里。
进店之后他也没客气,买了一把胡桃木的吉他,16388港币,挑了一架电子琴,13688,李振波毫不犹豫的付了款。
买完琴回到港区,回房收拾好东西搬进高级海员公寓,把抄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给了李振波,表兄弟二人就出了门。
陈石仔也不理会,吹着空调喝着啤酒开始练琴。
身体发生了变化,意味着手臂、手掌、手指长度也发生了变化,手掌、手指短了不少,这是件挺郁闷的事情。
弹琴的姿势需要调整,并形成肌肉记忆,整个下午,他都在房间练琴,无比痛苦。
这天晚上,李振波没有回公寓,陈石仔拿着大副的餐票,享受了一把高级海员的餐厅的餐食,挺好的。
公寓隔音相当好,他一直练到两点多才睡。
……
正梦到自己成了大明星,在开粉丝见面会,一大波靓丽的小姐姐尖叫着扑上来要抱抱。
叮铃铃……叮铃铃!陈石仔被电话铃声惊醒。
晦气。
电话就在床头,迷糊着摸索到听筒,拿起放在耳边。
“石仔,石仔……成了,成了!”
电话那头李振波几乎在嘶喊,瞬间把还有些迷糊的陈石仔惊醒,赶紧把听筒拿远些。
“这就成了?”
虽然料定年画社必定同意,但至于这么急吗?
也是,是该急,91年啊!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对方邀请我们去天津,越快越好!
伟仔已经去订票了,等我三哥下午过来,他俩就一起出发。
石仔,你快起床,等下我们就到,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说完李振波就撂了电话,有点兴奋过头的意思。
从床头柜上拿过电子表一看,9:06。
我丢,还没睡够呢!
在床上墨迹了好一会儿才起来,以前他睡觉都会把手机调静音,现在没有手机,完全忘记了床头柜上那部老式座机。
下次睡觉前一定要记得关机……不是,拔电话线。
站在卫生间里悻悻的刷着牙,看着镜子里那张脸,还是很不习惯,他丫的不帅!
李振波说是马上就到,可从市区来到葵涌码头至少要一个小时,等陈石仔洗漱完换好衣服,还在客厅看了将近半小时电视,表兄弟两人才到。
“石仔,真没想到这么顺利,谢谢你啊!”
大副一进门就先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边说边用力的拍着陈石仔的后背。
高兴你倒是拍自己啊!
陈石仔翻着白眼挣脱开大副的拥抱,表弟又跳过来抱上了。
“石仔,我们明天的车票都定好了,走,今天直落。”
陈石仔一直都很喜欢白话里一些词语,比如:直落。
这个词以极其简单的两个字涵盖了:今天吃喝玩乐直到结束,并且还有费用由提议者包干的意思。
这一天,不仅吃喝玩乐,李振波还强硬的给陈石仔买了两身行头,说是去会……俱乐部不能丢脸。
一夜过后,生活恢复了平静,练琴的练琴,工作的工作,期间,大副领着陈石仔,把礼物挨个送给了其他八位大佬,得到了一致赞扬与感谢。
其中洋鬼子船长费尔南多更是极其高兴,表示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精美的艺术品。
于是,登船以后,船员们惊讶的发现,陈石仔得到了全体高级船员的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振波打过招呼,水手长能不安排工作就不安排,即使安排了,也是甲板上最轻松的活儿。
电子琴不方便带上船,交给了周家伟保管,有了吉他,船上的生活也没那么枯燥了。
大佬们虽然没有回礼,但每天都会拿几支冰镇啤酒给他,隔三差五还邀请他去高级船员餐厅吃一顿。
食物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却让他的身份在船上陡然拔高。
原本不大搭理内地水手的港台水手们也热情了起来,海东水手们更是与有荣焉。
只有重庆水手们郁闷了!
集装箱货轮和其他货轮不同,绝大多数时候不是直航。
说起来是港岛到旧金山航线,但其实大多需要在日韩甚至菲律宾港口停靠,期间需要上下货物。
在日本港口停靠时,内地船员们惊奇的发现,陈石仔居然可以自由出入居住地。
这下可了不得了!
内地水手和港台水手,关系不融洽的关键就在这里,内地水手们可不只靠那200美元的工资吃饭!
一部在欧美港台卖七八十美元的随身听,带回国内出手至少一千五。
更挣钱的是皮夹克、皮质长款风衣,价格在一百五到两百美元之间,带回国内五千起步。
要是带翻毛领的美空军版,还要多加一两千。
内地水手无法离开住宿区,只好接受港台水手的盘剥,加价不多,三五十美元“而已”。
发现陈石仔能自由出入住宿区,海东水手们率先扑了上来。
日本的其他商品不说,但电子产品是真便宜,即使入港补税,也比在美国、港岛购买便宜。
陈石仔是不介意给弟兄们代购的,一来他们没啥钱,另外,谁敢一次带好几台随身听或者皮衣过关?
回国前都要先把包装、吊牌去掉,只有自用品才不会补税,当然,还需要意思意思。
在陈石仔给弟兄们购物回来的第二天,重庆水手也坐不住了,以刘向东为首的他们晚上涌进了宿舍。
“石仔哥,我给你道歉,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冬瓜,你脸皮……”
刘向东话还没说完,魏启华趾高气昂的跳了起来。
“华仔。”陈石仔制止了“好友”的难听话。
“冬瓜,你说重庆话就行,我听的懂,要什么东西写好清单,准备好钱。”
这年代国家还没有大力推广普通话。
一帮海东佬和重庆佬捋着舌头说普通话……画面实在太尴尬,陈石仔受不了。
“谢……谢谢石仔哥!”
冬瓜犹豫了一下,才转回重庆话,眼眶里居然有点潮。
“别哥啊哥的,咱们同岁,就叫石仔!
以后也别跟兄弟们斗气了,大家都一样的,没必要。”
船上的内地水手,大多都是18岁时被招工,个别不过19岁,全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陈石仔也没什么办法解决水手间的矛盾,这是大环境造成的,可能做的他还是要做点什么。
又完成了一次代购后,水手们的关系融洽了一点,日子过的更舒服了。
货轮再次启程,经过一场风浪过后,天气挺好的,陈石仔这天下午又没被安排工作……
在舱室里练了一阵琴,觉得有些气闷,抱着吉他来到甲板上。
十一月初的太平洋已经很有些寒意,但空气却比舱室里美妙的太多。
大海上风平浪静,天空飘着薄云,陈石仔在一个缆绳桩上半坐着练起了吉他。
“陈,你弹的不错呀!”
自从帮忙代购以后,陈石仔也不介意摸鱼了。
不仅代购,大佬们给的啤酒也会分给重庆崽们一两瓶,让他们过过瘾。
但第一次公然在甲板上摸鱼,还特意选了生活区看不到的地方,却这样被船长当场抓获。
说实话,一刹那竟有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