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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玄幻 > 圣斗士之镇魂歌 > 第十章 桃花劫

“森格……”失措地紧紧抱住怀中少女,穆一时间心乱如麻——事情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原本一颗小小的子弹是根本伤不了自己的,可问题是……森格她不知道啊!

“砰”地一声,同样方位再次传来同样的枪响,然而同样的惨剧却没有发生。旁人只是觉得有阵风在面前晃过,再睁眼时,他们的头领早已被那中国人牢牢悬按在石墙上,手中的枪被反顶住咽喉,只有双腿还在徒劳挣扎着。

“你们一个个都别傻愣着,给我开火啊!”他用最后的力气高喊着。

但还没等他的手下们有所反应,一束月光冲破云霾,清冷地照在穆周围——他侧过脸,仍是背对着枪口,右臂紧搂住怀中女孩,余光则似利箭般扫过身后众人的同时,嘴里还轻轻吐出了一样东西:

“把你们的武器都收起来,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带上这个混蛋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话音刚落,那黑帮头领早已化作弧线,精准地砸在了一个看上去最壮的汉子身上。

“上帝啊!那家伙居然用牙齿咬住了子弹!”随着某君这么一声惊呼,眨眼工夫,众人已是无影无踪。

这群傻瓜,穆长出了口气心想——跟俄国人相处久了,他也知道美制柯尔特5.80毫米口径手枪尽管穿透力极强,其杀伤效果却十分有限,因为在多数情况下,子弹都是未经变轨就直接穿透了伤者的身体;所以只要中枪部位不是要害,及时止血自然可保障性命无虞。

不仅如此,穆刚刚还凭借这点,当时便找到并且用念力取出了打伤森格的首粒弹头;为了避免惊动神灵,他趁着那黑帮头领尚不及打响第二枪的前一瞬间,兵行险招,在纵身躲闪弹道的同时,以指力送旧弹头入口后再行擒敌,整个过程几乎就没有燃烧小宇宙,单凭过人的胆识和气势,就一举将敌人的心理防线击垮——还好这一注赌赢了,仔细想想还真有些后怕,穆寻思。

女人中枪后陷入昏迷可以理解,何况还伤在肋顶,距离心脏已不足半厘米之遥。要止血就必须先封住附近的两处穴道,然后再进行贴身包扎——当然,所有这些都不可能上医院去解决,万一惊动了警方那可不妙;由于暂时还不清楚森格的落脚处,穆不得以,只好暂时先把她带回自己租住的宾馆。

奥露菲此刻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在茶案上简单留下了一张字条——原本还指望他能够帮上点忙的,穆叹了口气,轻轻将美女放上床,并小心替她解开衣衫。

“你干什么?”毫无征兆地突然醒来,森格央宗惊问道。

“把眼睛闭上别乱动,不然要是留下了什么伤疤之类的,我可概不负责任哦。”穆坦然地笑了笑,顺手拧开案头一瓶朗姆酒道,“接下来会有点疼的,忍着点。”

“除非你保证,我今后身上绝对看不出任何疤痕。”

“放心吧,只要你勇敢地坚持五分钟。”

“你发誓?”女人就是女人,美貌面前绝对容不得有半点含糊,穆无奈,只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以我故乡嘉米尔的雪山之名对天起誓,这总行了吧?”他轻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朗姆酒(rum)又称火酒、海盗酒,其味浓烈而辛辣,相传它的治伤妙用最早是由17世纪末的加勒比海之王——蒂格·斯派若船长(captain teague sparrow杰克船长的老爸?)在一次偶然中发现的。后来经过医学界的研究证实:朗姆酒之所以能够消毒,除高达55%的乙醇外,还富含多种芳香类酸性有机物;因此和当代的医用酒精相比,它尽管在治疗败血症方面有特殊功效,对人体内的末梢神经刺激过大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剧烈的疼痛做掩护,穆悄悄将一股真气沿森格央宗左背的“心俞”、“厥阴”、“风门”三处穴道输入她体内,同时在伤口表面小心凝出一层水晶膜(为新生皮肤定型)。

“o.k.搞定,有没有感觉好点?”

森格央宗点点头,松开几乎被双手和牙齿扯烂的床单,她无力嗔道:“疼死了!真看不出来……你啥时候……又变成了外科医生……”

“哦,这个啊……”穆想了想,旋即一本正经地胡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干考古的,常年要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展工作,所以有些自救手段,理所当然要掌握嘛。天不早了,你有伤在身,还是早点休息吧。”

女郎听话地闭上眼,然而片刻后又重新睁开,轻问:“杰朗,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没有问题,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也许你会觉得这很愚蠢,但无论如何……不许笑我。”

“尽管说吧,我洗耳恭听。”

有些害羞地避过男人温柔的目光,森格央宗红着脸,轻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开的口:“我……我睡不着,想……听你唱首歌,行吗?”

“啥?”穆愣了愣,继而夸张地连摇手道,“这个还是算了吧……不瞒你说,我的家乡原本有条件成立自然保护区的,然而在我九岁那年,突然有大批野生藏羚羊莫名迁徙,结果让可可西里捡了便宜,其中的原委,你可知是为什么吗?”

“难不成……是因为你唱歌?骗人!”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森格央宗小嘴一撅,但终于还是忍不住莞尔,稍后才又道,“既然你有‘苦衷’那没法子,唔,讲个故事总行吧,什么王子公主之类的,我听着听着就睡熟了。这你总不能又拒绝吧?”

望着女孩那楚楚的眼神,穆无可奈何挠挠头道:“行倒是行,可我怕你不爱听……”

“不会不会,你讲的故事一定好听!”

“那你容我想一想,”穆干笑,回想起自己过去哄贵鬼,顺口说道,“从前有座山,山上……嗯,有个年轻的英雄叫柏尔修斯……”

“请等一下,”仿佛生怕对方没有听见,森格央宗很是吃力地扭了扭身子,“希腊神话我很熟悉,你可不可以换点别的?”

“行,那我们说说罗马吧。”穆耸耸肩。

“可千万不要是兄弟相残的那一段好吗?结局实在太残酷了。”女郎最后要求道。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在那之后,少说相隔有几个月吧,”再次被对方猜中心思,穆连忙改口,“话说在罗马建国之初的头几年里,人丁缺乏始终困扰着统治者。为了解决这一难题,雄心勃勃的罗慕路斯一方面乐于接受各地的流亡者,另一方面则派出使节到各地,请求他们把年轻的女孩子嫁过来。”

“然而邻近的各大部族却都无一例外表示了拒绝。正当首领犯愁之际,有人献策:以节庆的名义向周边部落发出邀请,介时一定少不了会有成千上万的外族人携妻带女慕名而来。”

“罗慕路斯也是病急乱投医。经过一番精心谋划,集会那天,他首先用大量层出不穷的新奇节目牢牢抓住客人的眼球,等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当月亮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时,几乎所有外来者都还沉湎在狂欢的假相中如梦如痴,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场盛宴的真正‘好戏’才刚开始……”

“随着突如其来一声号角,城里的灯火在刹那间全部熄灭——这实际上是行动的信号,顿时,埋伏在暗处的罗马青年在夜色的掩护下倾巢而出。他们冲进人群,每抓住一个外族姑娘就强带回家……由于被抢的女孩大半都是萨宾人,那次事件又被称为‘萨宾之诱拐’。”

“萨宾是一个尚武的部落,他们不甘受此奇耻大辱,发誓要报仇,并于第二年春全民动员,浩浩荡荡地向罗马杀来。不久双方在帕拉丁山岗北面的大峡谷里展开了决战,刀剑无情,很快鲜血就染红了大地。”

“可接下来,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在刀光剑影和喊杀声中突然传来女人的哀嚎,紧接着从山岗上奔来无数以前被罗马人抢走的萨宾族妇女,她们怀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哭喊着肯求自己的父兄和丈夫停止残杀,不要让她们成为孤儿和寡妇……”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慢慢地,双方将士们的武器掉在了地上,为了不再让他们共同的亲人继续痛苦,双方首领以断指为誓:从今往后,罗马和萨宾合而为一再无纷争,并且以共同的祖先狼为图腾,世代同执掌罗马政权,直至千秋万代……”

“策划那场战争的人一定无法想象到,令他(她)最后失败的,竟然会是女人的眼泪!而罗马通过民族融合变得比过去更强大,没过多久便取代希腊,成为全欧洲,乃至整个世界史上,头一个地跨三大洲、传承近千年的雄伟帝国——用恩格斯的话说:他们缔造了属于人类自己的神话。”

说到这里,穆心中忽然没来由地一动:

自公元前272年,古希腊最后的盟主,伊庇鲁斯国王皮洛士(pyrrhus)战死以来,罗马军团曾不止一次地用战火蹂躏过那些受诸神庇护的城市,甚至于名满天下的巴特农神庙(parthenon temple)也是那一时期被破坏的——身为这片大地的守护者,在面对人类的反击时,竟然连自己的朝堂都没办法保住,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女神雅典娜吗?

“朗杰……”

冷不丁地从森格央宗嗓子眼里听到俩字,穆下意识地应道:“啥?”

女郎轻轻地吸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将身翻了个面,口中含糊不清地呼出几声轻响。

居然是在说梦话!穆有些羡慕地倒上床,喝口水,然后关灯睡觉——殊不知此刻在窗外沉霾的夜色里,有双眼睛正透过高倍望远镜,默默注视着他们已经好久。

次日清晨,当穆像往常一样天蒙蒙亮就睁开眼时,很意外地,他发现某人居然比自己起得更早。

“你终于醒了!”惺忪的瞳孔深处浮现出一张几乎可以说是喜出望外的面庞,他感到自己被推了推,“快起来快起来!从昨晚到现在整整八小时,我是不是该换药了?”

“换药?”

“就是你说过可以防止我伤口结疤的药水啊!”人在大梦初醒之时,脑瓜难免会有片刻的短路,这让森格央宗有些不满,“什么记性!”

“噢,原来你说的是这个……”穆用力揉了揉前额,干笑道,“放心吧,我的秘方用一次就足够了,保管药到病除、不留后患。”

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一如既往,在黄金小宇宙的帮助下,很容易让听的人产生信赖感,可奇怪的是森格央宗仍是一副愁容。

“又怎么了?”

女郎幽幽地低下头,声若蚊嘶般地,有些难为情道,“我饿……”

险些一个不小心从床上摔下,好容易才稳住身,穆汗颜:“这个好办……楼下的早茶供应这会儿想必开张了,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森格央宗被这话哄得大为高兴,“嗯,两份蔬菜三明治,鸡蛋五成熟即可,牛奶只加咖啡不要糖;水果嘛,随便来点什么都行,我不挑剔……”(汗)

意大利的美味小吃世界闻名;不过就算如此,作为一家勉强拥有二星级经营资格的小宾馆,像今天这样日出时楼下自助餐厅的入座率就超过半数的,实在不多见——当然,要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可不幸的是,就在穆跨入美食殿堂的刹那间,他确信自己从刚刚擦身而过的一青年白领口中听到下列常人难以察觉,但决计无法瞒过黄金圣斗士的细微指令:

“各单位注意,目标已出现,密切注意他的动向,别轻举妄动。完毕!”

“铿——咔——”这是子弹压上枪膛的声音,听上去至少来自七个方向——他们不会是冲我来的吧?穆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若无其事地几步来到服务台前;当把手缓缓伸进裤袋里的一刹那,四周的空气,和想象中的一样,霎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能为您……效劳吗……先生……”

“啊,当然,”穆拿出一份写满意大利文的纸片说道,“这些是我朋友需要的,此外再来两份匹萨,越快越好。”

“请……请稍等片刻!”前堂经理如获大赦接过清单,连价钱都没算就匆匆逃离现场。

“记得要快啊,我最多只能等5分钟。”

不出所料,有这句话,周围那些实际是冲自己而来,表面上却要乔装成食客的家伙们就再也没法按兵不动了——仍是先前和他打过照面的那青年白领,绕了个大圈又回到原处,一本正经拦在面前,看样子还是个头儿:

“能占用您几分钟吗,先生?”他亮出工作证,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敝人,格拉奇奥诺·阿尔萨斯,北约驻意大利特别安全委员会高级探员——我们昨晚收到线报,说阁下与日前失踪的一名记者有关。”

“谁?我?”穆暗暗吃了一惊,可脸上却仍是无辜地笑了笑,“你们没有弄错吧?说这话可得有证据……”

“这个您尽可以放心,”探员公式性地回答道,“昨晚21点50分,在城北的圣西门街,有多位目击者证实,您参与了一场动机不明的斗殴事件;这位《费加罗报》国际金融版的副主编,乔万尼·卡瓦雷利先生就是最早向我们报案的人之一。”

“有这事,我承认。”顺着探员所指的方向,穆注意到一个相貌和气质都出类拔萃的年轻人,除了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似乎老有种深仇大恨的感觉,“可那和别人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还狡辩?我昨晚明明见到你抱着一个女人离开的,怎么,现在不敢认了?我只是没想到那竟会是芭芭拉——她若掉了一根寒毛,我要你好看!”

看得出来,这位卡瓦雷利副主编真的很着急,以致于同来的几名低级探员赶紧抓住他。

“别激动老兄,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们专业班子来处理吧。”轻轻将两个密封塑料袋放到桌上,阿尔萨斯探员不慌不忙地接过话,对穆说道,“这是在斗殴现场找到的两样东西:手机可以根据通讯录判断,失主是一位华裔女记者芭芭拉·茉莉小姐;而另一张银行卡却是属于您的。此外我们还重点分析了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结论是:那位女士受了点伤,然后您带走了她,是不是?”

穆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果然,一笔巨款从中失落了,到头来自己却还全然未知,想来这种事也只有在他这位“世外高人”(长期在青藏高原深处隐居)的身上才会发生吧。“差不多了,”他顺口应了句,“不过……”

“那么请问她人现在哪儿?”

“这个……”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穆疲于应付阿尔萨斯探员的发问之际,一段熟悉的女声突然穿过楼梯间传来:

“喂!你们、你们什么人啊?怎么乱闯别人的屋子?救命啊~~非礼啊~~”

“森格?”穆心中陡地一惊,猛转过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楼上奔去,沿路放倒的两个壮汉恰到好处地封住了后方所有可能袭来的弹轨。

“见鬼!”首先反应过来的阿尔萨斯探员冲着讲机大喊,“‘主播’呼叫‘探戈一号’‘探戈二号’,目标正朝你部靠近,给我截住他……喂?”

音频接收器里响起两声原因不明的惨叫。不远处的就餐席上,一个看上去颇有闲情逸致的斯拉夫男子咽了口马提尼酒冷冷道:“省省力气吧,你们不是那小子的对手。”

此时的楼上,当穆情急之下几乎是用飞赶到时,摆在面前的一切却让素来冷静著称的他傻了眼:

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两名全副武装的探员被响遏行云的呼救声逼得连连倒退,其中一人还在出房门时被迎面飞来的烟灰缸砸了个正着。

“森格!”从短暂的诧异中清醒过来,穆顾不得许多,冲进房接连抓过一部电话两个茶杯,好容易才奔到女郎跟前大叫道,“别扔了,是我!”

然而没等森格央宗恢复平静,那些在通常电影情节中以马后炮著称的警探们也纷纷赶到。可奇怪的是,他们的指挥官似乎刚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莫名其妙地把话咽回到肚里;众人呆视了片刻才忽然间像是开了窍,不约而同地,用一种近似豁然开朗的语调齐道了声:“哦~~”

这情形确实有些不寻常,可唯独穆本人没有意识到:在他身边,浑身只裹着条被单的森格正有些疲惫、有些惊恐、又有些害羞地缩在床角;一旁堆放的衣物虽有点乱,从洋装到胸罩居然一应俱全;不过最最吸引众人眼球的当数女郎半裸双腿间的一抹嫣红——尽管那实际上只不过是某人在接受治疗时被逼出的淤血,但此时此刻,稍有点常识和想象力的人在面对这样一副画面时,脑海里首先想到的难免会是另外一种答案。

“芭……芭芭拉……”某副主编瞠目结舌地挪上前,缓缓抬起一根手指颤道,“你们两个……该不会……”

“出去!出去啊~~”

“不是!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昨晚我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可都无人接听,我很担心,于是就……”

“够了我叫你们都出去,没听见吗?”森格央宗气鼓鼓地打断他道,“不就是几个电话么,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没错,可那并不意味着我连在哪儿、跟谁一起过夜都要告诉你吧!”

“咣~铛~”女郎的话音刚落,半分钟前好不容易才从她“魔掌”下死里逃生的电话和茶杯终于还是摔在了地上;而之前紧握着它们的穆同学则是在短暂的僵滞过后,猛然间双手像被什么东西给烫着似的拼命摇道:

“不不不!大家千万别误会!事情绝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你给我闭嘴!”也不知究竟哪句话得罪了这位莫名其妙的副主编,居然不由分说地上来就是一拳狠狠揍在穆的脸上——昔日的黄金圣斗士自然不能被这等凡夫俗子所伤到,只是他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本能”地身子顺势向旁一倾,不意间竟吓坏了咫尺外的森格央宗:

“快住手!你凭什么打人啊你!”

而比她反应更快的两名警员则是在第一时间死死拽住了几乎情绪失控的某人,费尽全力才勉强将其拖回到三米外的“安全”位置。

“放开我!让我宰了那混蛋……”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给我出去冷静冷静,”简单冲部下们作了个手势,阿尔萨斯探员扭过头,深藏在墨色镜片后的那双眼眸在默默观察了片刻后,忽然对森格发问道,“介意回答我几个问题么,尊敬的小姐?首先您和您那边的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请相信我,这很重要。”

“明知道还问。”女郎有些含蓄地撇撇嘴道,“反正我们没干违法的事情。”

“那要照这么说来,昨晚您随这位先生一起离开圣西门街,然后达到这家旅馆完全出于自愿?”

“不然你以为怎么样呢?”

“那当时,您有没有诸如受伤,或者别的什么不适感觉?”

这话要放在半年前,穆多半不会有所警觉;而现在,他就算不用耳朵和大脑,也能从其中嗅出阴谋气息——这节骨眼上实话实说显然不妥,万一人家要问起事后为何不上医院或报警,那可不容易解释。

在新闻界打拼多年,森格央宗显然更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用不着提醒,对于探员的问话,她没有吭声,只是模棱两可地晃了晃脑袋,然后静观其变。

“没有吗?”探员故作思考状地挠挠额头,被手遮住的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勾出一个奸计得逞般的得意坏笑;但紧接着,他将瞳光迅速转移到穆身上,片刻后才别有深意地,仍是对森格央宗继续道,“这就怪了,您那位同伴再怎么着,体重也不可能超过200磅吧;可他昨晚留下的最后一通足印却显示出:其瞬间承受的冲击力——如果折算成重量的话,比刚才那个数字要高出许多;当然,根据它们彼此之间相隔距离的平均差,很容易就能够推断出那并非是由于快速奔跑所造成。唯有一种合理解释:即沿途,至始至终都有一股额外的力量压在他身上,也就是您!关于这点,总部还专门找过一位正在罗马度假的日本神探毛利先生,而他也完全赞同上述的猜测。不过这马上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既然您既非身体不适,又没受到他人的挟持,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被人抬着走那么远呢?我想您大概是忘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吧?请仔细想想,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哦。”

(毛利小五郎?纯属客串……)

到底是专业的调查班子,小心翼翼地提防了半天,到最后还是掉进了人家的陷阱——既然对方是志在必得,那眼下的局面自然不是一名普通记者能应付的;毕竟就连他自己,昔日黄道十二宫的首席智囊,此时此刻在被人措手不及地将了一军后,虽然还不至于乱阵脚,可一时间却也找不出好的应对之策来——穆这样想。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三秒钟后,森格央宗竟会用一种比某人更嚣张的语调,针尖对麦芒般昂然道:“是啊!没错!我就是吃饱了撑着不想动,运气好碰巧有位大帅哥肯帮忙背我一程你管得着吗?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孬种!活该穷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等着瞧吧!哼!”

最后这两句似乎戳到了探员的痛处。好在一名副官甚是乖觉,眼见上司神色尴尬,忙凑近前解围道:“长官,这案子您看是不是差不多可以结了?总部最近人手缺紧,在月底欧盟峰会结束前,像这种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小题大做吧……”

“无聊的政治。”一通无可奈何的白眼过后,阿尔萨斯探员不再说什么,以示默许。

“是啊,那么,”副官最后代表上司满脸堆笑着转向二人,“不好意思啊两位,敏感时期,咱这也是例行公事而已。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啊,嘿嘿,兄弟们,收队了收队了!”

“长官请留步,”已有半晌没吱声的穆这时忽然追将过去,顺手掩上房门,不卑不亢地仍是对先前的那名副官说道,“恕在下冒昧,关于那张银行卡,既然刚刚是场误会,您要是继续坚持替我们保管的话,那恐怕不到中午,我就要再次遭阁下传讯了,理由是吃霸王餐不给钱。”

“唉~呀~”有些夸张地猛拍了拍脑袋,那副官赶紧将塑料袋密封的手机和银行卡双手奉上,嘴里还一个劲地道歉道,“瞧我这记性!那个什么,您刚刚说的是早餐吧?小意思,算我请的——另外就是您伙伴那儿,今天的事还望兄台多美言几句,千万不要见报纸啊,拜托!”

“没有问题,包在我身上。”

好容易打发完这群令人头疼的政府官僚,穆这才如释重负地敲了敲房门。

“你……进来吧……”

说这话时的森格央宗看上去和穆刻意回避前没什么两样——整整三分钟(确切的说是187秒)过去了,她只是抱着两块皱巴巴的棉枕呆坐在床边,魂不守舍地,连穿衣这等首要大事都忘在了脑后!

穆无奈只得干咳一声:“你的手机,森格。”待确定了对方恢复清醒以后,他立即又补充一句,“我想我还是先出去好了。”

“不,没关系的!”女郎敏感地慌忙答道,“你只要……别往这儿看就行……”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穆微笑着依言背过身去。

“对了朗杰,”沉默了片刻,森格央宗忽然说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请无论如何不要隐瞒,好吗?”

“行,只要不涉及我们这行的学术机密。”差点忘了自己还顶着个大学助教的身份,穆回答说。

“那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到时候可不许出尔反尔……唔,”仿佛是靠了莫大的勇气,半晌,森格央宗才声若蚊嘶般地吞吞吐吐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啥?”险些一口唾沫呛进肺里,好不容易顺过气儿来,穆愕然地回过头,那表情就好像苹果吃到一半时,忽然间发现其中有半条蠕虫,吐不出又咽不下的感觉,“你怎么……突然间想起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到底有还是没有嘛!”

“当然没有!”弄得跟做了亏心事似的,穆断然否定道。

“是吗……那你……想没想过……要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儿呢……”

尽管有些难为情地早早就将俏脸侧向了一旁,可从那闪烁的余光里,仍能看得出有种难以掩饰的欣喜之情。穆对此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这个,我暂时还没有那方面的打算。”

“可是……你都已经快二十七了不是吗?总不能……老这样……形单影只的……过一辈子吧……”

有道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句暗示,只因为其中某个想不到的细节,竟引来对方惊讶、甚至警惕的目光:

“谁告诉你我二十七了?”

“是……是你的护照……”生怕一不留神又说错话(虽然还不知道错犯何条),女孩颤声回答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翻看的……”

“噢,原来是这样,”除非是熟悉自己的旧交,否则单凭相貌,别人决计猜不出他经历穿越时空后的真实年龄——也难怪会虚惊一场,穆带着些许自嘲的口吻挠挠头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噢,那个,形单影只是吧?呵呵,我也不想啊,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咱是吃考古这碗饭的呢,一年到头有三百多天都在外奔波,这样的男人谁受得了?”

“可要是……偏偏有那么个……不开窍的女孩儿……为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甘愿去承受那份孤独呢……”女郎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你有可能接受她吗?”

叹了口气,穆反问:“明知是自己不开窍,何必呢?”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其它选择啊!”猛然意识到说漏了什么,森格央宗愈发羞赧地缩成一团。

“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

“是真的!”美丽的记者忙申辩道,两眼委屈的几乎快要流出泪来;她轻咬了咬因为疲惫而略显绛白的嘴唇,“人家刚刚那副……倒霉相……你又不是没瞧见,而且还当着周围那么多条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那个了……”

穆虽然是正人君子,却也明白“那个”的涵义。他尴尬地笑了笑,避重就轻地含糊道:“只是场误会而已嘛,又没真的发生过,应该没有问题吧……另外,条子是什么意思?”

“条子就是警察啦!讨厌!”有些气不动挥了挥拳后,女郎苦恼地将脸埋进双膝,“最过分的是这种事情……竟然还……还让那个没出息的色官僚抓了个现行……怎么办嘛!这次我铁定会被炒鱿鱼的~~”

她这句话倒不像是危言耸听,穆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明知会遭鄙视也依然建议:“跟他解释清楚不行么?”

果不其然,对方立马一个枕头扔过来,宣告了此方案被驳回,她呜咽道,“你还说呢!那条狼……仗着他叔叔在报社的地位……打人家的主意也不是一两天了……今天看到我跟你……你说他能饶得了我吗?况且……”

“况且什么?”一时也想不出能安慰她的话,穆小心翼翼询问道。

“况且,你既然从小就生活在雪山里,应该清楚……若一名康巴少女……不小心让陌生男人……碰到她……裸露的身体就必须……在爱与死之间……做出选择……”

“先等一下,森格,”穆突然打断她道,“你来欧洲有多久了?”

想来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女郎沉吟半晌才黯然回答:“差不多……有十九年吧,我周岁那会儿恰逢八十年代南亚局势最紧张的日子;汉人出于对其盟友巴基斯坦的一贯支持,那段时间在边境上也集结了好几万军队。许多藏民都以为战争一定会打起来,我爹娘于是连夜带着我逃往国外,几经辗转来到这里,从此再没回去过……”

“这就是了,”穆暗自庆幸地点点头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我并不很清楚,想来……或许是早先农奴制彻底废除以前的产物吧;59年xz叛乱平息后,一切封建时代男尊女卑的陋习按理说都应该被自治区政府以法律的形式禁止了才对——当然普通民众要转变这观念会稍微麻烦点,可也不至于耽误二十年又二十年,足足两代人的青春吧?”话到此处,他扯了扯被汗渍沁地有些湿润衣襟,“再说,你人生最重要的成长时刻……既然都是在欧洲文明世界度过的,眼界和学识早该超出那方穷山恶水的局限了……还守着那些死板的教条……有意思吗?”没想到自己的老家过去竟有如此变态的恶俗,幸亏已经成了历史,否则见个人都得跟防女圣斗士似地,咱男同胞们还活不活了?真是岂有此理。

“文明世界……”仿佛忽然间悟到了什么,森格央宗缓缓起身,一扫原先的失落与怅然,轻轻上前捧起穆的右手,然后半跪在地上。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别紧张,我现在……只想用一个文明人的方式……向自己心爱的人求婚,希望他不要拒绝。”

“求~~婚~~”确信这两个字没有听错,穆险些一个不慎跌倒在地。

和焦头烂额的某人相比,此时此刻,在距离他五条街之隔的罗马奥古斯都大酒店里,一名手提公文袋的外国男子则是颇为悠闲地径直走进了二楼餐厅面向台伯河的一间雅座。

“怎么搞的,米哈伊尔老弟,你今天花在晨练上的时间似乎特别长啊。”首先注意到他的那人背对着窗口——虽然不是什么责难的话,可声音从晨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传出来,听上去总感觉有种莫名的诡异。

“回来时正赶上对面交易所开盘,无聊进去晃了两圈,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顺手从墙边的木质酒架上拿了瓶香槟(可惜没有伏特加),加布里耶夫若无其事地入席道。

“这么说股市那边有动静了?”坐在他身边的一名看上去满门心思都放在苏黎世乳酪和黑森林烤肠的男子突然道。

“是的先生,”无论私底下如何随意,每当向自己最敬重的总裁阁下汇报时,俄罗斯人那原本平淡的话语里便多了分肃然,“一切都如您所料,自打我们放出风声,说上周与利比亚政府的石油生意遇挫以来,只用了短短两个交易日,莱茵沃特及旗下附属企业在各大交易市场的股值都至少下跌了8到12个百分点——也许是考虑到9·11后全球经济的持续低迷,有人担心现在的行情会在业界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难怪今天一大早,欧洲央行的轮值主席就打电话过来,吵得你们老板懒觉都没睡成,八成是急着想救市,是吧塞董?”听完上面的一番陈述,原先阴影中的那个声音似有所悟。

未置可否地笑了笑,莱茵沃特总裁反问:“依您看,我到底该不该接受他的好意呢?”

对方微微一愣过后也笑起来,随手掏出一枚硬币掷了个印有恺撒侧头像的背面道:“要我说,嘿嘿,求人毕竟不如求自己可靠。”

“好,不愧是康斯坦丁医生,教父级人物的气魄果然不一样。”

解决完公事,塞纳钍斯先生忽然想起件事:“对了米哈伊尔,你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看您想先听哪一个了。”

“哦,那就先说好的吧,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心理承受能力差。”

“好消息是:在某个天才黑客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查到了那群绑驾伦森布林克博士的狂徒底细。”俄国人说着将递上一份密封文件,“这些是相关的资料。”

“行,放这儿吧。”塞纳钍斯先生点了点头道,“那坏消息呢?”

“咱们的菜鸟朋友有麻烦了。”

“哦?什么样的麻烦?”

“是那种有可能一辈子都甩不掉的大麻烦。”

“噢,要这样的话我也爱莫能助了,”某大总裁惋惜地说道,“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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