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大洞口的工作不算特别费事。
狼人只是几铲子下去，就能看见洞口后狭长的通道了，而通道后方宽阔的洞内空间也初见端倪。
只是洞内入眼的并非土层的黄褐色，而是被血液浸染之后的深红色。
洞口乍一扩大，那股血腥味就像是找到了出口，一窝蜂地涌了出来，险些给狼人熏个踉跄。
嗅觉太灵敏的后果展露无疑。
长久待在同一个环境里，嗅闻同一种味道会导致嗅觉失灵，也就是习惯了后就闻不出来了。
但狼人现在觉得，他大概是被干扰了感官。
要不然他怎么能从这种浓郁的血腥味中闻到酒味儿呢？
简直像是上好的陈酿，酒香浓郁而且勾人心魄。
有唾液正在分泌，狼人的眼眸于是直勾勾地盯向洞口的位置，手上挖掘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直到一只手拍上了狼人的肩。
金发男人神色带着几分反胃，他看狼人回看了，才开口问：
“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个防毒面具？别摆出那种陶醉的样子了，我看见会害怕的。”
说是会害怕，但实际上莱特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那双蓝眼睛呈现出一种从始至终的平静。
狼人控制着自己将视线移开，手上的铲子也暂时被丢到了一旁，他找了处远离洞穴的风口，呼吸起新鲜空气。
不知道是酒味还是血味熏的他有些头晕目眩，几乎就要追着那东西去了。
很难说是这地方的影响还是银月的残余影响，但如果没有方法能隔绝气味，他恐怕不适合继续向前。
莱特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冒进的意思，他只是接手了铲子，然后把洞口稍微扩了扩。
比不上狼人的力量，但是足够有技巧性。
几铲子下去敲击在薄弱处，那洞口连带着通道就被扩展到了足够一个成年人趴下钻进去的地步。
而狼人此刻却是注意到了别的东西。
他特意找了一个稍微高一些的坡，也因此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从别处来的人。
不是牧场主，也不是什么警署来的警察。
是早前和狼人有过一次合作，处理了独角兽群的异样，并打退了温迪戈的那位女猎魔人——莱卡·莫瑞索。
她骑着一辆机车，在靠过来的时候，一拧车把手潇洒地将车辆刹停。
“又见面了，”她上推额头上的护目镜，与狼人打招呼，“所以我说这种事情肯定还是有组织的人找的快。”
“好久不见，”狼人点点头算是接了招呼，“你也是来查看羊群的事情的？”
“羊群？不不不，”莱卡夸张地比了个叉，“是血库。”
边说着话，猎魔人边从机车上翻身下来，边熟门熟路地往洞穴门口走。
狼人随之跟上，却被莱卡一甩手扔过来一瓶药。
确实是药，很符合那种魔药的刻板印象，用玻璃瓶装着的不知名液体，没有标签，而仅仅只是用木塞封口。
“喝了吧，刚过月圆之夜不太好受是不是？”正打量着玻璃瓶中银色液体的狼人听见猎魔人这么说。
就好像是知道他准备问什么，对方边毫不客气地挤开莱特在洞口蹲下，边回答道：
“狼人安抚剂，但我一般不做这个，所以我不保证喝了不会出事，呃，我是说，它可能效果没那么好。”
狼人还在迟疑，莱特倒是饶有兴趣地起身看了过来：
“没有任何我已知的药品会呈现出这种状态，这看起来更像是水银。”
“哦，那是因为你不懂神秘学，”猎魔人毫不客气地回答，“这是用仪式和草药做的，不是化学物质混合。”
“草药我可以理解，就像是中医……但仪式？”
莱特的语气染上些许费解的意味，猎魔人对此的回应是一声轻笑：
“这不科学，但足够超自然，不是吗？”
莱特陷入沉思，而狼人看着那管漂亮的药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声：
“只喝一半行吗？”
“当然可以，”猎魔人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接力了铲子将洞口进一步扩大，“反正只是安抚用的，你觉得自己可以控制甚至不用喝。”
狼人了然，拆开了药瓶的木塞封口。
最先被嗅觉感知到的是浅淡的、他分辨不出的草药味，而后这管药剂给了他一种极为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月光？
这个味道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它闻着不像某样东西，反倒像是一个场景：
——月光照耀下的、一片有溪流穿过的树林。
银色的辉光自树枝的缝隙间穿透、洒落，在河面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如鱼鳞般的银色亮斑。
拿着那药停了几秒，狼人选择将其喝下。
倒不是说他真这么信任在场的两个人，单纯只是没什么损失罢了。
真要论损失，不过一具访问体。
死亡不会是一个瞬间的过程，死之前已经足够何舟渡将分配出去的意识收回了。
银色药液入喉没有什么明显的味道，真要说的话只算是微甜，而且冰冷。
他能感觉到凉意顺着食道下滑，然后散开，将全身都带入这种凉意与平静中。
就好像他此时已不是在阿美丽卡南部的某处农场边上，而是回到了月光照耀下的林间。
前所未有的平静感充溢心头，但身躯之上的意识仍然阻止了狼人喝完这一整瓶药。
狼人精准地停下，让其中正正好好剩下一半药液，而后便是封盖。
回头看去的时候，猎魔人已经将洞口在不坍塌的情况下，扩大到了足够一个成年人半蹲着进去的程度。
放上最后一个支架，猎魔人起身抹了把汗，正好回头对上狼人的视线。
“你感觉怎么样？”她于是问到。
“很不错，”狼人回答，“前所未有的好。”
“那就好，”猎魔人干脆利落地让开洞口，“上吧，小狼，靠你了。”
狼人愣了一瞬，但随即他反应过来，有些失笑。
没再说什么，狼人蹲下，顶着越发浓郁的血腥味钻入这个洞穴。
他身后那两人停留在洞口，显然是打算等他确认情况后再出发，免得堵死这唯一的出入口。
就和莱特估计的一样，这个洞穴只是洞口和甬道较为狭窄，真正进入其中后，没过多久，眼前便豁然开朗。
狼人一边给洞穴外的两人发信号示意，一边趁着所有人都没有下来，打量起其中的情况。
而最先进入他眼中的，除去这满地的、有些尚未干涸，只是呈现粘稠态的血液之外。
就是一具横在地上的，仿佛某种犬类动物一般的尸体。